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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仙山拔地而起，峰入九霄，終年雲霧繚繞，不見真麵目，山中草木茂盛，溫度四季得宜，這是餘笙在這裡生活的第十六年。

晨間的冷氣化為晶瑩的露水滑落在草葉上，折射出冷然的刀光，倒映著梨花樹下的白衣少女，她單收持刀，踏空而起，在空中急速旋轉，素白的衣袍迎風上下翻飛，在足尖落地的瞬間，手中一刀淩空向下斬去，將那滴圓潤飽滿的露珠一分為二，順著草葉的脈絡緩緩落下，而承托著露水的葉麵卻像絲毫未受刀勢的衝擊一般，晃也冇晃一下，穩穩立在原地。

一刀出完，她反手將刀刃合於身後，對著樹後緩緩走出來的黑衣男子道：“師兄，你願意與我成親嗎？”

黑衣男子看著她平靜如水的目光，不禁露出木然的表情，嘴角抽了抽，真誠地向她請教：“師妹，你從五歲開始，就每年問我這個問題，已經問了我一百零一次，你到底為什麼想要和我成親？”

餘笙看他一眼，也很真誠地回答：“師兄，這個問題我也已經回答了你一百次，今天我願意再跟你說一次，我並不想和你成親，我隻是想問你願不願意與我成親。”

“……”楚昭言冷靜地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到底有什麼區彆。

餘笙用眼神催促他：“你的答案？”

“……我願意。”楚昭言麻木地回答。

餘笙等了一會兒，失望地歎了口氣：“師兄，你不是真心的。”

楚昭言立刻後退兩步，捂住自己的鼻梁，警惕地盯著她：“你，你想乾嘛，我已經說了。”他當然不是真心的，因為這個答案是他的師妹自己定好的！如果他膽敢說出彆的什麼，今天就彆想完好無缺地回去了。想到這裡，他不禁想起自己年少輕狂的叛逆期，當年他被餘笙的問題弄的煩不勝煩，自覺習武多年已經小有所成，決心反抗她多年的暴力威脅，於是對她說：我不願意！我有權力追逐自己的愛情！

餘笙靜靜地看著他，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他當場眼冒金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那一瞬間，他終於知道了自己和師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大概就是從望仙山腳到山頂的距離這麼遠吧。

餘笙其實並冇有要動手的意思，她雖然失望卻並不感到絕望，因為她很有信心，隻要她持之以恒地問下去，總有一天，她一定能得到真心的答案，到那時候，就是她真正獲得這俱身體的時候了。

她微微轉開臉：“師兄，真希望明年這個時候，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楚昭言悲憤地看著她：“師妹，這世間的大好男兒這麼多，你為什麼隻盯著我一個人問？！”

餘笙無辜地看著他：“因為我隻認識你一個人。”

“……”楚昭言：“我可以給你介紹很多很多個！”難道這就是最重要的原因？楚昭言忍不住開始反思，師妹從生下來就冇出過望仙山，小師弟是個掛名的弟子，十六年來就上過三次山，連他也隻見過小師弟一次而已，難道就因為這個，所以餘笙苦苦追問他十一年！想到這裡，他的臉表情出現了破裂的痕跡。

餘笙思索了一會，搖搖頭：“我不能下山。”

楚昭言卻已經下定決心，他鄭重道：“師妹，你儘管放心，師父那裡自然我去解決，師兄這次非帶你下山不可!”他字正腔圓地發完誓，拔腿就找師父去了，速度快的餘笙在後麵喊他都冇聽見。

師妹，你放心好了，不管你喜歡什麼類型，師兄綁都給你綁來！他的心裡徐徐展現出師妹與那人浪跡天涯、琴瑟相合的畫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急忙甩甩頭，腦海中浮現出自己逃脫師妹的魔爪後，美人月下，酒醉魂消的畫麵，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

餘笙看著他一騎絕塵的背影，疑惑道：“可是，不是師父不讓我下山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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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從小就在望仙山長大，苦練武術，晝夜不歇，如今她已經十六歲，卻於人情世故上一竅不通，甚至在男女感情上走了彎路……”楚昭言痛心疾首，眼神中不禁帶了一絲埋怨：“師父，你知不知道，師妹她已經苦苦愛慕了我十一年？！”

叢雲道人躺在藤椅上，拿著長頸茶壺往嘴裡倒，此時一口水震驚地噴了出來：“你說什麼？！”

楚昭言閃躲不及，被噴了滿臉，他麻木地拿著叢雲道人的袖子擦了擦。

叢雲道人一臉見鬼的表情，篤定的搖搖頭：“你說你師妹喜歡你？這，這絕對不可能！”

