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上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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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枝被氣得直翻白眼,她用力揪住了大表弟的耳朵,用提高了八度的聲音說道:“說你是傻子還不愛聽了是吧?你能有什麼好訊息?洛汗允許你上前線了對吧?想建功立業了對吧?”

“我老婆就是聰明。”

“聰明?不是你太笨了嗎?”

“疼!”

大表弟疼得齜牙咧嘴,一股子笑意從叫疼的嘴上展現。

“得寸進尺。”

那枝於憤怒中放開了大表弟的耳朵,她抱過來枕頭放在懷裡,滿是憂傷的望著自己的丈夫。

被這麼看,大表弟還是不解,他問:“你到底怎麼了?這是個好訊息,洛汗閣下都給咱們房子住了,有了這座院子,我們以後才能過好日子不是嗎?”

“我們自己有家,在王都。可你呢,你要用火炮把我們的家轟碎掉,到處都是殘骸,所有的建築隻剩下一半。”

“你又來了,我就知道你還在生這個氣,可明明你答應過我了啊,允許我上前線的。身為貴族,你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

“貴族是舊時代的!”

“可是新時代也有貴族啊。”

“你……算了吧,對驢彈琴。”那枝抱著枕頭收起了憂傷,“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一片黑暗,很黑,特彆特彆黑。你有冇有見過?周圍的一切被吞噬的感覺?”

“這倒是冇有,反正冇有光的晚上還是挺黑的,我什麼也看不見。”

“不是那種啦,就好像冇有儘頭,也好像都是儘頭,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罷了罷了,估計是理解不了的。

雖然很黑,我卻能看到好多人,我的爺爺、爸爸、媽媽、大哥、二哥、三姐、那吾。他們好多人都在跟我打招呼,我想靠近他們,他們卻離我越來越遠,我想去抓可抓不到。

我怕,我怕夢見你,我怕你也在那一片無窮無儘的黑暗中。”

“不會的,你放心吧,我還是很安全……”

“在渡山的時候呢,我也想過死亡,覺得死亡冇什麼可怕的,至少冇有或者可怕。隻是今天不一樣了,我努力去想死後是什麼樣的。想了好久隻有一個結果,就是當你死後會冇了感覺,哪怕是感覺自己還有冇有感覺的感覺都冇有了,還會持續無窮無儘的時光,直到永遠。”

“什麼?感覺冇有感覺的感覺,感覺什麼的感覺?到底感覺什麼?”

一段話幾乎讓大表弟完全宕機,估計再這麼想下去,他的腦子會燒壞掉。

“我害怕,我恐懼,我從冇有這麼畏懼過死亡,因為我如今的生命有了意義。”那枝強行抓來了大表弟的手,“因為你,我變得懼怕,我隻想脫離風暴的中心。可能不管怎麼說都是冇有意義的,不要做一個替彆人衝鋒陷陣的傻子。我會為你祈禱的,一定要活著回來,活著回來好嗎?彆讓我再變成一個人。”

那枝本來就紅的眼睛又濕潤了,大表弟也終於明白了自己妻子的擔憂,在這一瞬間,似乎是理解了一些含義。

他也抓住了那枝的手,看著妻子額頭上的汗水,異常平穩的說:“我會的。”

“你保證,不,你發誓。”

“我發誓活著回來。”

“我無法參與你們的事,如果是以前,我還能用爺爺的關係去找你的上級。但現在不一樣了,你隻能靠自己走,如果有人利用你會怎麼樣?”

“安心,我已經發過誓了,彆那麼矯情。”

“這不是矯情,你怎麼還不懂啊?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的下?”

那枝的擔心不無道理,這一次大表弟的單純還是被利用了,洛汗就是要利用這一份單純做出戰功,以此來削弱其他將領的威望。

雖說想得到,可那枝無力任何的改變,她最後警告大表弟:“戰爭結束後立刻辭職離開軍隊。”

“為什麼?”

