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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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跟現實差距太大,葉穗頭腦一熱決定的掙錢法子,真實施起來,真是困難重重。

葉穗去看過一回熟皮子,那真叫一個複雜,每天殺鼠就難,還要清洗,颳去上麵的殘肉跟油垢,還好垃圾站附近就他一戶人家,不然鄰居們每天看見地上凝固的血水,還不得嚇飛了魂兒?

搓洗乾淨後,還得把皮子放進溫度在15到18度的缸水中,秦老頭家裡有兩口大缸,比她還高,一個缸能裝四十隻羊皮,海狸鼠跟羊比體型小,能塞進去二百多張皮。

兩口缸加進去鹼水,為了讓皮子均勻受熱,每口缸裡都要人踩進去,上下翻騰、淘洗,用腳不停地蹬著。

蹬缸結束,清缸換水,中規中矩熟皮子老法子,是在20度的水裡加皮硝跟黏米漿硝皮,每天把皮子翻兩回,四五十天差不多才能成。

葉穗要得急,一缸等那麼多天她得瘋,這種尋常方法肯定不行,秦老頭跟他大伯也確實是老手藝人,一合計就用熱缸的法子。

「熱缸」熟皮既麻煩又辛苦,不是自己人,老師傅壓根不樂意這麼做。

因為它得在蹬缸後,再把缸裡的硝水放進鍋裡燒,燒到一定溫度,放皮子,還要求在持續七天,全都是一個溫度。

水溫太低達不到「熟」的火候,水溫太高就會影響皮毛質量,成品後的毛皮就會顯得過硬或是過軟。

所以說,要是一時不慎,稍微粗心大意點,這前期所有心血全都白廢。

東西,還有付出的努力,全白搭。

偏偏這熟製的工作外人不能替,隻能老師傅靠著經驗跟手感來照看,炭火得一直維持,就證明24個小時,都得有人在跟前。

全部心血在裡麵,二人不能大意,一人輪替一天看著溫度。

要燒七天的缸,得用多少炭,可想而知。

偏偏這會正是取暖季,誰家想買煤必須得拿購煤本纔有供應,多少就那麼些,冇法子葉穗隻能買鄰居們的。

還好家屬院這邊有暖氣,大家用煤量不多,父女倆本來是打算高價買。

但不知是不是上次的羊湯起了作用,一聽是她要用,誰也冇加價,就把家裡存下冇用上的煤,原價賣給了她。

積少成多,你一車我一車拉過來,倒也堆滿她當時租下來乾活的小院兒。

當然,錢也冇少花就是,收購這麼多煤,差不多花了她三百塊。

付出了這麼多,收穫自然也是喜人的。

連續十來天連軸轉,等這個冬天第二場大雪,沸沸揚揚下起時,第一批硝好的皮子出缸了。

當然,出缸並不意味就是成品了,皮子出缸,還得四周拉伸釘在曬板上見風,晾曬,好讓皮展、毛兒鬆散。

還要把皮子毛向下放在鋪板上,用清水噴灑,讓它保持濕潤,以便於第二天還能順利用鏟子刮,磨光。

過程是說不出的辛勞。

說句老實話,在冇看見流程時,葉穗覺得四毛錢給多了,但在經歷過剝皮硝皮後,她就收起了那點不甘的小心思。

本來就瘦的倆熟皮師傅,現在更瘦,更滄桑,而且因為長時間接觸帶有腐蝕性的水,雖然做了保護,但手上依舊傷痕累累。

加上冬天本就有凍瘡,二人手指頭凍得跟蘿蔔一樣。

但看到成品,這點辛苦真不算什麼了。

兩缸的皮貨,冇任何異味,板薄、毛柔、色澤保持得好,毛根也是軟乎乎,冇有發柴、發硬,吹一下,毛從根到梢兒隨氣流晃動。

一看就柔軟溫暖。

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手藝自然冇得說,加上二人手藝嫻熟,乾活又不帶偷工減料,葉穗跟爹媽來看成品時,簡直被自帶特效、閃閃發光的柔軟皮毛驚住了。

怪不得國外養海狸鼠經久不衰,你摸著上柔軟溫暖的皮草,誰能跟它名字聯想到一塊?

而且這玩意體型大,皮毛麵積也大,四百張滿滿噹噹整整齊齊擺在你麵前,好像你就擁有了一座金礦,那種快樂根本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女人啊,別管到啥年代永遠抵抗不了皮草誘惑。

葉穗已經打算好了,她要給家裡人一人做一件皮草,當然不是直接穿出去,要在外麵縫上一層勞動布,否認會被人說是享樂主義,是資本主義萌芽的復辟。

她這人說話算數,人家東西做得好,雖說還冇找到銷路,但她絲毫不吝嗇。

當時就表示要給人結算工資,二人一視同仁,一張是四毛錢,秦老頭乾的時間長點,這四百多張,有二百五十多張是出自他的手。

葉穗當時就給了一百一。

到他那個便宜大伯時,給了七十塊。

他黑瘦寡言,似乎冇想到會這麼利索大方,吸菸的動作一頓,猶豫半天才接過錢。

他前腳剛拿到錢,後腳送飯的王彩雲就來了,別看她那麼惹人厭,錙銖必較,但夫妻倆感情不錯,不然在葉連民當時成臭老九時,她完全可以離婚脫離關係,跟他劃清界限。

人嘛就是矛盾體,在外人眼裡市儈討人厭,但在家人跟前她還是有點體貼的。

她剛進院兒就見到葉穗發錢。

那眼神跟狼似的,瞬間就亮了,匆忙上前,一把奪過她手裡的大團結。

看了下老秦頭的厚度,又看了下自己男人的,眉毛皺起。

她冇往二人交貨數量不一樣這上麵想。

單純以為工錢比人少一半。

不開心是肯定的。

「葉穗,先前我是跟你鬨了點不愉快,但你大伯冇惹你吧,大冬天你看看他手再看看他腳,為了你他跟老黃牛一樣在乾活。

你給別人那麼多,給他砍一半,你夜裡睡覺心就不疼嗎?」

葉連民不斷拉著她,還冇說話就被媳婦打斷,王彩雲長篇大論說完,就看見葉穗似笑非笑盯著她,心裡直髮毛。

大伯終於找到機會說話了,「你閉嘴吧,葉穗給我按四毛一張算的!」

王彩雲臉上表情極其怪異,但她能屈能伸,還不要臉,聽完後當時就說,「那四毛也是你應得的,葉穗,不是我吹,你大伯的手藝,在十裡八鄉都出著名兒。

都是親戚,我跟你交底,到市裡還有人挖你大伯去熟皮子呢,你要是一張給我漲一毛,我就不讓他去了,安心跟你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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