第一章 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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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7月,華夏大部分地區已經進入初夏,秦省最北部的榆陽縣這個時候風沙還未停歇,身處毛烏素沙漠西部邊緣地帶,這裏每年從二月到七月半年時間都一直處於沙塵暴之中。

雖說華夏在三十年前就已經開始治理沙漠,華夏北方很多地區每年春秋兩季一直都要與風沙作鬥爭。但在2002年國家退耕還林政策出來以前,毛烏素沙漠內各縣每年都在治沙造林,這裏的姓們大多還都在溫飽線掙紮,鄉鎮資金有限,地方費儘全力也隻能維持沙漠不再擴大。

榆陽縣作為國家級貧困縣更是如此,身處毛烏素沙漠南部,一年有一半時間陽光被沙塵所遮擋。老百姓每年治沙、種樹四個月,能得到的報酬就幾十塊錢,要治沙一切還都要靠各村自己主動,榆陽縣基本都是依靠各鄉、村自行分配治沙區域,百姓們才能夠在這裏生活下去。

孟家灣鄉地處榆陽縣北側,這裏屬於整個榆陽縣最艱苦的地方。除了幾個村子周圍能夠看見點綠意,其他地方都是被黃沙包圍,在這幾年沙漠化越來越嚴重的情況下,稍微有點辦法的人都住榆陽縣城去了,整個孟家灣鄉九個村合起來還不到千人。

孟家灣鄉北部有一風口名叫綠海口,因為這一片沙漠在四十年前的時候還是一片綠洲,現在隻有百畝大小的綠海湖,在百年前那可是超過百平方公裏的大湖,滋潤著整個榆陽縣北部。

高家灣村圍繞綠海湖而生,這裏住著16戶百姓,村裏所有百姓都姓高,綠海湖周圍兩裏都是平整的農田,這裏隻能種植洋芋與玉米,小麥、小米種植一年有一大半概率會被大風吹走,至於豆類、稻米什麽的就更不可能了。

一天清晨原本平靜的高家灣發生了一件大事兒。

「寶生跳湖了,多虧黑娃看見救了上來,聽說救上來人已經冇氣兒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女人探著頭向一家門口的鄰居說道,整個高家灣村就這麽大點,總共就一百人不到,誰家豬下了幾個崽在村裏都是大事。

「唉!村裏好不容易出了好後生,怎麽就輕生了!那大學豈是咱窮哈哈能去想的,就是賣了國良,都供不起一個大學生。」旁邊一人老人歎氣說道。

「走,村長家裏出了這麽大事兒,我們說什麽也得去看看。」另外一個女人緊了緊自己的圍巾,向著村長張國良家中走去,其他人看到也跟了上來。

高家灣村的村長高國良,那可是榆陽縣的治沙能手,二十多年帶領全村村民治沙四千畝,阻止毛烏素沙漠南擴,高家灣百姓才能勉強繼續在這裏生存,為此高國良可是獲得過榆陽縣「治沙人」的榮譽稱號。

此時在村長高國良家外,哭喊聲一片,高國良坐在院子裏低頭沉默不語,高家灣所有人差不多都到齊了,村民們聽著窯洞內哭泣的聲音,想要安慰高國良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村裏所有人都知道,高國良有三大驕傲。第一是他的治沙技術,村裏冇有他帶領,每年的防沙帶都扛不過風沙季,更別提種樹了。

第二是高國良有一身好力氣,他是整個孟家灣鄉能挑動三百斤的漢子。在陝北有句古話,一百斤的小生,一閒人,二百斤的漢子,二壯士,三百斤大力士。

第三就是他的兒子高寶生了。高國良兄弟四人,他為老大。他生了三個女兒好不容易盼了一個兒子,便給他起名寶生。高寶生那也是冇有辜負高國良的期望,從小聰慧班級成績名列前茅,上了初中高中成績一直在學校名列前茅,今年更是考上了秦省交通大學。

高國良的三個弟弟坐在高國良身後冇有說話。老二高國忠的媳婦胡慧慧,老三高國耀的媳婦齊彩花進窯去安慰嫂子劉鳳嵐,最後卻是同劉鳳嵐一起在窯裏痛哭起來。

而這個時候冇有人注意到,躺在床上原本已經冇有呼吸的高寶生,身體突然顫抖了一下。他的胸口開始輕微的起伏,原本泛白的臉色開始變的紅潤,已經死去兩個小時的高寶生竟然又有了生命跡象。

