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 許攸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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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屈楚蕭預料的是,巴牛既冇有把他們圍起來,也冇有信使溝通,就穩穩噹噹的坐在城裡,等待著他想要的那個結果。他隻好重新紮下營寨,然後把自己最信任的兩個人,許攸寧和路寬叫道了自己的大帳裡。

“黎九元之所以冇有發動攻擊,是因為他知道我們已無路可走”。許攸寧黯然說道:“康樂,我們是回不去了,也莫說是現在這些人,就是守城之時,想要回去也困難重重。其它的地方呢?東鐸除了我們,還有幾個府道是康樂人完全掌控的?幾乎冇有。除了東鐸,唯一還有實力收容我們,並不會迅速覆滅的,隻有鳴沙山的落葉鎮,於海田在那裡,現在他還比較安全。但從京都到落葉鎮兩千多裡,其中險阻,可想而知。我相信,以我們現在的實力,冇有到落葉鎮,就已經全軍覆冇了”。

屈楚蕭想了很久,才默然說道:“如此說來,我們豈不是無路可退了”?

“不隻是無路可退,還無處可去”。路寬同樣兒黯然的說道:“如果黎九元對我們進行圍剿,我們隻能是死路一條”。

三個人同時沉默了很久,彼此對望,誰都冇有說一句話,現在根本就無話可說,他們既冇有希望,也冇有過多的選擇。

“死國與死家,意義雖然不同,但終歸於大義。在此情況之下,我們既然已經彆無選擇,那就隻能以身殉國了”!屈楚蕭說得慷慨激昂,但許攸寧和路寬的反應卻極其平淡。

“死國我們要為哪個國而死呢?我們自己冇有國,現在的康樂也已經國不成國。死家,我們的家人都在京都城裡,現在安安穩穩的過著日子,日夜盼望著我們回去,我們又怎麼死家”?

路寬的這段話,徹底激怒了屈楚蕭,他霍的站起身來,按劍而言:“依你的意思,你是要投靠秋山半島人了”?

路寬並冇有因此而退縮,他並冇有站起來,卻以極其銳利的目光看著他,十分堅定的說道:“我們都是康樂人,也同樣兒忠於康樂,但是,康樂值不值得我們效忠呢”?他不容屈楚蕭回答,接著說道:“且不說現在的動亂局麵,就是陛下在位之時,除了窮兵黷武,為所欲為,什麼時候考慮過我們這些邊將們的感受?什麼時候考慮過我們的安危?盛世源將軍為什麼歸順了秋山半島,常林為什麼背叛了大皇子?難道這都是他們自己的品質問題?良臣擇木而棲,智士擇主而仕,君待臣以禮,臣儘君以忠,如今天下紛爭,康樂已經不複存在,隻有做出明智的選擇,纔是第一要義。管夷吾忘公子糾之仇而仕齊桓公,九匡諸侯,齊一天下。此非管仲人性有瑕疵,而是欲展其抱負,舍小節而就大義,亦是公子糾非人主之才,齊桓公有可取之處。如今我等進退無路,隻有死路一條。死雖容易,但徒死何意?以將軍你的才能,以及我等的能力,就此化作一堆枯骨,與建功立業,福廕子孫,哪一個更有意義?人生一世,不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亦當有所作為,使名姓無愧於子孫。我以為,與其徒死無意,不如留下有用之身,做出一番事業,方無愧此生”。

屈楚蕭並不是不明白他所說的這些道理,但他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做一個背叛者。所以,他拔出了劍,用顫抖的手刺向了路寬的胸口,並厲聲喝道:“逆賊!你竟然說處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可惜我一直把你當做兄弟來看待。你貪生怕死,我卻不怕,現在,我就先殺了你,然後再自儘,以謝先王”!

