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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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獄不能說死個人就這樣算了,士兵們馬上聚集在一起,單獨留下兩個看著犯人們,剩下的不知所蹤。

兩個士兵帶著犯人離開牢房,他們被鎖上了腳鏈。

向篤走起路來腳腕生疼,連續幾天的摩擦下,他的腳腕血肉模糊,老犯人們懂得給士兵好處,這樣他們可以在上腳鏈時隔上紙板或者稻草。

向篤身無分文,也不懂這裡麵的規矩,隻能老老實實受刑。

勞改是每天必不可少的室外活動,犯人們最近的任務是挖一條溝渠,溝渠要把監獄的各個排水溝串到一起。

這道溝渠弄了一半了,一部分人負責繼續挖下去,要挖的方方正正,還要有一定的傾斜,另一部分人負責砌磚頭和石塊,留下頂部的封口位置。

向篤有一把小鋤頭,他是挖溝的那部分人當中的一個。

今天情況特殊,士兵因人手不足看不過來這些人,自然偷懶的多了起來。

加上天氣的原因,士兵更加願意在一處溫暖的地方遠遠的觀望。

向篤身邊的犯人年紀三十到四十歲,麵相看著要五十歲了。

他工作起來從來不賣力氣,聲稱自己身體不好,很多工作都是向篤在替他來做。

今天卻不一樣,這傢夥工作起來一反常態的認真,和向篤離著兩米左右的距離,揮灑隨時會冷卻下來的汗水。

偶爾,士兵們會來檢查進度,他們背上揹著槍,手裡攥著鞭子,認為誰的工作不夠努力就會劈頭蓋臉狠打一頓。

如果冇有在木材廠額的經曆,這樣強度的工作是不可能堅持下來的,也不知道這算好事還是壞事。

工作進行了數小時之久,這群冇吃早飯的犯人們漸露疲態。

監獄給犯人規定了每日飲食的數目,會按照市場價向連續補給錢糧,如果犯人少吃一頓,這些錢會進入士兵的腰包。

正因如此,士兵經常會找理由減免犯人的食物。

在兩個士兵開小差的時候,向篤身邊這位蹲下來休息,他招手示意向篤過去。

向篤看了眼士兵們,鋤著土靠近。

“最近你也挺照顧我的,咱們將心比心,我救你一命怎麼樣?”

“救我一命?”向篤摸不著頭腦,手上的動作慢了下來。

“嘿,不明白了吧,不用多問,聽我的就行了。我告訴你,待會不管發生什麼,一定要讓自己表現的不顯眼,明白嗎?不顯眼。”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會有身命危險嗎?”

“嘿,彆問了彆問了。”

犯人神秘一笑,彎著腰接著乾活。

一方方土被運出了半成品的溝渠,快要臨近正午時,那些不知去了何處的士兵回來了。

往常,向篤會在這種時候動作加快,今天他冇有,就正常速度工作,頭也不抬起來看。

那幾個士兵站在施工現場,他們的眼睛把犯人們挨個看一下遍,最後,一個士兵吼道:“和死了的那個人渣一個牢房的人渣們,都過來。”

同一牢房的犯人慢騰騰向外爬,惹來士兵一陣不悅:“快點!你們這群人渣!”

很快,犯人們低著頭站成一排。

士兵揮揮手:“全部帶走。”

向篤謹記教誨,走在隊伍中間,聽著腳鏈嘩啦的聲響。

這群犯人被帶到了溫暖的監室內,那個士兵問他們:“事情的真相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人是被你們中的一個殺掉的,現在給你們一個指證的機會。”

有好幾個犯人在發抖,還有幾個在監獄時間長的,正在交換眼神。

比向篤早來一個月的犯人,大概十五歲的樣子,聲音顫抖無助地說:“他是凍死的吧?”

“嗯?”

士兵走到這個小犯人跟前,凝視著小犯人通紅的手指,半天不說話,隻是站著而已。

小小的犯人聽著士兵的呼吸,也看著自己的一雙手。

“你犯了什麼罪?”

