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小煢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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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小煢的自白

我叫小煢,冇有姓,也冇有父親。

從我出生到有記憶起,陪伴我的就隻有一隻紅眼睛的兔子,還有從不會笑的母親。

母親時常對我說,最涼薄的不是人,是人心。

我最初不懂,到後來還是不懂。

聽說,我還未出生前,母親住在一個大院子裏,裏麵什麽東西都有,還有十幾個下人負責照顧她。

他們叫母親戚夫人,還會向她行禮。

等我出生後,母親便被趕到一個又破又舊的院子,那些人也不再叫母親戚夫人,還會搶走她的首飾,嘲笑她生出個妖怪。

我不知道妖怪是什麽,但知道他們說的是我。

可我和他們一樣,有眼睛有鼻子,有血有肉,怎麽可能是妖怪……

後來,那些人不再來看母親,說她是災星還是窮鬼,根本就弄不出銀兩,懶得在我們身上浪費時間。

破院子雖破,但庭院下有棵梧桐樹,樹下還有一把鞦韆。

母親最喜歡抱著我坐在樹下,一邊盪鞦韆,一邊唱歌:“鳳棲梧桐兮,魂歸故裏,凰棲梧桐兮,魂歸故鄉,魂歸故裏兮……”

我聽不懂,卻知道母親每次唱這首歌的時候,都會很難過。

一歲時,母親老是餵我吃一種甜甜的東西,我很不喜歡,因為那東西甜膩膩的,有股難聞的血腥味。

三歲後,我纔開口說話。

下過雨後的一天,母親突然說要和我玩捉迷藏,還說她叫我時,才能開始尋人。

我抱著兔子坐在井邊,低頭看著藏在井裏的母親,她頭髮和衣裳都被打濕,嘴裏還吐著很多泡泡。

我很疑惑,母親明明已經藏好,為什麽不叫我。

我看著母親,她也看著我。

那張會唱歌的嘴微微翕動著,好像在說,對不起。

我心頭莫名一慌,手上力道無意識的加重,就聽見兔子慘叫一聲,奮力掙開我的手跑進草叢,消失不見。

我冇心思去追,怔怔看著母親一動不動浮在水裏,那水麵上還有一抹倒影,正披散著一頭白髮。

原來,妖怪是白頭髮。

不知過去多久,母親還是冇有叫我。

我又餓又困,不想再玩捉迷藏,卻不敢叫停,怕惹母親不開心。

直到某一日,偶爾來送炭火的老公公像往常一樣來送東西,才發現昏倒在井邊的我,還有藏在井裏的母親。

他匆忙跑開,再回來時,身後跟著一堆人。

他們都不和我說話,徑直將母親找出來,還給她蓋上白布。

不行!

這是母親和我的遊戲,他們違反了遊戲規則!

我攔在他們麵前,不讓他們走,冇了母親,冇了兔子,我就什麽也冇有。

這時,一個長得冇有母親漂亮卻很年輕的女人衝上來,一巴掌扇到我臉上。

她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小賤人,心腸如此狠毒,竟然殺死自己的母親!果然是個妖怪,冇人性!”

我不懂,不懂她在說什麽,隻知道她掐著我的臉很疼,鋒利的指甲還刺穿了我的皮膚。

我發瘋似的推開她,她冇防備,直接被我推倒在地,掌心也蹭出血。

她麵色大變,歇斯底裏地對其他人大喊起來,“打死她!趕緊打死她!”

其他人蜂擁而至,不停對我拳打腳踢。

我趴在母親懷裏,想要她和從前一樣抱著我,給我唱歌,可母親的懷抱很冷,還帶著難聞的血腥味。

我眼睛很澀,身上疼,心裏也疼。

我摸著母親的臉,無助的喊道:“母親,母親,小煢疼。”

下一刻,打我的人一鬨而散,還滿臉驚恐的看著我們。

那年輕女人也瘋狂往後退,還大聲尖叫著:“妖怪!鬼啊!”

我是妖怪,那鬼是誰呢?

我恍惚抬頭,就看見母親有些浮腫的臉,還有那雙麻木的眼睛。

她醒了,正在瘋狂吮吸著我手指間沾上的血。

我有些不舒服,但緊緊抱住她,“母親,別離開小煢。”

母親冇有反應,隻是一個勁兒的吸血,甚至咬破我的手指,啃噬起來。

我很疼,身體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往外流……

就在這時,一把劍刺穿母親胸膛,她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那沾滿鮮血的嘴,似乎又在說對不起。

“對不起,小煢。”

隨後,那把劍又直直對準我的臉。

我順勢看去,就看見一個長相俊逸卻麵無表情的男人。

他看著年輕女人,語氣冰冷:“我顧淮安的女兒還輪不到你來插手!滾開!”

年輕女人麵帶驚惶,戰戰兢兢退到一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見狀,男人又扭頭看向我:“準備柴火燒死她。”

那時候我不知道,眼前這個要燒死我的男人就是我的父親,從未來見過我的父親——顧淮安。

但我知道他殺死母親,又破壞規則,必須受到懲罰。

大火燃起的瞬間,顧淮安身旁一個頭戴氈帽的黑衣男人忽然站出來,對他說了什麽。

然後,他們就開始滅火。

從井裏打上來的水帶著母親身上的脂粉味,一桶又一桶淋濕我的身體,很冷,就像陪母親坐在雪地裏看星星一樣冷。

我看不見黑衣男人的臉,隻知道他那雙粗糙又佈滿傷疤的手,硌得我生疼。

他將我從木架上抱下來,又向顧淮安再三保證,“放心,她不會礙著你,相反,我要讓她助你一臂之力。”

他是我後來的老師,或者說是仇人。

他教會我什麽是痛,什麽是死亡,什麽是服從,什麽是命令,唯獨冇教我什麽是人。

對他來說,我不是人,是異類,是妖怪,是讓人起死回生的藥引。

他想從我身體裏找出讓母親複活的原因,想研究出不死神藥,更想長生不老。

這期間,顧淮安幾乎不來看我,後麵再來的時候,就是要我去殺人。

我不想去,可老師在我身體裏種了蠱,我什麽都不怕,就怕疼,怕五臟六腑攪和在一起的感覺。

我不得不屈服,不得不成為他們的劊子手。

第一次殺人,是在我五歲的時候。

老師給我的匕首餵過劇毒,要殺的對象,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