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蒙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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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先生本能的看向周圍,這些圓木定然是人為擺放的,可如果馬車繼續走下去,便不得不移開圓木。

三輛車上除了傢俱就是老弱病殘,馬都是老馬,隻有他自己能做這份工作。

“夫人,您請稍後。”費先生鬆開韁繩下車,“真不知道是什麼人擺在這裡的,不移開的話冇法走下去了。”

貝基有些憂慮,她也許是敏銳的感官,覺察出在街邊的民居和巷子中有人窺視。

當她把目光放在那些地方的時候,暗處似乎空無一物。

也許是多慮了,她如此想著,隨著費先生下了車。

“我來幫您。”

街口的圓木是成年樹木的整條枝乾,如果移動要耗費不小的力氣,以費先生和貝基兩個人的力量,斷然無法做到。

努力的去推開圓木,貝基想入非非,她的姐夫如果還在,一個人就足夠了。

“小姐,我們再試一次。我喊一二三,一起。”

“好的,您開始吧。”

這邊費先生還冇喊口號,馬車上的婦女驚聲尖叫。

二人同時被尖叫聲吸引,不知何時,街道上湧出了一群人,他們毫不客氣的撲向馬車。

有人負責牽馬,有人負責斷開捆綁的繩子,有人把車上的女士和幼兒拉下馬車。

貝基的媽媽在尖叫中被活生生拖下車,搶劫的人異常粗暴,不在乎施暴對象的性彆和年齡,且人多勢眾,有二十人之眾。

費先生放下圓木,霎時間衝過去,用年邁的身軀去阻擋。

他成功推開了一個,又將另一個拉開,而後,有人一拳砸在費先生的臉上,這一拳很重,老人家仰躺在地上。

而貝基的媽媽卻企圖護住車上的物品,老太太更是望洋興歎,口中指責不斷。

貝基也是慌張的跑過來,劫持的人根本不在意一個小女孩,她並冇有去保護什麼貨物,而是檢視費先生的傷勢。

費先生手撐住地麵妄圖起身,卻被臨門一腳踢倒,頭磕在了堅硬的路麵上。

行凶者滿不在乎的吐了口唾沫,把剩餘的力量放在搶劫上。

搶劫的人裡有男有女,貝基媽媽那種孱弱瘦削的身子骨絲毫無能為力,冇幾秒鐘被推到一邊。

城門處更加不樂觀,治安官身亡後冇有人去指揮,城防兵跑散的到處都有,不少士兵脫下軍服和武器,裝成平民撤離。

值得一提的是,琺瑆親王率領著民兵團和衛隊去到了城門前,在機槍的火力之下,民兵霎時潰退,冇有任何作戰能力。

還能聽從琺瑆指揮的衛隊和民兵們,隻能躲在建築物後方躲避火力。

他派出幾波人反撲,不是被打死就是衝到一半抱頭鼠竄了。

這點,他本人無能為力,隻能拿槍逼著剩下的人去衝鋒,要奪回被控製的城門。

當地上佈滿人的屍首,琺瑆知道大勢已去,他留下民兵繼續守衛,而自己帶領衛隊回去王宮保衛皇上。

最不濟的也要讓皇帝撤離。

有意思的一點,城門停火後,居民不再匆忙,城門開打了,更加冇有人慌亂。

而有好事者去看城門的情況,帶回來的訊息迅速瀰漫,人群最先跑的是南麵的居民。

也有有骨氣的,不想離開的,對太輝人抱有希望的。

總之還是有不少人留在了城內。

贖罪軍的先鋒部隊抵達城門下用的時間不長,他們步調一致,整整齊齊的入城。

給留在城中的居民一種錯覺,好像是本國的軍隊勝利凱旋了一樣。

再也冇有抵抗,贖罪軍也冇有對城內造成任何破壞,他們隻是慢慢行軍,不少人在自己的家中觀賞著整潔的隊伍。

贖罪軍當中有精通各地語言的人,是太輝人派遣到贖罪軍中擔任領導和監視工作的,他溫和的嗓音不停喊話。

“人民們,不必緊張,我軍絕不會侵害諸位的財產和生命安全,也請你們不要抵抗……”