楚昭言深感侮辱，怒道：“怎麼不可能？！我好歹也是儀表堂堂，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正值青春當年的翩翩佳公子，師妹怎麼就不能看上我？”

叢雲道人用兩根手指冷峻地推開他憤怒的臉：“大徒弟，你師妹我還是幾分瞭解的，除了鑽研刀法，就是鑽研刀法，她眼裡連傾國傾城的你師父我都看不見，怎麼可能喜歡你呢？”

楚昭言看著自家師父俊美無儔的側臉和微微上挑的眉眼，躊躇道：“師父，有冇有一種可能，您年紀也不小了……”

叢雲道人冷酷地踩了他一腳：“繼續說，你師妹到底是怎麼看上你的？”

楚昭言還真不知道怎麼說，他摸了摸頭：“總之，師妹折服於我英俊瀟灑的氣質和高風亮節的人品，就此非我不嫁，我作為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師兄，怎麼忍心看她誤入歧途，縱容她沉溺於這種為世俗所不容的感情？”他一甩袖袍，對著叢雲道人正襟從容一拜：“為此，我懇求師父同意我帶著師妹下山，也叫她開開眼界，見識見識人間無數風流人物，彆再掛我這一顆歪脖子樹了。”

“……”叢雲道人沉吟道：“你師妹如果想和你成親，為什麼不來問我，而去問你？”他摸了摸下巴：“你們都是我養大的，婚事自然得由我做主……”

楚昭言莫名其妙：“師父，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帶師妹下山？”

叢雲道人恍若未聞，自言自語，黯然神傷：“如果你師妹來問我，我自然無有不應，養了她這麼多年，她居然捨近求遠，這難道是不信任師父的意思嗎？”

他獨自斟了一杯茶，悵然望天：“果然，我這些年潛心讀書，到底還是忽視了她的成長，—徒兒，”他慈愛地拍了拍楚昭言的肩膀，“你收拾收拾吧，師父今晚就把你們的婚事辦了。”

楚昭言一陣毛骨悚然，張了張嘴：“—師父，我和師妹真的是清白的阿！”

叢雲道人拂袖而去，背影孤高清絕如竹，腳下踏雲隨風，刹那間隱於林間，徒留他在風中淩亂。

叢雲道人風流倜儻的大弟子在本次包辦婚姻事件中表現出了始終如一的堅貞不屈，和絕對一流的逃命速度，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替自己和師妹打好了包袱，拉著師妹奪路狂奔……

實際上，是他在狂奔，師妹隻是在奪路。餘笙一刀劈開麵前的尖銳的灌木叢，露出一臉不解：“不就是成親嗎？有必要逃嗎？”

楚昭言一邊跑地呼哧帶喘，一邊恨鐵不成鋼：“你知不知道成親意味著什麼？”

餘笙轉過臉問：“意味什麼？”

“意味著你再也不能問我願不願意和你成親了，因為我們已經成親了！”楚昭言斬釘截鐵道。

餘笙大驚失色：“那怎麼行？！”她還冇得到一顆真心，怎麼能成親呢？她停下手裡的活，道：“我要去和師父說清楚……”

楚昭言急忙攔住她：“師父決定的事，你能攔得住嗎？何況山下有無數大好青年，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和你天下無雙的破雪刀法，想找一個真心與你成親的人還不容易？到時候咱們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也不必師父費心了。”

餘笙想了想，覺得有理，點點頭：“好吧，那我給你一年時間。”

楚昭言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還好師妹雖然一言不合就拔刀，但整天就知道練武，思想還是非常純潔，不知道人可以有三妻四妾，不然他怕無良師傅把他送給師妹當小妾阿！

夜色深沉如墨，在天邊漸漸暈染開來，弦月的輝光力量薄弱，在厚厚的雲層中時隱時現，潭水在清輝灑落的瞬間清晰地映照出少女的側臉，她手上一動，薄如蟬翼的長刀在少年的脖頸邊泛著冷冷寒光，她望著深不見底的潭水對少年道：“師兄，你先跳。”

楚昭言已是冷汗涔涔，拿食指和中指小心地鉗住刀刃，輕輕推到一邊，義正言辭道：“師妹，生死關頭拋下同門自己逃命絕非君子所為，你先走，師兄來為你斷後。”

餘笙刀鋒一轉，楚昭言不敢硬接，急忙放開，閉著眼仰頭往後一倒，嘴裡道：“我真冇騙你，這就是下山的出口……”

話音未落，他已經重重跌入潭中，水花飛濺沾濕了她的裙襬，水中順著他身體的輪廓泛起一圈圈漣漪，餘笙縱身一躍，隻覺一陣天旋地轉，眼前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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