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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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秋,突如其來的一場雨,打斷了北橋村社員的搶收節奏。

驟雨初歇,微風吹過枝葉交疊的樹林,打著捲兒地盤旋在供銷社副主任的張起山的院兒裡。

滋滋的電流聲響起。

調試半天,這台半導體收音機,終於出聲兒了。

內容嘛,正是當下大火的《赤膽忠心》。

關鍵時候,一個穿藍色布衫的女人,一把擰上帶頭作亂的孩子耳朵。

「誰讓你們動收音機的,碰壞了咋辦?!」

這玩意有錢買不到,是她托關係,讓人從外地帶回來,給過世大兒子下聘用的。

白天得了信兒,這家閨女馬上斷氣,這不緊趕慢趕來了。

雖說是辦冥婚,但該有的一點冇少。

收音機、梅花手錶,她跟男人攢下的倆月定量的糧食指標,54斤硬邦邦的糧食。

雖說三分之一是棒子麪粗糧,但剩下的可全都是細糧白麪,大米。

再配上三百塊錢。

這代價,娶個活人都綽綽有餘。

可是冇辦法,打聽了十裡八鄉,隻這家姑娘生肖屬相八字,跟兒子相配。

所以就算對方獅子大開口,她也得咬牙應下。

心裡有氣,難免要往孩子身上撒,正再要嗬斥,就被一道嗔怪嗓音打斷。

「嫂子,都一家人了,還生分什麼,讓孩子們聽。」

轉頭叮囑孩子,「大人們有事商量,你們去裡間兒聽。」

陳秀麗遊刃有餘地控製住局麵。

麵上還是一團和氣,但凡第一眼見到她的,冇人不被假象迷惑。

礙事的走了,眼下該談正事了。

按說這種大事,該家裡男人開口,但丈夫裝聾作啞,陳秀麗指望不上,張嘴就要客套……

「我看這是千裡姻緣,一線穿吶,千裡姻緣穿一線,九牛二虎拉不斷……」

未曾出聲,收音機內諂媚的漢奸聲傳來。

孩子們不在眼前了,但屋子跟隔間,隻有一道門簾阻隔,能擋視線,擋不住聲兒。

陳秀麗噎了下,求助一般的,踢了丈夫一腳。

削瘦男人會意,起身後,不情願往外掏煙。

煙票來的艱難,即使是在人人羨慕的供銷社上班,一季度才能發一回。

平時得到的都是檔次低點的『乙丙』級別,這次沾了快死的大丫頭光,抽到了節假日纔有的甲級大前門煙。

這得三毛五一盒呢。

對麵接煙功夫,說評書的先生,已經換了個腔調。

「呃,請坐吧,抽菸,啊,謝謝,謝謝您,還有什麼事嗎?」

講的內容正是漢奸楊隊長為獻媚鬼子隊長,特意去古先生家提親呢。

一個獻媚,一個賣女求榮,真是真巧它媽給真巧開門,真巧到家了。

張起山遞煙動作一頓,尷尬不已。

買家有心想辦成事,難免要替他們找補麵子,笑道,「雖是冥婚,但不能委屈咱家孩子……」

掏了那麼多錢,你們總不能再起麼蛾子吧。

兩撥人博弈,精彩非凡。

裡間兒槍聲此起彼伏,孩子們聽的熱血沸騰。

燈光昏暗,都冇人注意到,箱籠上的被褥倒下,掩住人事不知的女孩口鼻。

評書乃講究氣、音、字、節、手、眼、身步的藝術,『漂、俏、快、脆』是特點。

所以,眨眼就快到尾聲。

故事落幕。

幾個娃意猶未儘,磨蹭得往外走,轉頭卻跟一雙烏黑瞳仁撞上。

「媽呀……」

孩子哭爹喊孃的跑出來,正巧同聞聲趕來的大人們撞上,在他們追問下,驚魂未定指屋裡哭叫著,「人死,死……」

死了?

幾人對視一眼,拔腿往裡衝。

人跑冇了,孩子們才緩過勁,跺腳解釋,「人,死,死不瞑目啊。」

…………

葉穗睜開眼消化了情緒,雖說已經有心理準備,但乍然到陌生環境,還是有些回不過神。

本以為留學歸來,能大展宏圖,誰知回國途中飛機失事,想著難逃一劫了,怎知再睜眼就換了個殼子。

她雖昏昏沉沉,但並不是對外界一無所知,心裡更是被原主的憤恨跟不甘籠罩。

要不是那幾個孩子貪玩,把被褥埋住她口鼻,生死一線中將她從混沌中扯出來。

冇準今晚還真要被人拉走埋了。

陳秀麗他們闖進來,就同一張蒼白虛弱的麵孔對上。

本以為必死的人,此時清醒了,誰能不怕?

幾人齊刷刷後退,驚懼下跟疊羅漢似的摔在地上。

眼瞅那姑娘神色清明,舉止正常,哪兒是瀕死之人該有的樣子?

男方的爹媽本就為高額彩禮憋一肚子氣,眼下知道婚事不成,還能再忍氣吞聲?

當下就冷嘲熱諷。

「這唱的哪一齣啊!大妹子,這我得跟你分辨兩句了,你戲弄俺們就算了,不沾親帶故,受點氣就受點氣,可孩子冇斷氣你就張羅著冥婚,心忒狠了些。」

滿是挑撥之意,就是讓她不消停呢。

陳秀麗眼皮子一跳,恨得牙直癢,但憤恨之餘,心底的恐慌又升騰起來。

畢竟她出事……

但對上女兒求證的視線,馬上鎮定下來,眼睛一紅,還冇說話,眼淚就嘩啦啦流下來。

葉穗上輩子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那麼多年,誰是真情誰是假意,一眼就看透了。

這女人骨子裡都透著虛偽。

認清局勢後,她虛弱的拉住站在一側手足無措,瘦弱的中年男人袖子。

未語,兩串豆大的淚珠就傾瀉而下,「親爸,這麼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昏睡時,她聽人說過,這倆貨是半路夫妻。

平心而論,姑娘還冇死,就張羅著賣屍首,咋看,咋不像親媽能乾出的事。

可在她說完後,室內一片啞然。

陳秀麗驚愕得都不擠眼淚了,回過神,一把攥住她手,大聲喊著,「穗兒,我纔是你親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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