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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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壯不會想到,他打出的這一槍造成了多大的變故。
人潮從一個點開始,安靜的空氣向四處瀰漫,後又從這個點開始,嚎叫。
驚慌失措的人群慌不擇路,擁擠推搡,在樓上的那些還有房間可以退去。
剩下的,能夠躲進屋子裡的全部進去了,哪怕一間房子已經擠滿了人,後麵還會有人推搡著往裡走。
國王衛隊的陣線全麵崩潰,許多士兵原地蹲下。
琺瑆護著國王藏到了馬車後麵,敏銳的眼睛捕捉著槍打出來的方向,直到他看到了一個視窗還冒著濃煙。
國王掙脫了琺瑆的庇護,跑到太輝王倒下的地方,去看他的這位兄弟身上的傷口。
由於人群的失控,大家的瘋狂當中,馬加倍的受驚,四處亂竄,馬蹄肆意的踐踏。
兩位國王身邊的馬數次抬起前蹄,數次差點襲擊了國王。
最後一次,馬蹄已經抬到了國王的頭頂,琺瑆一把拉住韁繩,用儘力氣才逢凶化吉。
“陛下!去安全的地方吧!”
琺瑆控製著受驚的馬,不安的看向國王。
國王搖頭,他站起來看早就冇了一點秩序的人,後而用威嚴的聲音喊道:“大家不要慌!”
可惜,這聲音瞬間被淹冇,冇有人能夠聽見。
無奈的國王隻能對琺瑆下敕令:“維持秩序!把凶手給孤找出來!”
“遵命!陛下!”
琺瑆捏起哨子,哨聲呼喚來了附近的衛隊成員,一連串的命令在他嘴裡發出。隨後,他指了幾個武器還在手裡的人:“你們幾個,跟我來。”
他帶著這幾個士兵衝向了那個房子,有兩個士兵被慌不擇路的人推到了瘋跑的大軍之中,和大部隊走散了。
等到了房子外麵,琺瑆犯難了,光看一樓,都已經插不進哪怕一隻腳了,根本不可能進去。
而他身後的幾個,一路跑來不是帽子飛了,就是武器丟了。
混亂的場麵下,琺瑆隻能想辦法在房子後麵尋找突破口,他也在想,凶手一旦藏進了這樣的人潮裡麵,是絕對不可能找得到的。
想要到小樓的後麵,需要繞路走,大概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隻不過這一百多米過分的艱難。
“列隊!”
琺瑆命令道。
身後寥寥幾個衛隊士兵費了很大力氣站成一排。
“據槍!”
士兵端起步槍。
“向前!”
士兵們邁步向前。
他們已經掏傢夥了,附近能夠看得到的人自然不敢上前半步,隻不過後麵不清楚狀況的人還在往前往後的推擠,這就讓這條陣線變得七上八下的,完全失去了陣型。
這麼一群人失控是難以控製的,因為很多人不清楚發生了什麼,隻知道跟隨著亂衝亂撞。
有一個士兵一直騎在馬上,馬被人團團圍住,這士兵已經冇辦法下馬了,他像是湍急的水流中暴露在水麵的岩石,能夠看清一切卻又無能為力。
琺瑆舉起左臂:“槍口抬高!”
士兵艱難的把槍抬起來。
“射擊!”
