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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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太丟人了。

彷彿是接觸不良的電路,聞哲柳重新感知到自我的存在花了不到一秒鐘,腦海裡的想法甚至都還能無縫銜接。

比視覺更先恢複的是痛覺,彆無他由,聞哲柳首先知覺的是胸口被猛擊一拳的鈍痛,肺部氣體擠壓而出,來不及倒氣下一刻後背撞上堅硬的柱體,火辣辣地疼,接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

本能讓聞哲柳在劇痛中雙手撐住了地麵,避免了正臉撲地的慘劇,那口氣終於找到機會吐出,聞哲柳跪趴在地上劇烈嗆咳起來,滿口的血腥味。

“怎麼,這就不行了?”

頭頂響起一道少年嗓音,充滿挑釁。

聞哲柳頭暈眼花,上一秒還傾儘了所有勇氣告白,下一秒就莫名被揍。眼前終於清明,他循聲抬頭,一抹棕紅映入眼眸。

一個棕紅色長髮的小小少年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穿著身破布短褐,身後是高大蒼翠的樹林,層層疊疊,像是在深山老林裡。

習習涼風吹過,額前一縷明顯過長、不屬於自己的髮絲劃過眼前,聞哲柳一個哆嗦瞬間福至心靈——他好像,穿!越!了!

棕紅色頭髮的少年見他目光呆滯,抬手抹掉嘴角血絲,一腳蹬上聞哲柳肩膀,聞哲柳後背再次撞上柱體——這次他清楚那是樹乾了。

聞哲柳麵部肌肉因疼痛不可控製地抽搐一下,離得更近了,聞哲柳忽然發現,眼前這個擁有亂蓬蓬棕紅頭髮、目測十來歲的小少年,臟兮兮的臉看上去有七八分像——

“於……”

“既然你服輸,那就把路引交出來!”小少年打斷他的話,向他伸出一隻手,作出索要的動作。

順著小少年的眼神,聞哲柳低頭看去,自己腰間繫著一個木鐸,精緻古樸,與身上破破爛爛的褐衣比起來,實在不像是符合自己身份的東西。

難道是原主搶來或偷來的什麼寶貴東西?沉迷網文多年的聞哲柳對穿越這件事十分上道,冇花太多功夫就接受了眼下的狀況,腦海裡有了模糊思路。

首先這個木鐸一定有它的價值,不然對方犯不著索要;其次兩人衣著破爛程度不相上下,造型精緻的木鐸本不該屬於任何一方,結合他全身上下愈來愈清晰的痛感和對方嘴角那一絲冇擦乾的血來看,兩人很可能因為爭搶這個木鐸經曆了惡戰;最後——這個小孩兒長得真的很像於晨安。

無法,缺失資訊太多,自己又是被人一腳踩倒階下囚般的損樣,加上肖似於晨安模樣的BUFF加持,聞哲柳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木鐸交出去。

棕紅頭髮的小少年接了木鐸,眼梢浮現笑意,放下了踩在聞哲柳肩頭的腳,後退兩步,輕鬆躍上最近一棵樹的樹梢。

聞哲柳在他掉頭離開的最後時刻,終於猶豫著喊出聲:“奇變偶不變?”

穿書or穿越者識彆同類的經典台詞,聞哲柳抱著一線希望喊出來,期盼對方真的是於晨安。

樹梢上的小少年聽見他叫喊警惕地回頭,盯他幾秒不見他有什麼動靜,頭也不回地踩著樹冠枝丫,輕飄飄遠離了。

不是。

聞哲柳心情變得沉重。他忽然穿越過來,那邊於晨安怎麼辦?

誰知冇等他繼續想下去,耳邊突然蹦出來一句:“……符號看象限。”

“嗯?!”聞哲柳猛然坐直。這聲音初聽像在耳邊,實際是在腦海裡出現的,他驚疑不定地在腦海裡問了一句:“係統?”

“二貨,是我!”

“小於——!”聞哲柳這次準確識彆出了於晨安清澈響亮的少年音色,簡直要感動哭了。

“說了叫我於哥,比我小兩個月就要有做弟弟的自覺。”於晨安教育道。

“好吧於哥,現在是什麼情況?”

“情況就是,”於晨安咳嗽兩聲,“我現在還在公園長椅上,而你和《叛道》裡的主角互穿了。”

《叛道》。

聞哲柳捂住了臉。這本書就是今天早上他去於晨安學校前收到的那本主角與自己名字極其相似的修真小說TXT,他倆當時還在開玩笑要全文背誦,以防哪天穿越能用上,現在倒好,他隻看了眼簡介,除了主角名字和題材之外其他一概不知。

聞哲柳和聞折柳。

一字之差,兩個靈魂。

受未知因素影響,跨次元糾葛在了一起。

原本放鬆下來的聞哲柳突然麵色一變:“於哥,你那邊……他傷到你了嗎!?”

書裡的聞折柳可是正在和人惡鬥,況且對手又和於晨安有七八分相像,很難不保證他拿自己的身體繼續和於晨安對打。

聞哲柳一顆心七上八下,充作他穿書係統的於晨安倒是風輕雲淡:“冇有,你正和我說著話眼神忽然變了,我就意識到不對……反正,不要擔心,我抽了你的、好吧,現在是他的,抽了他的運動褲腰帶把他反手綁在長椅上動不了。”

聞哲柳沉默一瞬,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感覺有點兒社死。他不放心地追問:“你真的冇事?”

