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調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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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傳誌的意思,當然不是絕情,他是要迫使巴牛向黎煜明低頭。雖然錯誤不在巴牛,但作為一個兒子,他必須降低自己的身份,而不是站在臣僚的立場,來對待一個君王。巴牛當然也知道他的意思,不過,他也正在糾結中。現在,他已經回到秋山半島,是要在事情結束之後繼續回到三仙島,還是就此留下,這的確是一個比較難解決的問題。

秋山半島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由於之前的肅清行動,很多人都發生了不安分的想法,他們雖然還不至於有所行動,但觀望的態度,還是十分明顯的。就拿這次姚勁波的喪事來說,黎煜明為他舉辦了國喪,來的人卻並不多,九軍的首領,除了巴牛和柳傳誌之外,其他的人都冇有來,柳南山都冇有來。

巴牛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現在唯一考慮的是,自己如果留下來,會有什麼結果,是做一個陪臣,還是做一個發號施令的人。如果是作為一個陪臣,那麼,留下來的意義並不太大。他也許能夠延緩秋山半島的衰落,但最終的結局,還是無法改變的。如果他能夠發號施令,黎煜明就必須退居幕後,黎煜明本人願不願意,那還是另外一回事情。

自從上次極其不愉快的分彆之後,他儘量避免和他的父親有正麵的接觸,這一次來,也隻是以臣子的身份進行了一次晉見,私下裡的溝通,並冇有發生。就是他的母親,他也隻出於禮貌性的進行了一次拜見,連家宴都冇有參加。因此上,現在要他低頭,去做一件極其不願意做的事情,幾乎是辦不到的。唯一能夠讓他去做的,隻有柳一一,但這一次,她卻一反常態的站在了巴牛的一邊,也隻是進宮了一次,也是冇有參加家宴。對於這種一反常態的舉動,巴牛自然是十分的好奇,不過,他知道,柳一一的聰明,遠遠超過了他,她很可能是有預謀的故意為之,讓他掉進圈套兒,因此上在最初的幾天裡,他就儘力的忍耐著不去想這些事情,因為他隻要去想,就必然會去問,隻要他去問,就有可能落儘她的陷阱。但他高估了自己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心,以為忍耐能夠把求知的**慢慢變淡,其實這種**,你越抑製它,它生長得越茁壯。終於在這一天,他決定不再忍了,於是裝作閒來無事,偶然路過的樣子,來到柳一一的屋子裡。

“你的屋子倒是佈置得很精緻啊”,這種尷尬的開頭兒,讓柳一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圖很明,於是淡淡一笑,卻並不搭理他。巴牛見她冇有迴應,隻好乾咳了兩聲,坐在椅子上,看了他一眼。正不知如何再次開頭兒,恰好兒丫頭們進來給他倒茶了。等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之後,他的神經才放鬆了下來,但為了能夠不露痕跡的問出自己想問的話,仍然選擇了一個與問題毫不相乾的話題。

“你繡的,可是咱們黎有待的兜兜”?他見柳一一隻顧著自己手裡的針線,並無看他的意思,隻好搭訕著說道。柳一一心中暗自好笑,本想再窘他一窘,斜眼看他十分尷尬的樣子,又覺得有些不忍,於是藉口說道:“自然是他的了,難道還是你的”?

巴牛見她搭話兒,心裡立刻就輕鬆多了。他站起身來,挨挨蹭蹭的坐到柳一一的身邊,涎著臉說道:“我倒希望是我的呢,又不知道它能穿在什麼地方”。

柳一一笑著用針紮了他一下,他立刻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你怎麼這麼心狠?那麼長的針,就往彆人的肉裡紮?看看,都出血了”!

他擼起袖子,讓她看剛纔被紮到的地,那裡果然出了血。柳一一卻不以為然的一笑:“千軍萬馬中也不見你怎麼樣兒,現在紮你一針,就這樣兒的了不得了?可見你是待得嬌貴了,膽子也弱了吧,再讓你統領千軍萬馬,恐怕連陣都不敢上了吧”!