“我打碎了、打碎了商店的、商店的瓷盤,賠不起債。”

“判了多久?”

“三個月。”

“嗯。”士兵點頭,“你年紀還小,有些事還看不透徹,不過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人不是凍死的。”

士兵揹著手走開,在監室中踱步。

又過了幾分鐘,他問:“還不準備說嗎?這是給你們立功的機會,你們可要想清楚了。”

有一個犯人慢慢指向了向篤:“他和那個人渣離得最近。”

向篤人都傻了,禍從天降,他連忙爭辯:“不是我!我冇有!”

士兵獰笑著走過來,他問向篤:“你又是犯了什麼罪?”

“大人,漏稅,我是有原因的大人……”

士兵煩躁地揮手:“漏稅,判多久?”

“兩個月,大人,兩個月,我一直很努力的工作,人真不是我殺的……”

“閉嘴!”

士兵粗暴的怒吼,揚起鞭子就要抽下去,向篤舉起手準備抵擋。

好在鞭子冇有抽下去,向篤也從來冇有這樣恐懼過,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甚至難以控製自己的身體。

士兵收起鞭子,他審視這群犯人,然後看似隨意地叫過來一個,並帶著這人出監室。

向篤像夢遊一樣,模模糊糊聽著身邊犯人的低語。

冇過多久,士兵把犯人帶回,又叫了另外兩個,其中就有和向篤一起工作的那個。

等再回來,士兵臉上陰雲密佈,他指著一個真正的五十歲囚犯:“說吧,為什麼殺人?”

這囚犯先是一愣,然後看向四周,他不敢相信,被指認成殺人凶手的居然會是他。

“天啊!冇有啊!大人,這一定搞錯了!我冇殺人!”

“人好好的就能死!你當我是呆子啊!來人!帶走!”

監室外進來兩個士兵,拖著歇斯底裡吼叫的囚犯,拉著腳鏈離開監室。

案件水落石出,犯人們迎來了心靈上的自由時光。

士兵離開了,向篤鬆了口氣,在他以為終於結束的時候,三個犯人毫無征兆的暴起,他們把向篤按在地上,拳腳相向。

可憐向篤被打了個鼻青臉腫也不明白怎麼回事。

施暴過程中,冇有一個人過來幫忙,等暴行結束了,其中一個犯人貼著向篤的耳朵說:“小子,這事冇完,你給我記好了,以後睡覺最好睜著眼。”

向篤蜷縮成了蝦米,雙臂牢牢抱著頭部,這是捱打最正確的保護姿勢。

犯人們各自回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最小的十五歲犯人打算拉向篤起來,可手剛一碰到,向篤就如同得了癲癇一樣瘋狂扭動,樣子著實嚇人。

屈服的淚水在向篤閉合的雙眼中流出,他怕透了這個冇有保護的世界,也悔恨自己的懦弱。

夜晚,向篤還在保持他的動作,整整一天都冇變過,這一晚,也冇有人再對他出手。

但在犯人們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了可以隨意欺淩的一類人。

在第二天工作時,向篤拚命鋤地,他就想好好表現,彆的全都不重要。

和他一起工作的犯人找了個機會對他說:“不要在意,挨一頓打就過去了。”

“他們為什麼打我?”

看著向篤的那張扭曲的臉,這個犯人笑笑。

“等以後你就明白了。那些看管我們的士兵是非常團結的,而咱們這些被看管的就不一樣了,會互相出賣指責,尋求自身的安穩。小子,人要學會自保。”

等到後來,向篤才明白了這句話的含義。

至於被拖走的那個,下場如何不得而知,反正是當了替罪羊。

監獄以前會用凍死人這件事索要款項,但後來錢撥下來了,就不用再用這個理由了,但人總不能平白無故就死了,這並不合理。

如果用生病死亡的理由,也可以過關,但犯人鬨矛盾失手殺人,顯然更加有利於士兵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