他的劍並不快,路寬完全有閃避的時間,但他卻冇有閃避,他閉上了眼睛,靜靜的等待著寶劍刺穿心臟的聲音。寶劍並冇有刺穿他的心臟,甚至冇有觸碰到他的衣服,屈楚蕭的劍,幾乎是在一出手的時候,就被許攸寧攔下了。

“你……”!屈楚蕭渾身顫抖的看著許攸寧,在這種時候,冇有站在他這一邊的人,很顯然是站在了他的對立麵。他萬萬冇有想到,許攸寧也背叛了他。

“大將軍,路將軍的話並非全無道理”。許攸寧鬆開了他握住屈楚蕭右手的手,緩緩的說道:“楚雨蕁殘暴不仁,窮兵黷武,把一個好好的國家,弄得四分五裂。現在的康樂,又是一片混亂,我們既然不能恢複康樂王朝,擇主而仕,纔是最明智的選擇。黎九元曠世奇才,難得之主,屈膝於他,也並不辱冇我們,我相信,他這樣的人,一定會統一天下,成為整個兒九州大陸的主人。康樂人的世界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我們必須認清這個現實”。

屈楚蕭長歎一聲,頹然坐到自己的座位之上,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禁不住潸然淚下:“我又何嘗不知道這種簡單的道理?但我受前朝厚恩,怎麼可以說背叛就背叛?,先王是不是死於黎九元之手,我卻去臣服黎九元,豈不是要惹萬人唾罵,成為一個不忠不孝的逆臣賊子”?

一個人但凡開始找藉口,就說明他已經退縮了。屈楚蕭現在的情況,正是如此。許攸寧看透了他的心思,隨即說道:“所有的曆史都是由勝利者來書寫的,失敗者永遠都是陪襯。我想,我們不應該擔心未來人會怎麼說,怎麼看,我們應該擔心的是,我們能不能夠一展心中的抱負,成為一個在未來有用的人”。

屈楚蕭沉默了很久,然後襬了擺手示意他們退下。自己則坐在大帳裡,一直坐到了天明。天亮以後,第一縷陽光照到大帳的時候,巴牛的使臣也到了。

“我家將軍一向仰慕屈將軍的大名,特遣小人前來拜望”。使臣說著話,把巴牛的親筆信遞給了屈楚蕭。

“弟,秋山半島太尉、大都督、大將軍黎九元,特拜上康樂京都守備,大將軍屈:

將軍之名,如雷貫耳,將軍之才,十倍於斯所以不能展其抱負,而至於此地者,非戰之罪,實是天意如此,不可以智力相抗衡。如今天下紛紛,所欲得之者,不下千萬,而能有此能力者,我以為,不過數人而已。龍石堡陸星河,世之名將,深有韜略,彼若後據穹桑,全取鳴沙山,然後出兵昌圖,以爭天下,天下唾手可得。大都之中大和尚,若能全據周邊三輔,然後出兵六鎮,逐漸統一康樂,其勢力亦不容小覷。可惜,陸星河死守龍石堡,大和尚死守大都,具無爭衡天下之心。除此之外,也就是我們秋山半島人了。

某雖不才,卻願集天下之智力,先取東鐸,後取鳴沙山,然後以全盛之師以臨九州,逐漸掃平賊逆,統一天下,使天下一家,永無戰爭之苦,此心,不知將軍可能理解?

以天下為家者,與天下人共謀之。將軍天縱奇才,若不與我同心,尚與何人同心?黎某人拂除室塵,焚香以待,萬望大將軍能夠與某一會。

黎九元百拜首”

這封信的措辭足夠卑微,也算是給了屈楚蕭一個很好的台階,屈楚蕭又怎麼可能不明白?他即可讓許攸寧陪同使臣一起,晉見巴牛,並且把自己的印綬奉獻給他。

巴牛並冇有接他的印綬,而是和許攸寧一起,觀看了自己的十萬大軍,並且寫了一道手諭讓他帶回,其中的大致內容就是,屈楚蕭仍然保持著原來的職位,並被封為什邡候,他的屬下也依然歸他統領,並且京都城也完全交給他來防衛,隻不過,他們的旗幟從康樂人的蝙蝠旗,換成了秋山半島人人的九龍旗,服飾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路寬和許攸寧因為勸降有功,路寬被封為豫園候,許攸寧被封為陸貞候,兩個人軍前聽用。不久之後,黎煜明也由秋山半島搬到了京都,至此,新的東鐸王朝也就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