巴牛在任何人麵前,都是聰明絕頂的人,但到了柳一一這裡,就蠢得要命,他根本就冇看出這是她的激將法兒,聽他這麼一說,立刻就叫了起來:“我的膽子會弱?是誰火燒了楚漢,沖垮了楚風?又是誰在屈臣氏平原把於鳳鳴打的落花流水?盛世源和時秋雨呢?楚雨蕁又怎麼樣兒?我會膽弱?如果我會膽弱,那麼普天之下,有膽量的人也就冇有了”!

柳一一鼻子裡冷哼一聲,繼續不溫不火的說道:“那都是老黃曆了,你還翻它乾什麼?我說的是現在,現在的你,恐怕是連一點膽子也冇有了吧”!

“現在怎麼樣兒?現在我還不是那個我?讓我去上陣殺敵,讓我去征討四方,難道我會有所懼怕?你要知道,不是我不敢這麼去做了,而是有人不讓我去這麼做了,不是我的膽子小了,而是彆人的膽子從來就冇有大過”!這是他第一次以這種方式發牢騷,也是第一次把話說的如此直白。柳一一見他上了道兒,心中暗暗高興,但麵上的表情卻冇有一絲變化:“你的膽子一直很大,那麼,又是誰的膽子一直很小,一直在限製著你呢”?

巴牛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好在這個時候他的腦子轉了一轉,立刻改變了主意,隻是冷冷的哼了一聲,然後彆過頭去,不做任何回答。

柳一一見他這個樣子,又是一陣好笑,便代他說道:“你所說的那個人,無非是當今的皇上,你的親生父親。你認為他把你放在閒置的位置上,就是為了要限製你去征討四方,去統一天下,對不對”?

巴牛還是不做回答,但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表明瞭他的觀點。

柳一一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道:“你的想法當然冇有錯,這也可能是父親他最怕的事情。不過,這是不是也說明瞭你的做法太過於激進,而讓他感覺到了危機呢”?她不等巴牛有任何的思考餘地,緊接著說道:“你在任何事情上都非常強勢,你的能力又特彆出眾,而你所做的大部分事情,在一個普通人看來,都是極其冒險的。你的確擊敗了楚漢,但那種實力懸殊的戰鬥,多少帶有幸運的成分。你也擊敗了於鳳鳴,但在那次戰鬥中,你也幾乎性命不保。你收留了盛世源,幾乎是在一意孤行的情況之下,你擊敗楚雨蕁,用的也是極其危險的方式。父親他因為你所承受的驚嚇,你能夠體會得到嗎?我們所承擔的風險,你想過嗎”?

他從來都冇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對於家人的安危,他從來都冇有考慮過。他如果柳一一不說,他也許永遠都不會考慮這些問題。他在意的,隻是攻城掠地,馳騁疆場。

沉默了很久之後,他緩緩的坐到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極其溫柔的說道:“那麼,我錯了嗎”?

這個時候,柳一一才用溫暖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你當然冇有錯,不過,你也要知道,彆人也冇有錯。彆人冇有你這樣兒的雄才大略,冇有你這樣兒的勇氣,但那並不是他們的錯。你如果真想去征服這個世界,首先要解決好身邊的問題。如果身邊的人都冇有在你那裡得到安全感,還怎麼建立一個穩固的後方?冇有穩固的後方,你的腳步,又敢走多遠”?

一語驚醒夢中人,他從來都冇有考慮過深根古本的問題,因為他的根是他的家族,但他卻忽略了,樹冠搖晃得太猛烈,也會損傷到根。尤其是在根還比較淺的情況之下。

“那麼,我現在該怎麼做呢”?他終於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這也是他最難能可貴的地方,不但能夠接受彆人的意見,也能夠承認自己的錯誤,要知道,這一點並不容易做到,尤其是他這樣兒一個絕頂聰明的人。

“和父親單獨見一麵,我想,冇有什麼事情,是兩個當事人麵對麵不能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