宋雪剛腦海中如同刀絞一樣的疼痛,他感覺到兩股不同的記憶如同放電影一般,在他腦海裏不斷交叉出現,讓他分不清自己是2022年的宋雪剛,還是生活在1992年的高寶生。

宋雪剛痛的想要大喊,卻是感覺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整個身體除了疼痛冇有什麽是他能感覺到的,他甚至不知道疼痛是從身體的哪個部位而來,更是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

高國忠的媳婦正哭著,突然看到高寶生的手指動了下,她嚇的一愣,隨即一想立刻停止哭泣,不由大叫起來。

「大嫂,我剛纔看見寶生手動了下!」高國忠的媳婦胡慧慧發聲喊到。

劉鳳嵐聽到這裏快速來到高寶生身邊,他趴在兒子的胸口聽到輕微的心跳聲,高寶生竟然又開始呼吸。

「孩子他爹,寶生有呼吸了!」劉鳳嵐拉開窯門高興的向外喊道。

高國良聽到媳婦的話,一時間竟冇有反應過來,過了幾個呼吸他才急忙起身,飛速向窯洞衝去。因為太過於著急摔了個大跟頭,他爬起來顧不上穿起掉落的布鞋,衝進窯洞之中。

高家灣所有村民聽到這裏也都圍在窯洞門口,高寶生那可是他們村出的最有文化的後生,村子就這麽一點大,這裏的所有村子都是非常團結。

「真的有呼吸了…我兒寶生冇有死!」高國良高興的出聲喊道。

聽到這裏窯洞外所有人也跟著鬆了一口氣,人隻要好著就好。

宋雪剛看到兩股記憶碎片不斷從自己腦海中走過,他作為觀看者隻能任由這些記憶在自己腦海中折騰。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雪剛腦海中的兩個部分記憶終於理順了,那些記憶如同電影的膠片一樣理順後就安穩下來,宋雪剛終於能夠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了。

作為十多年的老書蟲,宋雪剛的接受能力可是不一般的強,他聽到耳邊的說話聲不是普通話,回憶起腦海裏多出來的記憶,漸漸的就明白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自己重生了,睡了一覺就重生了。現在是1992年,這具身體名叫高寶生,今年高考榆陽縣第一,被秦省交通大學錄取。正在他風光無限的時候,有人告訴他,今年國家教育改革,很多大學收費政策也改了,以前一學期一百多學費,如今一年得兩千塊才行,聽到這裏他回來與父親商量,結果父親把他來回了現實。

上大學一年學費2000元,住宿費490,還有生活費。這一年下來冇有三千塊錢肯定不行,四年下來可就是一萬多。

榆陽縣是貧困縣,百姓都是靠地為生,一年難攢下幾百塊錢,鄉裏人奮鬥個十幾年,能攢下一千塊箍三間窯房就已經算過上好日子了。

高國良給兒子說了實話,大學那不是咱這些窮苦百姓能夠去想的。高國良一年難有幾次給鄉裏箍窯、蓋房的機會,做大工一天才12塊錢,他一人肩負起家庭重擔已是不易。

高寶生聽了父親的話,也知道家裏絕對支付不起自己大學學費,就算把三個姐姐與村裏人的錢全借了,也難以支撐到自己四年大學畢業,於是便斷了上大學的念頭。

今天清晨高寶生與往常一樣在綠海湖周圍放羊,原本一切都還好,遇到幾個村裏的長輩問起他上大學的事兒。

一個人問還好,問的人多了高寶生這心裏越想越不對勁。想起自己為了學習所下的功夫,自己原本可以離開這裏前往大城市上學,在那裏定居成為商品糧戶口,過上村裏人都羨慕的生活。想到今後還要在村裏與自己父親一樣在這裏生活一輩子,高寶生越想越對生活充滿失望,最後竟選擇了輕生。

二叔高國忠的大兒子高義功發現他漂浮在湖中,下水把他救上岸,其實那時候高寶生已經死了,送回家裏的時候屍體都快僵硬了。

宋雪剛在高寶生死後靈魂占據了他的身體,慢慢聽著耳邊的哭聲與對話,他想到這個世界的宋雪剛,這個時候應該還隻。

等腦海中一切資訊理順,宋雪剛纔去考慮這具身體現在的處境,剛重生可不能讓別人發現自己的秘密,所以一切言行他都需要慎重才行,想到自己擁有高寶生所有的記憶,宋雪剛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聽著耳邊帶著濃厚陝北口音的親切呼喚,宋雪剛感覺很是親近,似乎他自己本就是高寶生。

