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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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不肯給,那枝急切的邁出一大步。

“站在那彆動!”獄長指著那枝怒目而視,“退到床邊!蹲下!”

那枝本能後退,她生氣加委屈,卻不敢在這種地方和獄長硬碰硬。

醫生也是頭一次在那枝麵前褪去儒雅,手臂抬起來擋在兩個人中間,不逞多讓的氣勢。

“你有些過分了,她隻是一個女人。”

“信,拿出來。”獄長再一次索要,“這裡是我的監獄,規矩由我來製定。你如果不想惹麻煩,就把你口袋裡的東西交給我。立刻!”

“她有通訊自由,我不會給你的。”

“是嗎?你知道在這裡違抗我是什麼後果吧?”

獄長抽出來一把手槍頂在醫生額頭之上。

那枝是無法忍受醫生因為自己出現意外的,她抱著頭蹲在地上說給醫生聽:“算了,沒關係,給他吧,能到這一步已經很知足了。”

醫生氣的渾身發抖,他把信拍在獄長胸口,出言威脅:“我會把這裡的事情報告給您的上級,我多少也是認識些人的,咱們走著瞧。”

說罷,醫生奪門而出。

監室裡隻剩下一個獄長和一個被管束的犯人。

在那枝充滿抱怨的目光中,獄長推了推眼鏡展開了紙片,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

看完了全部內容,他把信撕了一個粉粉碎,丟垃圾一樣丟在地上,而後出去把門關嚴。

那枝心裡的門隨之一併關上,她跪著爬到門前,把散落一地的碎片收攏起來,抱著向她一樣支離破碎的書信痛苦的抽泣。

在門縫透進來的微弱光亮下,那件駝色大衣吸收了所有的光亮,把昏暗的監室搞得暗淡無光。

同時在王宮內,琺瑆親王走到樓梯口對著下方的貝蒙點頭示意,傳遞到了訊息,親王邁步上了樓。

貝蒙會意,皇帝陛下已經準備離開了,可樓下如此多的人看著,陛下如何才能走出去是個問題。

然後他就想,自己那個家裡是有一條通往外界的隱秘通道的,是不是有可能王宮也有這麼一條通道。

再想了想也不對,秘密通道不應該在上麵,有也是在下麵纔對。

他這麼想著,人已經坐在了樓梯口,手裡握著一把手槍,何其落寞。

衛隊的士兵們也在開小差說著悄悄話,他們用放倒的桌子作為掩體,兩兩相隔五米也能說上話。

實在無事可做了,貝蒙要來瞭望遠鏡,從安全的地方窺視窗戶外麵。

陰冷的天氣下,還擁有一絲活力的王宮好像一箇中年婦女,被逼迫著邁向蒼老。

太輝特使屹立不動,臉上有些不耐煩,他已經等待了一個小時了,冇有等到召見也冇有等到回信。

特使後麵的贖罪軍們比之更甚,搖頭晃腦的早已經冇有了神氣,他們軍人的外表下還是一群不受約束的桀驁。

贖罪軍為首的軍官來回漫步,不時向著王宮方向看,幾次都在眺望棋盤格子的窗戶。

貝蒙回到了樓梯口,重新坐下,思緒回到了從前,他和自己夫人的初次見麵。

那是一場有目的的婚姻,目的極為明確,甚至自己的嶽父還有些反對,頗有微詞。當時自己和自己的妻子隻見過一次麵,也冇什麼感情可言,稀裡糊塗的就結婚了。

當天婚禮現場都有誰來著?好像大半個貴族圈子都有,羅米太公好像冇有來,禮金反正是到了。自己也曾是一個青澀少年,婚禮是自己家族特地大張旗鼓舉辦的,為了彰顯此次聯姻。

反正結婚是稀裡糊塗的,婚後過得也不明白,嶽父總是看不上自己,當有了第一個孩子,自己嶽父稍微慈愛了一些。

他好像是說過,第一個是女兒冇什麼關係,第二個要是兒子就太棒了。

那一次,自己和自己嶽父有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爭執,此後,兩個人基本上避免同台相見。

幾年前自己嶽父大人的態度變了很多,是自己地位更高了的緣故,嶽父還喜歡上了貝基,這個孩子是被國王抱過的,意義非凡。

貝蒙沉寂的麵容越發的舒展,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讓思緒更加深入,他想到了自己大女兒出生時的樣子。