“當然冇事,”於晨安又咳嗽兩聲,“你忘了你於哥從四歲就開始練跆拳道了嗎?”

聽到這個聞哲柳終於稍稍放下擔憂。於晨安雖然小小一隻,看上去乖巧可愛,但實際特彆能打,跆拳道黑帶三段,三個普通成年人同時向他出手,他都有能力給全部撂趴下。

“我們接下來乾什麼?”聞哲柳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扶著樹乾慢騰騰站起來,全身筋骨疼得他齜牙咧嘴,“眼下就是,我穿進了修仙小說,你在正常世界能和我聯絡,就像我的穿書係統一樣。”

“太疼就彆亂動。”於晨安語氣擔憂。聞哲柳都能腦補出來對方說話時皺眉的小表情,於是很聽話地靠著樹乾不動了。

“你那邊還能看到我?”聞哲柳挑眉。

“當然能,”於晨安描述道,“就像是有個攝像頭固定在你身上一樣,你能看到的我大概都能看到。”

“好吧,那我們先商量一下對策,穿書流一般都會有個主線任務什麼的,你那邊有發現嗎?”聞哲柳後背支撐著樹乾。

事實證明於晨安不讓他亂動是對的,他現在四肢、五臟、肋骨包括脊柱都是痛的,讓一個生活在現代法治社會裡的人忽然體會強者為尊、充斥暴力的世界裡的人遭受的毆打,耐痛能力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嗯……小柳子,我告訴你個壞訊息,你可千萬要頂住,”於晨安道,“我現在能做到的隻是和你共享視覺聽覺而已,和我們之前看的穿書文裡無所不能的係統差遠了。而且《叛道》這本書是我昨天晚上剛下載的,纔看了十幾章。”

男頻小說動輒百萬字起步,十幾章內容幾乎隻夠瞭解故事背景,劇情什麼的根本冇有展開。

聞哲柳道:“那現在臨時看可以嗎?”

“問題就出在這裡了小柳子,”於晨安歎息,“你剛剛把木鐸交給了那個小孩兒。木鐸是參加宗門大選的憑證,也就是路引。遠離宗派的偏遠地區很難搞到手,男主費了五六章內容纔拿到的。原本男主會藉此機會成功拜入棲雲宗門下,以此為起點開啟一代逼王傳奇,可現在冇了木鐸,劇情就此終止,我手上的TXT無法翻頁,正版網站……這本書封很久了。”

聞哲柳絕望了。

代入一下學習思維,這好比什麼,原本有一份抄滿了重難點知識的筆記能夠帶進考場開卷考試,結果忽然宣佈我們按高考的規矩來,卷子上是全新的題,小抄?冇可能。

“不要泄氣嘛,”於晨安樂觀道,“你起碼有我,我知道下一步的做法是拜師棲雲宗。我猜隻要進了宗門,原本的主線劇情就回來了。”

——你起碼有我。

聞哲柳被這句話甜得心神激盪,瞬間哪兒哪兒都不疼了。

“小柳子,打起精神來!”於晨安元氣滿滿的聲音在腦海裡迴盪,“還痛得厲害嗎?”

“一點兒都不痛了。”聞哲柳站直身體肅然道,“棲雲宗在哪兒?我們現在就去。”

直奔棲雲宗的設想冇能實行,因為據於晨安轉述此刻待在現實世界的原主解釋,宗門大選並非棲雲宗一門,而是方仙道各大門派約定的集中納新時間和地點,並且此地離大會會場不遠,隻剩下半天的腳程了。即便冇了資格入內,去周圍碰碰運氣還是可行的。

聞哲柳聽了立馬拜托於晨安向原主道個歉——人家千辛萬苦拿到路引,長途奔波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了,結果臨門一腳自己穿過來,把所有事情都搞砸了。

罪過罪過。

過會兒於晨安道:“……好凶,他剛剛瞪我。說起來你好像從來冇用這個表情看過我誒。”

聞哲柳心裡偷偷道,那當然了,小於那麼可愛怎麼能凶小於呢,原書男主你這個不識好歹的登西。

“於哥你說,按照這個宗門納新的開局,《叛道》是什麼流派的修真小說?”

於晨安不答反問:“我們小鎮做題家,最擅長什麼?”

“刷題,然後總結套路!”聞哲柳邊走邊笑,“看了這麼多年網文,最常見的都有哪些,重生流、退婚流、複仇流還有廢柴逆襲流,結合開門納新這個經典前情,我猜我們拿到了廢柴逆襲的劇本。”

於晨安咯咯笑出聲。

兩人一路侃著天,很好的緩解了聞哲柳身體的疲憊感,讓他恍惚自己依然好端端生活在原本的世界中,正和尋常的週末一樣,同於晨安天南海北的胡侃,話題冇有營養但很快樂。

他再也冇比於晨安更好的朋友了。

是自己貪心不足,做了朋友還不夠,更想成為他的戀人。

難道說,自己莫名其妙穿書,是老天對他太過貪心的懲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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