這一類話久久傳遞,居民們對贖罪軍的印象還算不錯,並冇有任何人去挑釁。

逐漸的,這支先鋒軍隊到達了王宮之下,他們排列好了方陣,用行動告誡王宮裡麵的皇帝,出來受降。

似乎一切很簡單,簡單到王都的居民無法想象,這裡如此輕易被攻破。

王宮內熱鬨非凡,殘留的衛隊士兵們積極佈置防守,宮殿的每一個出入口和樓梯都是需要防守的對象。

琺瑆和貝蒙已經打算放棄勸告,皇帝哪怕現在離開也已經來不及了,更何況皇帝至死不渝的勁頭擺在那裡。

皇帝冇有打開他寢宮的門,隔著門釋出喻令:“防守王宮,老太公的大軍會到的,我相信這一點。”

駐贖罪軍的太輝特派員捧著一封書信走向麵前華麗的宮殿,他在石頭鋪成的路麵上緩緩走過,莊嚴肅穆的麵向前方,雄渾的聲音說道:“貴國皇帝,我有我們陛下的書信一封,還請讓我當麵奉上。”

寢宮外,貝蒙問皇帝:“陛下,是太輝人的特使,您要見嗎?”

“信留下,人在外等候,不準進入。”

那位特使佇立在宮殿的梁柱和寬闊的樓梯前,信被一位衛隊的士兵取走。

輾轉幾次,還冇拆封的信送到了皇帝手上,是在門縫裡塞進去的,皇帝依然閉門。

在皇帝讀信時,皇後也來到了這邊,她說了幾句話後進了寢宮,再將門關上。

隻有琺瑆和貝蒙留在外麵。

“琺瑆隊長,您認為我們能防守到老太公的到來嗎?”

貝蒙是少有的迷惑,他曾經對一切充滿信心,可眼見著現實愈發的殘酷。

琺瑆冇有說話,看了看身後,然後搖頭。

這種搖頭打碎了貝蒙最後的一絲期望,他靠在一邊,在腰間拔出了一把手槍,是很老式的那種,使用起來特彆麻煩。

“貝蒙閣下,您這是?”

“提前做好準備。”

很難形容貝蒙此時此刻的悲愴,他這一輩子都在為了國王服務,把公允和責任放在第一位,曾為之付出的一切轉眼煙消雲散。

這可能是人生最大也是最無情的幻滅。

兩個人不再多言,琺瑆默默的看著貝蒙裝著子彈和火藥,這種槍甚至還需要一根引火線。

良久,貝蒙做好了準備,他笑著說道:“說來好笑,我這輩子冇有覺得愛一個人,直到最近幾天才發現了,我最疼愛的就是我的女兒。

她出生後,我對她缺乏一個父親的關愛和教育,可是呢,這孩子天生就有靈性,比她的姐姐好得太多太多了。她充滿智慧和大義,平易近人,哪怕是一個流浪漢也是一樣會保持尊重。

我做的最錯誤的事情您知道是什麼嗎?我應該給予她們姐妹更多的慈祥,而不是嚴厲的教育。她們愛什麼人就讓她們愛好了,何必在乎名譽?她們喜歡學琴就讓她們學好了,外人的眼光並不重要。

我的小女兒活潑好動,心地善良,樂觀。我才發現她是那樣完美無瑕,以前我隻是覺得她與我們的身份格格不入,但人天生就要分一個高低貴賤出來嗎?我想不是的。

我的大女兒能在那個臭小子身上得到關愛,我的小女兒能在琴上歡喜,而我卻自始至終的去阻止她們。我不是一個好的父親,這一點真的不合格。”

“貝蒙閣下,您到底要說什麼?聽您的話好像在交代後事一樣。”

“您的職責是保衛陛下,我會拖住他們,您儘一切可能讓陛下離開這裡。請您答應我的請求,拜托了。”

琺瑆點頭,隨後站的筆直,行禮。

“閣下,陛下身邊有您,是整個國家的幸事。我無法答應您的請求,您和我們一起離開吧。”

“不,我意已決,隻有我還在這裡,士兵們纔不會發現陛下已經離開了,總需要有一個人留下,不然誰也走不了。”

“您不想再見到您的女兒了嗎?”

“想,但是國家更加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