「兒啊!你終於醒了,你可嚇死娘了!」劉鳳嵐看到高寶生睜開眼睛,抱著兒子哭著喊到。

「娘,我麽事兒,我放羊的時候不小心掉湖裏了。我現在已經好了。」宋雪剛看著眼前的女人,不由回聲安慰道。說完他這才感覺有些詫異,自己竟然說的是一口流利的陝北話。

「寶生醒了就好,二嬸給你去做兩個雞蛋,你剛醒來身子弱可得補一補」胡慧慧看到高寶生醒來起身就要離開,高寶生掉湖裏差點淹死,說是意外很少有人信,如今他醒來還是讓大哥自己處理好。

很快窯洞裏人就走的差不多,似乎剛纔整個院子裏的哭聲都冇存在過一樣,農村女人會哭那是一種本事,不會哭反而會被別人說長道短。

宋雪剛看到二叔、三叔、四叔與村裏人進屋來看自己,他想起身身體卻是太虛弱冇有起來,冇一會兒人都走的差不多,窯洞裏隻剩下奶奶、父母與四叔了。

高寶生的爺爺死的早,家裏基本都是由父親高國良做主。奶奶今年已經年過六十,身體還算硬朗,知道大孫子掉河裏她嚇的一直冇有進窯洞,隻是在院子裏哭,這會兒聽孫子醒來這纔敢進屋,可是哭聲卻一直冇有停過。

四叔高國銘比高寶生大十歲,如今還冇成親住在老三高國耀家中,高寶生家中隻有三間窯洞,隻能等高國銘賺夠了箍窯的錢,把自己窯箍好才能搬出去,榆陽縣大部分百姓都住著窯洞,否則難以抵擋這裏艱苦的環境。

高寶生(以後就用高寶生名字)感覺身體力氣在慢慢的恢複,他艱難的從炕上坐了起來,可是因為全身冇有力氣差點跌倒,母親劉鳳嵐看見後急忙扶住他。

高寶生想要給父母說些安慰的話,可是話到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自己占據了別人兒子的身體,這個秘密他隻能爛在肚子裏,如今還是少說為妙,以免出現什麽差錯。自己如今身體虛弱,這一段時間正好讓自己熟悉下環境,想到這裏高寶生便躺下閉上眼睛。

高國良看到這裏,讓媳婦劉鳳嵐照看兒子,自己與其他人全都出了窯洞。失而複得對高國良來說宛如去地獄走了一趟,他看了看兒子所住的窯洞,想起昨天鄉裏張媽給他說的事兒,便出了門向鄉裏走去。

高寶生躺在炕上思考著自己的處境,如今腦袋如同一團漿糊,到現在還冇有整理清除。自己本是川南某酒廠的一名工人,工現在每個月也有上萬元收入,雖然冇有女朋友但是車房都是有了,怎麽說也算是中產階級了。

高寶生家裏總共隻有三間窯洞,院子冇有外牆,都是用樹枝綁城的籬笆,他們所在的王家灣就十三戶人家,他們家因為父親有箍窯的手藝,情況還算好的。

三間窯洞父母一間,奶奶與小妹一間,王寶生一人一間。在大姐、二姐出嫁以前,寶生都是跟大姐、三姐三人住一間窯洞,如今三個姐姐已經出嫁,他又快到了成婚的年紀,才能單獨住一間房窯。

家裏一年四季主要以吃土豆與玉米麪窩頭為主,每年收穫的一點麥子差不多全都交了公糧,高家灣能種小麥的地很少,分到每一家就更少了,村裏所有人都把那一片好地當命根子,誰家日子過得好就看麵櫃裏能有多少麥麵,一般除了過年大家也就家裏有了大事才能吃一頓白麪。

想著想著,高寶生對於自己現在所處的環境已經有些瞭解,他上輩子出生在南方,比這具身體小了十六歲,冇有想過華夏竟然還有如此艱苦的地方。

現在華夏正處於改革開放的初期,他隻要能夠離開這裏,前往華夏東南沿海城市,以他對曆史的瞭解要想闖出名堂不是難事。

想到這裏高寶生感覺一切似乎並冇有那麽悲觀,纔剛剛甦醒的身體就這麽一會兒便有些乏累了,於是他把一切都暫且擱置,沉沉的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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