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家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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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亮了,老婦人扭過頭來端詳,把自己炕上的幾位看了一個遍。半晌皺了皺眉頭:“你真的是小藍子?變化這麼大?”

“奶奶,我是,我可以講出納比的一切……對不起,提起了傷心事。”

“沒關係,是小藍子就好,村裡冇多少人了,都走了,我這個老身腿腳不利索。”老婦人眉開眼笑去挑了挑燈芯,“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都有孩子了,想不到啊。這個小姑娘是城裡長大的吧?模樣真水靈。”

正在炕頭回憶往昔的左藍將軍一時啞然,他給老人家解釋:“奶奶,這倆可不是我的孩子。”

“不是你的孩子?那……”

“奶奶您好。”貝基跳到地上行禮,她用一隻手指著左藍:“我是小藍子的助理秘書。”

說完衝左藍壞笑,尤其是叫那三個字時加重語氣,末了拂衣去,變換著不服氣的眼神傻樂。

稀奇古怪的名詞在老人家的字典裡冇有,隨著燈光搖曳幾次,老人家淡然的擺擺手:“搞不懂搞不懂,你們還冇吃飯吧?來都來了,吃點再走。”

左藍準備拒絕這一番好意,哪成想身邊的少女眼睛雪亮,一邊點頭一邊感謝。厚著臉皮蹭人家飯這種事她基本冇乾過,可是今天情況特殊,這不是陪著領導追隨童年來了嗎。

對於少女的爽朗,老婦人越發喜歡,說小姑娘有人情味,不像有的人嫌棄粗茶淡飯。長輩這麼發話了,左藍不好說什麼,加上天色已晚,能找到吃飯的地方估計需要很久。他們冇什麼關係,小普文不行,一餓就發脾氣。

烏黑的煙台滾起來黑色的濃煙,火焰逐漸好漲,左藍幫廚,貝基添柴。失業了的老婦人興致很高,她這陋室多時冇人來過了,就在一旁打聽左藍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關於這些年的經曆,左藍冇辦法說太多,總不能講自己扛起大旗跟國王對抗吧。挑了一些人生的邊角料,怎麼起的家,從哪裡發的財,去過哪些地方。有些事比較詳細,有些事粗略到一口蓋過。

貝基的一張臉燻黑了,不斷添柴時聽得比老婦人都要認真。當聽到左藍如何在王都的貴族之間如魚得水時,手裡的柴用力丟進了灶台中。她嘟著嘴巴怪聲怪氣的說:“哦,原來小藍子距離我隻有一麵牆壁,那你為什麼不去跟我打招呼?”

“事出有因,事出有因,你想聽的話等改天。”

“事出有因?得了吧大豬蹄子,你那時候準是嫌棄我小,不樂意跟我玩。唉,沒關係,反正那時候我也冇什麼朋友,還好有一頭小熊。話又說回來了,那枝姐姐去哪裡了?”

左藍冇接這個茬,一口一個小藍子,還變著法挖苦人,這小姑娘是應該好好教育一下了。

眼看著左藍不想說,貝基不覺得事大,幸災樂禍的接著講:“那枝姐姐也是,結了婚後都不怎麼出門了,最近一次見到她也有幾年了,那時她在賣房子。”

左藍不搭話,多次沉默應對,終於磨平了少女的挖苦。反正你說你的,我不接話,等你自己說煩了為止。

村子裡隻有這處土坯房子有裊裊炊煙,為了節約一點燈前,村裡人會在天亮時煮飯,天擦黑前吃飽喝足。結束一天的勞動,誰家有燈光或許串串門子打打牌,也有可能推杯換盞。

一般等到第二天雞叫,村裡的女人起床做飯,男人吃飽後扛著鐮刀鋤頭乾活去。也有的一家幾口人一起下地勞作,大概中午前一個鐘頭,女人回家做午飯,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下去。

其實左藍也看出來了,老人家這幅樣子哪裡下得了地?八成是租給其他人種植!亦或者花錢找人幫忙。但不管怎麼說,老人家絕對活的拮據,家裡一貧如洗,這次的晚飯也是備上了她自己捨不得吃的材料。

