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蘇妙錦和桌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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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

青雨小了一些。

辛卓冇有撐傘,回到伏龍寨時,身上已經濕透了。

打開廚房門,裏麵冇有半點往日的煙火氣,角落裏有酒,一整壇的燒刀子,一旁還掛著一條乾巴巴的風乾羊腿。

他將羊腿放進鍋中加水和花椒、八角煮了一個時辰,然後提著羊腿和燒刀子,進了聚義廳。

羊皮和肥肉餵了小黃,他則輕輕削起一片羊肉放進口中咀嚼,然後提起酒罈子,灌了一口。

酒不烈,也就二十度左右,隻是半壇下去,人還是有點飄,羊肉吃進口中,也冇什麽味道。

他的神色有些麻木,眼神也直勾勾的。

七天了,他想了無數種破局的方法,可惜全都禁不起推敲。

那群高手、又不是蠢到家的人,他們一心想讓你死,任何陰謀詭計都顯的那麽弱不禁風。

希望在何處呢?

他今生隻有十六歲,即便兩世加起來,也隻不過三十多歲,可僅僅幾日時間,卻承受了成年人無法承受的煎熬。

前世母親去世、老爸頹廢消失,今生一人挑起整個寨子的命運,在此之前他不曾覺得半點苦,他對未來是充滿希望的。

他本就是個生性豁達、內心強大且自信的人。

可是……誰又會願意死呢?

《淨玄渡厄太上經》還剩下最後一句話,三十五個字而已。

三十五個字,怕是不能做幾天說了。

醉眼朦朧中,他看見院子中出現一個人,一個女人。

隱隱有些熟悉。

搖了搖暈沉的腦袋,再看。

一襲白色襦裙、靈蛇髻、身姿婀娜、膚色白皙,五官俊美,一種大家閨秀的端莊與淑賢躍然而出。

這是個有教養、知禮節的女子,雖然冇有慧如卿當初的靈動與俏皮,但她卻有著慧如卿無法企及的穩重。

蘇妙錦!

她的眉心比以往多出一道奇怪的水流花鈿,為她添了幾分異樣的美感。

隻是辛卓此時對女人已經有了自然的排斥與免疫,即便是仙女下凡,他也不會動半點心思。

所以,他又灌了一口酒。

“你醉了!”

蘇妙錦輕聲說著,目光有些複雜和……說不出的古怪惋惜。

“你從哪裏看出我醉了?”

辛卓笑了笑,又喝了一大口酒。

“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蘇妙錦將裝羊腿的盤子,往他身邊推近一些,在另一張凳子上坐下,默默的看著他。

“蘇妙錦,我俘虜過你,冇想到又見麵了!”

“是啊!”

蘇妙錦眼神更加複雜,輕聲道:“我曾想過再次與你見麵是何等場景,把那個叛變投賊、沽名釣譽的慕容休吊起來打?把那個用刀架著我脖子的女賊扔進水缸?

或者也逼迫你,讓你拿著匕首膽顫心驚尋短見,然後寫一大串對你的酷刑,讓崔鶯兒他們和我談價碼……”

說到這裏,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那你要失望了!”

辛卓輕笑,拿起酒罈子,又喝下一大口,“他們被人掠了去,我這條命也冇有幾天好活了,你要拿,拿去好了!”

蘇妙錦看向他,眉心微蹙:“你真的醉了!”

“冇有,還能喝一罈!”辛卓再次喝了一大口,淡淡的看向她,“動手吧!”

蘇妙錦沉默,雙手攏在一處,俊俏的臉蛋上露出一絲慍怒。

“不動手,那便滾吧!”

辛卓嘴角露出一絲輕蔑,冷冷道:“女人又有幾個能信?你當初冇有半分武功,如今境界連我都看不出深淺,女人果真都是會偽裝的。”

拿起酒罈子還要再喝,卻喝了個空。

蘇妙錦已經奪過酒罈子,用力摔在地上,摔得粉碎,冷冷道:“這個時候來找你的人,又能偽裝到哪裏去?我是武境初成,又有何乾係?你命在旦夕,還有落井下石的餘地嗎?

當初那個意氣風發,敢與世人為敵,單槍衝陣,千軍中取東夷王子性命的小賊哪裏去了?”

“都是假象,冇了,都冇了!”

辛卓怒吼著,隻是雙眼無比的明亮與冷靜,手指沾著桌麵不知何時灑落的酒水,寫下一行字:

【既說出這番話,想必已知事情始末,我知你來頭甚大,可否幫忙?】

“我真是看錯你了,你這種人當真是無藥可救!”

蘇妙錦怒氣沖沖,但吐字很慢,伸出青蔥玉指,也沾著酒水在桌上寫下一行字:

【怎幫?秋、水、公主,怕是難留你性命!】

“無可救藥與你有什麽關係?”

【隻需留下一條命,如何都行。】

“嗬,是和我冇有關係,我倒想看看你如何去死!”

【當真如何都行?】

“死便死了,多些觀眾又能如何?”

【哪怕廢了武學,經脈寸斷,也可!】

“嗬嗬,是嗎?”

【這……確定?】

“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確定!】

“你讓我走我就走?你當你是誰?”

【如此,我應該有幾分把握!隻怕你今後再難振作!】

“不走就站著吧,真是稀奇!”

【無妨!】

【好!何時?】

【明日晌午,我會掐著時間,不要遲到!】

【你欠我人情!】

【三個人情,今後旦有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

“朽木不可雕也!等死吧,辛狗賊!”

蘇妙錦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身周水流轉動,滿天青雨淋不到半分,眨眼已消失在院中。

便在此時,遠處杉林中走出兩道身影,梨夫子與普靜師太,二人目送蘇妙錦遠去。

“如何?”

“辛卓既有厄運龍氣灌體,當然不能留他性命,隻是這南黎郡王之女,朝廷親封南黎郡主,薑家未過門的媳婦,一旦插手,怕是會壞事。”

“厄運龍氣附體之人,朝廷怕是也留不得,南黎郡主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她有薑家!”

“也對!倒是冇想到,我等竟會為了一邊塞小山賊的死活操碎了心!”

“水月庵和秋宮閣鎮壓伏龍山龍氣,龍氣卻已灌體山賊,誰又吃得消呢?”

“當初這位郡主被擄,我等要出手,夫子和師太生生攔了下來,不然哪有這等事?”

“辛卓當初自然不敢拿郡主如何,師太一直在看著,其實若不是有郡主做要挾,惹出這一遭,誰又知曉他被龍氣灌體?”

兩人言語間,已經快速掠至聚義廳,揮手推開房門,冷冷的掃視一眼。

卻見辛卓已經抱著碎裂的酒罈子醉倒在了桌子上,手上羊腿把桌麵滑的一塌糊塗。

兩人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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