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立儲風波(一)

-

洪武三十一年,五月十七日。

今天是新皇舉行登基大典的吉日。

一大早,朱棣便派遣魏國公徐輝祖去祗告昊天上帝厚土皇地祗太保,下令命武定侯郭英去祗告太社太稷之神。

他則身穿孝服,親自在大行皇帝幾筵(yán)前設酒果,祗告受命。

禮畢之後,朱棣換上袞冕服,在奉天門外舉行了告天地禮,接著便趕往奉先殿拜謁祖宗。

拜祖儀式結束後,他仍穿著袞冕,到大行皇帝幾筵前,行五拜三叩頭之禮。

最後是到奉天門即位。

朱棣身穿袞冕服走入奉天門,文武百官皆穿朝服已入午門等候。

鴻臚寺官員引著執事官走到奉天門內行完禮,隨後有禮官高聲讚請升殿。

朱棣從中門出來,帶著激動的心情,緩緩登上寶座,而後從高向下俯視群臣。

錦衣衛鳴鞭,文武百官上表稱賀,如大朝會的禮儀一樣。

待禮官依次收完眾臣賀表之後,百官便開始行五拜三叩頭的大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不過,禦座上的朱棣待百官一拜之後,卻下令道:「眾卿家平身。」

待百官平身後,他接著道:「來人,宣讀詔書。」

朱高煦就站在丹陛之下,最接近朱棣的地方。

他的旁邊,站著朱高熾、朱高燧。

兄弟三人都看的清楚,這時有兩名禮部佐官抬著一卷又厚又寬的聖旨,來到丹陛下的空地處,接著一左一右,將這道長度超過九尺的聖旨徐徐展開。

禮部尚書鄭沂奉命走過來,他背對朱棣,麵朝百官,開始高聲宣讀朱棣的登極詔書內容。

「皇考遺詔,命我即皇帝位,諸王大臣上章勸進,朕拒之再三,蓋以生民不可無主,神器不可暫虗,爰乃俯徇輿情,已於五月十七日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即皇帝位,為政所重,以德及人,其改明年為永樂元年,大赦天下,鹹與維新,所有合行事宜,條示於後。……(此處省略一千字)……農桑,王政之本,衣食之源,有司宜身為之勸,務求實效,勿事虗文。安民之道,必在守令,得人軍民之中,有行已廉正,才堪撫字者,許見任官,具實薦舉,朕將親擇而用之,不訴狥私濫舉。祖宗有成命,孰敢萌邪心,遂即戒嚴。」

朱棣的登極詔書共有數千字,禮部尚書鄭沂緩緩宣讀了整整兩刻鐘還不止。

待詔書宣讀完畢之後,朱高煦兄弟三人與文武百官、一眾親王皆拜道:「謹遵聖命!」

片刻後,有佐官又奉上來一道詔書,交給了禮部尚書鄭沂。

這是一份為朱元璋上廟號、諡號的詔書,由黃淮等內閣顧問起草,報朱棣批準。

鄭沂慢悠悠的展開手中詔書,繼續大聲宣讀。

「昔我皇考,龍飛淮甸,汛掃區宇,東抵虞淵,西逾崐崘,南跨南交,北際瀚海。仁風義聲,震盪**,曶爽闇昧,鹹際光明。三十年間,九有寧謐,晏駕之日,萬方嗟悼。煌煌功業,恢於湯武,德澤廣佈,至仁彌流。故為我皇考上諡曰高皇帝,廟號太祖。」

待這份詔書宣讀完畢之後,朱高煦等人皆禮拜高呼「吾皇陛下聖明」。

「眾卿平身。」朱棣大手一揮,朗聲說道。

隨後,一名侍立在丹陛旁邊的禮官,扯著嗓子大聲唱喝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新皇登基第一天,奉天門內喜氣洋洋,文武百官興高采烈,大多數人都不想節外生枝,畢竟不合時宜,以免惹得新君不高興。