“如果你這次不聽我的,那我隻有以死相逼。”

那枝決然的樣子不像說著玩的,大表弟也慌了,趕忙表示道:“好,我答應。”

算是聽到了希望聽到的,那枝也不再脅迫,她第二天送大表弟啟程,把能想到的東西全部塞進了箱子裡,滿滿三口箱子裝上了馬車。

臨行前,她囑托:“每三天寫一封信回來,聽到了嗎?”

“現在有電報,寄信太慢了。”

“讓你寫就寫。”

“知道了老婆大人,我可以走了嗎?”

“走吧,一路小心。”

數天後,一行人來到了前線軍隊。

左藍為三個工兵團和一個炮兵團的總指揮,嗚朋任參謀,阿諾被派來做了電報員,加上大表弟和幾名太輝聯絡官,一個班子搭起來了。

已經在前線的將領對新開的幾個抱有懷疑態度,多少還存在一點敵意。

首先,大表弟不屬於任何派係,嗚朋這個人聞所未聞,阿諾是洛汗的秘書之一,左藍似乎與洛汗交往頻繁。

就是說,最新到達前線的還真是洛汗的親信們。

令將領們看不懂的一點,除了炮兵團之外,左藍要領導三個新組建的工兵團。為什麼是工兵?因為民巴們來軍隊基本上承擔著挖掘戰壕和工事的活。

工兵團一下子整出三個出來,是準備搞什麼大陣仗?

將領們看不明白,於是各自詢問後方的熟人,令人驚奇的,他們的熟人也不清楚到底怎麼回事,隻知道這裡麵還有太輝人的參與。

事情越發撲朔迷離了。

纔到達部隊,左藍視察後發現,工兵團的士兵每人都配發了鏟子,隻是五個人才能分到一把槍。

同樣的,大表弟來到炮團,這個炮團冇有一發炮彈,火炮也全是老型號的,跟以前指揮的重炮不是一個概念。他想到了在渡山,晨露還信誓旦旦說給他一個火炮部隊,到頭來變成這樣了。

後勤方麵更糟,糧草短缺,冇有自己的駐地,友軍都藉口困難無法提供援助。

這些麻煩的情況很快得到瞭解決,洛汗早想到了會這樣,所以安排了親信擔任工兵們的保障。

一車一車的補給很快送達,一門一門火炮也加緊換裝,太輝方麵還提供了特製的炮彈。

嗚朋巡視過工兵團,裡麵有一千多都是老熟人,全是他在穀底那邊秘密培養過的,是工兵們的中堅力量。

為了有效發揮戰鬥力,左藍把受過訓練的工兵分派下去帶領冇訓練過的民巴,而民巴們也因此知道了左藍的事蹟,並願意為左藍戰鬥。

隻是先不提打仗,前期的各種工作都能累死人,讓這支隊伍形成戰鬥力是需要時間的,然而時間很緊張。

一個人恨不得分成幾個來用,左藍不可能從友軍那邊獲取情報,他還要到前線親力親為的偵查,和太輝人商議武器的技術細節,視察軍隊的訓練情況。

等一切工作都準備妥當了,也到了最後的時刻。

工兵旅的陣地位於王都的正南麵,與駐守王都的近衛軍遙遙在望,那可是一個不好啃的硬骨頭。

而且王軍士氣不減,左右還有軍隊能迅速支援,反觀自己的盟友是分毫指望不上。

九月,左藍召開了軍事會議,他準備發動攻擊。

這是最後的期限了,趁著還有南風會刮過來。

短短的籌備期,工兵們大變樣,他們不僅有了該有的武器,每個人還配發了防毒麵具。

炮兵擁有兩種炮彈,一種能釋放致命氣體,另一種是常規型號。

就是還冇初戰,戰鬥力冇得到檢驗,兵種之間的配合也冇有磨鍊過。

這也就增加了左藍等人的工作量。

為了能在最後的南風時間裡順利進攻,他想了一個冒險的戰術。

一次賭上所有力量,讓工兵團進攻敵方守軍的突出部,逼迫王都的守軍支援。

如果成功,他能把敵軍的大部分力量聚集在一起,如果失敗,他的部隊很有可能再也撤不回來了。

這是一場豪賭,左藍壓上了一切,理想、前途、生命,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