貝基出生時是記得清清楚楚的,自家老大呱呱墜地反而模糊到不可思議,自己抱起她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又是什麼心情?想破頭皮也想不起來。

隻能把觸之不及的思緒化為了祝福,希望遠在部隊裡的大女兒一切安好,子彈能躲得她遠遠的。

可他永遠不會知道,他家老大皮膚不再白皙了,頭髮也剪短了,整個人和以前早就是判若兩人。所經曆的事情是這個做父親的不敢想象的,不是和其他女孩那樣同病床上的傷員**,而是穿越重重火線,搶救下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祝福完了自家老大,老二一瞬間鑽進腦子裡,像極了從前非要鑽進自己被子裡睡覺的樣子。

往昔亦如昨日。

他很後悔,後悔冇有真正去教導過自己的孩子,後悔冇有愛過自己的妻子,後悔自己執拗的性格。

也許一切本應該向更加美好的方向發展的。

時間分秒流逝,又是幾個小時過去了,天空被一片濃濃的雲籠罩,太陽躲進了雲層之中,似乎不想去看接下來的事態發展。

宮殿外的特使再也等不下去了,他有勝利者的驕傲,他也知道時間不能拖下去,必須在大軍到來之前迫使皇帝投降。

如果皇帝投降了,這位特使就是功臣,他的功績足以比擬曆史上的偉大人物。

“貴國皇帝陛下!請您給出答覆!否則我們將會進攻!”

聽到這話,衛隊的士兵們立刻冷靜下來,每個人不再說話,有一些看向貝蒙。

“我去請示陛下。”

貝蒙起身邁上樓梯,一步比一步沉重,直到來到了皇帝的寢宮前。

扣門無人迴應,皇宮裡除了他和衛隊之外再冇有任何人了,僅剩的幾個侍從也已經離開了,皇帝需要有人照料。

他走進寢宮,手放在皇帝的椅子上,隨便的拍了兩下。而後,他站在窗戶前,裝成皇帝的樣子向下俯視。

因為有窗簾遮擋,下麵的人隻能看到一個威嚴的人影。

時間再度推移一個小時。

贖罪軍的軍官走到了特使身旁,慢慢掏出了手槍,當著所有人的麵把槍頂在了特使的太陽穴上。

特使還在想著他的功績和接下來的對策,可也就一秒鐘,子彈無情的帶走了他所有的念頭。

貝蒙在視窗看到了一切,手扶在窗台上麵,內心毫無波瀾。

隻聽見贖罪軍們興奮的嚎叫,軍官大喊著聽不懂的語言,翻譯過來是:“貴國擊殺了我軍的特使!我軍不得不發起攻擊!兄弟們!拿下宮殿!城裡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

贖罪軍瘋狂了,這些先鋒們壓縮包圍圈,急不可耐的撲向了王宮,他們怪叫著、他們淫笑著、他們渴望手刃敵人。

在下方防守的衛隊士兵慌忙阻擊,他們都是精英家庭的年輕人,用少之又少的作戰經驗勉強的去抵禦。

可他們麵對的是幾倍於自己的敵人,且身經百戰,視死如歸。

不多時,王宮下層已經是一片混戰,贖罪軍攻入了王宮。

貝蒙拂袖轉身,他握緊手槍,耳朵裡是槍聲和門被暴力打開的聲音。

這種聲音從樓下一直到樓梯,從樓梯再到樓上,直到貝蒙所在寢宮的門外有**倒地的聲音。

他聽著一扇門一扇門被推開,聲音距離他越來越近。

當腳步聲到達寢宮外,他打開門對外射出來一發子彈。

也不管有冇有打中,他狠狠推上門,把手槍彈夾照著牆壁磕了一下,送進了下一粒子彈。

寢宮外出現兩聲槍響,門被打穿了兩個洞。

貝蒙把槍口伸到洞上,連續打出了兩發子彈,有一槍命中了,門外是慘叫。

從容不迫的壓上最後一顆子彈,他隨意的對著門開槍。

門外的人遲疑了,他冇有盲目進門,而是呼喚起了戰友。

這給了貝蒙時間,足以令他掏出了那一把老式的手槍。

把引火線點燃,槍口塞進了口中。

他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再見了,我的家人。”

當贖罪軍突入寢宮時,他們隻看到了一具穿著乾淨襯衣的人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