可凡事都有特例,總會有人行事風格異於常人。

比如,此時便見戶部尚書鬱新出列拜道:「啟稟陛下,臣戶部尚書鬱新有事啟奏。」

「準奏。」朱棣爽快的應聲道。

鬱新叩首道:「臣請求陛下早立儲君,以定國朝之本,安天下人之心。」

其餘眾臣聞言,紛紛側目,皆冇有料到鬱新竟然會在這時候提出立儲之事。

朱高煦看得出來,這事透露著古怪,必有蹊蹺。

寶座之上,朱棣俯視著鬱新,用十分平淡的口氣問道:「朕春秋鼎盛,年富力強,鬱卿卻急著讓朕立儲,是懷疑朕有暗疾麼?」

「臣惶恐!臣不敢!臣絕無此意!」

鬱新嚇得臉色一變,急忙解釋道:「太祖高皇帝創業艱辛,陛下繼承寶位,立儲乃順應天命之事,臣憂在國家,忠存社稷,絕無他意,求陛下明察!」

朱棣試探性的問道:「朕以藩王之身,奉皇考遺命即皇帝位,世子朱高煦天資聰穎,文武皆備,深得朕心,立之如何?」

「不可!」鬱新堅定的回答道。

朱棣追問道:「為何不可?」

鬱新匍匐著答道:「《皇明祖訓》曰:『惟帝王之子居嫡長者必正儲位,其諸子當封以王爵,分茅胙土,以藩屏國家。』今陛下已為皇,然世子雖為嫡子,卻非嫡長,若立之,豈非違背祖製?」

寶座之上,朱棣沉默以對,冇有回答鬱新的問題。

朱高煦在心裡冷笑了一聲,知道一定是有人要搞他。

旁邊的朱高熾低頭看著腳,一聲不吭。

朱高燧卻用眼角餘光偷偷瞥了一下朱高煦,卻冇能從鎮定自若的朱高煦臉上捕捉到一絲絲的情緒。

兵部尚書茹瑺微微抬頭,望了一眼禦座上的朱棣,發現對方麵無表情,暗自尋思一番後,站了出來。

他高聲反駁道:「鬱尚書此言大謬!世子乃太祖高皇帝所立,今陛下為皇,世子自當順合天理而為太子,豈是違背祖製?」

「若立世子,則置吾皇陛下之嫡長子於何地?」

鬱新毫不退讓,仍擺出一副堅持立嫡長子的姿態。

「諸位臣工有何看法,皆可暢所欲言,不必拘謹。」

朱棣沉默片刻後,說道:「朕不會因言治罪。」

即便如此,大多數的官員及一眾親王仍不敢多言,隻有茹瑺與鬱新兩人在辯論。

茹瑺說道:「太祖高皇帝為吳王時,曾立世子,至太祖即皇帝位後,遂立世子為皇儲,即懿文太子也!今陛下為皇,自當效法太祖,立世子為皇儲!」

「懿文太子,既嫡且長,立世子、立皇儲皆符合禮法,燕世子雖為世子,卻非嫡長,若立之為皇儲,此於禮不合。」

鬱新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與茹瑺爭鋒相對道:「若強行立之,有廢長立幼之嫌,恐為取禍之道。」

茹瑺又道:「《唐律疏議》曰『無嫡長子及有罪疾,立嫡孫;無嫡孫,立嫡長子之同母弟。』吾皇陛下之嫡長子素有腳疾,豈可立為皇儲?正是考慮到這一點,當年太祖高皇帝才下詔冊立今上嫡次子為王世子。」

朱棣聽茹、鬱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陰沉。

至於朱高煦卻依舊鎮定自若,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而他旁邊的朱高熾仍在低頭看腳,朱高燧則左顧右盼,心裡似乎有些著急。

朱棣不耐煩的抬起手,起身製止了茹瑺與鬱新的爭論。

「此事容後再議,退朝!」

言罷,他轉身走下寶座,拂袖而去。

PS:感謝夕月朋的打賞!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