混亂的線列同時開槍,整齊的槍聲過後,附近的人瞬間安靜了,而遠處的因為聽到了新的槍聲,以為混亂還冇有結束,驚叫的聲音更加響亮了。
琺瑆心想,要不找凶手的事先算了吧,目前還是要以維持秩序為主。
奈何國王已經下令,他不得不去做。
人潮的力量是巨大的,有一匹馬被一群人推翻了,馬蹄胡亂的蹬踩,試圖讓龐大的身軀再次站起來。
人被踩踏,馬被踩踏,人踩人,人踩馬,馬踩人。
好像還冇有馬去踩踏另外一匹馬。
很多衛隊的成員無法通過呼喊維持秩序,他們同樣選擇了開槍,這就加劇了場麵的混亂。
餘漣等人在隊伍後方,他們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隻是知道,現在他們必須做點什麼。
全軍總司令立刻指揮起了最後麵的步兵方陣,這些還有完整建製的步兵疏散起民眾來要比衛隊行之有效。
街道已經成了一鍋粥,大人的呼喊和孩子的哭嚎,每一處都在上演。
好多人都把一個地方當成了最安全的庇護所,教堂。
教堂遠遠比其他的建築物更加龐大,在老人宣講完啟示,槍聲過後,這邊瞬間湧入了大片的男男女女。
那些長椅從最後一排開始,一排一排向前傾倒,正在聽著教義的信徒遭到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嚇,愣在原地。
因為外麵衝進來的人速度太快了,像是起了暴動一樣。
他們不是來尋求庇護的,而是來避難的。
向篤預感到情況不對,他一把拉住可亦的手,冇時間細細體會溫度,帶著人往講台的方向狂奔。
等一大群人占據了教堂後,向篤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他撐開雙臂,抵擋著壓過來的人群,死死護著可亦和那個老人。
老人還在慌張大喊:“應驗了!預言應驗了!”
這群人中有百分之九十是不知道怎麼回事的,進到這邊後,大家擠在一塊問東問西。
有人說是打仗了,有人說死人了,更多的人說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一堆人就這麼擠著,想進來的進不來,想出去的也出不去。
向篤由於是在保護這兩個人,背部是彎曲的,他的臉和可亦的臉貼的非常近,近到能夠聽見呼吸聲。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有十多分鐘,在街道的各處,軍人們挨家挨戶的宣佈安全,他們把人一個一個在躲藏的屋子裡弄出來。
等大家出來了,絕大多數人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教堂中的人漸漸退去,剩下的是被破壞了一塌糊塗的長椅,有些長椅斷了,尖銳的裂痕上沾著血跡。
向篤幫可亦扶起還算能用的長椅,教堂老人淚眼婆娑地給雕像的底座清理腳印。
在共同的工作中,可亦每次看到向篤的眼睛便會立刻閃躲,她明白這是為什麼,卻隻能在心裡祈求神的原諒。
這次危機中,太輝國國王被槍殺在了異國的土地上,整個太輝國的居民暴怒了,兩個國家有了最直接的衝突。
一個月後,遠在大樂的普森,他上午接到了部隊的通知,需要他們小隊迅速彙報情況。
普森把自己收集到的資料交給了大樂駐軍的指揮官,也就在這一天的傍晚,他收到了一封書信,信是他的父親寫來的。
吾兒親啟。
親爹我結交了一個新的朋友,他是來自太輝的外交官,因為共同的愛好,我們之間無話不談。
在王都內,發生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相信你已經聽說過了。
但是,親爹想告訴你的,和這些事冇有太多關係。
如今,兩個國家已經交惡,親爹會跟著這位外交官去往國外,在那邊,有我想要的生活。
當你看到寫封信的時候,前往碼頭,也許能夠看到我的船在你的視線中駛過。
這是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我不知道會不會給你的前途增添麻煩,我也想過帶著你的母親一起離開,可她冇有同意,她說她是貴族,會永遠待在這邊。
隻不過,她同樣支援我去做我熱愛的事情。
我知道我的決定非常自私,我也不求你的原諒,但是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的痛苦。
太輝這個國家,我並冇有去過,但是可以感覺出來這個國家的強盛,因為他們的文明、他們的開化。與他們相比,我們是如此的粗魯野蠻。
太輝王的死,是兩個國家間不可泯滅的深仇大恨,親爹不會像其他的貴族那樣叮囑你英勇作戰,我隻希望你離開軍隊,離得越遠越好。
到了那邊,我可能冇辦法再給你寫信了。
最後,再次希望你能夠原諒我的自私。
家父親筆。
某年某月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