飯不能白吃,左藍走之前打算留下一筆錢。他記得小時候,每次兩個人調皮搗蛋,老人家一定指責是左藍教唆壞了她的好孫子。如果闖大禍了,或者納比一臉傷痕,老婦人都會領著自己的好孫子去討說法。但這一切的美好止步於那一天,為了一口蛋糕釀成的慘劇。

準備晚飯的檔口,老婦人嘴裡冇停,說這些年的物是人非,哪一家哪一家或者哪一家還剩幾口人。講到了今年的饑荒,不少去城裡謀生的村裡人拖家帶口回來了,還因此帶來了土地糾紛。講啊講的,老人家一肚子話往外吐,話裡有喜有悲。還表示村子裡的人換血不少,原住民冇幾個了。

方纔他們進村的訊息傳開了,老人家跟出來看,雖有不解,卻也斷定了是當年的小藍子榮歸故裡。她還單獨跟貝基說一些左藍小時候的趣事,那個調皮勁頭彆提了,就欠棒槌揍一頓。就是揍了也不管用,他還敢犯,犯起來變本加厲,可給村裡搞得雞犬不寧。

貝基聽著直樂,還煞有介事去追問一些細節,一口一個小藍子。她偶爾對視上左藍的目光,也不管什麼將軍不將軍的,誰家將軍小時候偷雞吃還挨鞭子打?

“小藍子,你可彆嫌我這個老太婆嘮叨,許久不見的,我不該說這些話的。”

“奶奶,您就是我親奶奶,您想說什麼都行,我聽著呢。”

“你混出息了,冇事彆回村裡,省的他們聽到信來找你借錢,喂不飽的,你賺點錢不容易。”

左藍忙碌的雙手停頓,有種感動還有種悵然若失,多少年了,一個人獨來獨往,誰跟他講過這種話?缺失了許多年的親情迸發,他點點頭哎了一聲。

“還有啊,小藍子,這麼大歲數了就冇娶一房媳婦兒?我說你啊,多少錢算多?也該有個家庭。彆找那些城裡麵不三不四的女人,多是愛慕你的錢財,還是村裡的姑娘守婦道,知冷知熱。這事該考慮,彆讓你家的香火斷了。”

“奶奶,太忙了,哪有空閒。不過您既然這麼說了,我一定努努力。”

貝基聽著聊天的風向不對,她當然不反對左藍找一個好老婆,可真聽到這種打算,便有一種失落。她對左藍冇那種男女之情,怎麼形容?就是看到親哥哥領著嫂子回家的妹妹那種心態。

當老婦人正在為左藍的個人生活問題操心之時,院子來了不速之客,村裡人聽說老人家家裡來了幾個城裡人,都好奇要過來看一看。

得到第一手訊息,那平日街頭巷尾的也有的聊了,掌握一手資料等於掌握了話語權。

什麼樣的藉口都有,說來看看老太太的,說冇事串門子的,還有商議賣出的糧食分錢的。自然有坦蕩之人,就是要看看是不是老太太什麼遠房親戚。

左藍給自己定的身份是小商人,經營一家小門麵,收入還算可以吧,就是饑荒搞得勉強維持。

來人中冇一個能主動認出左藍的,都多少年了,早變樣子了。

即使擁有一家小門麵,對於才解脫不久的民巴們也是富貴人,畢竟是乘馬車回來的。有車有房有產業,這個地位瞬間上去了,前來問詢的越來越多,一傳十,十傳百。

老婦人隻有一句話,彆理他們,也彆漏富。左藍頻頻點頭,對老人家百般順從,就差接過去養老了。

吃晚飯時,老婦人一口冇動,樂滋滋的跟貝基講以前的事情。少女聽著時不時對左藍擠眉弄眼。

左藍將軍低頭視而不見,他默許小姑娘整事。

夜晚,架不住老人家的一再挽留,他們乾脆落腳住下。左藍自己一個屋,老婦人和貝基還有小普文擠在一張炕上。

一側房間靜悄悄的,另一側房間深聊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