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章 可怕的流民

-

冇車坐,三人隻能繼續靠兩條腿趕路。

林思泠看著前麵兩人走走停停的身影,暗自慶幸林瑩瑩懷孕,月份大了,行動艱難。否則,保不定再拋棄她第二次。

她也不理解林瑩瑩為什麽不待見自己閨女。嫌棄是個閨女?或者原身性子沉悶,嘴不甜?

可是這性子,不就是因為她長年累月的打罵形成的嗎?

雜糧餅告罄,狗肉乾啃得隻剩三分之一,他們終於趕在第六天太陽落山、城門將關前抵達召南縣。

入城費大人五文、孩子三文,列隊檢查路引放行。

城門周邊聚集著很多又臟又臭的流民。撿別人扔掉的垃圾果腹,隨地一躺,地麵就是他們的床。

男女老幼,衣不蔽體,又黑又瘦。有的手腳皮包骨頭,肚子卻出奇大。

原身記憶裏,這就是那種吃過觀音土的人。他們的生命,已經處於倒計時。

守城官兵拿著長槍,凶神惡煞將他們趕開,隔了會兒,這些人又自動聚集回來。

對他們而言,越接近城牆,越有安全感。滯留在這裏,偶爾還能等到好心的富戶人家前來施粥,討口米糧。

三人此刻形象,不比這些流民強多少,同樣在官兵驅趕範圍內。

直到邢峰拿出路引,林瑩瑩數出十三枚銅板遞過去,他們才被允許站在隊列中。

林思泠緊緊抱住自己的小包袱。

即使裏麵隻有她和她孃的幾身破衣服,一團頭髮絲,她也怕被周圍虎視眈眈看著她的流民們搶了去。

一個佝僂著背、尖嘴猴腮、眼珠微微泛綠的傢夥,用自以為隱晦的貪婪視線,掃視她全身。

尤其盯著她裸露在外的小手小腳,竟然喉結上下蠕動幾下,似乎在吞嚥口水。

這可把她噁心得夠嗆!

憤怒之餘,還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從腳底爬上脊背。

邢峰注意到了那個男人,目光陰沉又犀利地掃射過去,刺得對方瑟縮回人堆裏。

拍拍林思泠的肩,他示意她站到自己和林瑩瑩中間。

被兩個大人前後擋住,隔絕掉不少不懷好意的窺探眼光,林思泠才偷偷鬆口氣。對於邢峰,生出感激。

人不可貌相。

至少外表看起來不太像好人的邢峰,比她那徒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娘強。

進城後,林思泠發現這召南縣冇比外麵強多少。破破爛爛的泥土路,車輪碾過,行人走過,揚起陣陣灰塵。

街邊一溜老舊民房,掛著各種招牌旗幟。和它們坐在門口攬客的主人一樣,無精打采。鮮少見樓閣豪宅。

整個縣城,像是蒙在一個青灰色的罩子裏,觸目皆是陰暗、窒息。

道路兩邊,隨處可見趴在地上挪動乞討的叫花子。來來往往的人,對他們視而不見。

這些叫花子,比外麵流民唯一的優勢,大概是他們受一道城牆保護,更容易乞討到食物吧?

林思泠不敢多看,“扶”住她娘,緊緊跟在邢峰身後。

一進城,邢峰自然而然步子邁大了,有種思家心切的急促。

七拐八彎,終於停在一條小巷子裏。天色已黑,巷子裏冇點燈,看進去黑黢黢的。宛如一條大蛇,張開巨口,等待吞噬他們。

“到了。”

邢峰如釋重負,對有些瑟縮著的母女倆說。

帶頭大步走進黑巷子裏。

地上有不少雜物垃圾,林思泠看不清,走得跌跌撞撞。林瑩瑩嫌棄地掙脫出自己袖子,把她推到一邊。

林思泠隻能默默地跟在她身後走。

好在冇多遠就到了邢峰住宅。看上去是個大雜院,一進一出,許多鴿子籠小房間,有的亮著燈,有的黑洞洞。

看樣子不少戶人家居住在此,邢峰應該也是租住了其中一間。

最令人意外的是,院角掘了口不大的井,租戶們生活用水,十分方便。

“這裏還有空屋,你們不用去找牙人了,明早我帶你們直接去找屋主,租賃一間。”

邢峰指著院落介紹:“今晚,先在我那裏將就一夜吧。”

非常時期,冇必要講什麽男女有別。

這個貧民窟,租客一心想的是怎麽搞錢求生存,對鄰居冇什麽興趣,與村裏三姑八婆愛嚼舌根的風氣不同。

林瑩瑩點頭,無比感激。

“邢哥,這回多虧你,救了我們母女。等安定下來,我親手做幾個小菜,沽壺酒,好好謝你!”

邢峰推自家屋門,聞言回頭帶笑:“縣城什麽東西都貴。有錢,還是留著你們母女自己生活吧。”

“以後有洗衣縫補的活兒,我介紹給你們。”

林思泠拎著小包袱,胸有成竹——

她有金手指,絕對餓不死!

吃不完的菜,她可以拿出去賣,不也是筆進賬?她一個穿越女,不怕掙不著錢。就怕世道太亂,不給她掙錢機會!

想到城外那些流民,一個個如猛獸噬人的恐怖眼神,手心又一次浸出了汗。

邢峰推開門,先進屋摸著火石,點燃一盞油燈。等屋裏亮堂起來後,才扶了一把林瑩瑩,讓她跨過高高的門檻。

林思泠跟在後麵,打量邢峰的家。

雖說傢俱陳舊簡樸,客廳隻有幾個平方大,好歹隔出三間屋,有內外之分,比她家一個茅草房好到哪裏去了。

大概是聽到響動,一間屋內傳出一個人的咳嗽聲,聽起來像是個男孩,沙啞著嗓子問:“舅舅,是你回來了嗎?”

“是我,瑾兒!”

邢峰連忙掀起簾子走進去。母女倆等在外麵。過了會兒,邢峰扶著自己的外甥走出來。

那男孩手掩著嘴,極力壓抑住咳聲,偏過身子,坐在堂屋的唯一一把椅子上。

從林思泠的角度,隻見對方肩頭搭著外衣,身體單薄,十分文弱,彷彿一陣風能將他吹跑。

那頭黑浸浸的長髮,披散在腦後,如同緞子般烏亮光滑,十分醒目。

這是吃的啥,把三千青絲養護得這般好?她一頭乾枯發黃的稻草短髮,連個男孩也比不上。

“瑾兒,這兩位是宋叔的妻女。你叫她們宋姨、宋妹妹即可。”

邢峰介紹。

不知為何,林思泠覺得邢峰對外甥講話的語氣,有兩分小心翼翼在。

她下意識想:難不成這男孩在家是個小霸王,他舅舅要讓著他?

等男孩慢慢放下手,抬起頭來注視她們時,她呼吸為之一頓——

突然間,覺得整個昏暗的屋子,一下子明亮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