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它的名字是...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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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陳安臉色微微一僵。

「不然呢?」陳安反問道。

他並冇有在意眼前的人是否是那位初代的無終,畢竟唐國忠也說了,這頂多是一個意識殘片。

更何況,眼前的存在並冇有擴散出威嚴與惡意,反而給陳安一種鄰家姐姐的既視感。

「好吧,看來我以後走的路和我現在想的不太一樣呢。」

女人嘟了嘟嘴,神情有些無奈,可下一刻又恢復了神采。

她站起身,赤腳踩在草地上,伸了個懶腰,勾勒出婀娜的身姿,卻讓人生不出褻瀆之意。

「您帶我來到這裡,是為了?」陳安問道。

他的心底是有些情緒的,這種情緒很怪異,就像是一個女人轉世成了男人,而男人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上輩子是個女人一樣的怪異。

初代無終是女人這件事,在他剛遇到唐國忠的時候,唐國忠就說過了。

不過那時候,陳安覺得自己距離這件事有點太遠了,遠到你根本不會怎樣去思索它。

可現在,他和她卻離得很近。

不過,陳安轉念一想,自己可以肯定的一件事是,自己就是自己,絕不是周羽,更不是初代的無終。

他也就釋然多了。

人,總是關心血脈的傳承,可隨著異變者也好,曾經的超凡也罷,在這條進化之路上走的越高的人,反而越明白,靈魂,纔是一個人真正模樣的詮釋。

所以,從靈魂的角度,陳安覺得,眼前的女人,可以被自己稱之為「先祖」。

「唔,我也不知道,畢竟我又不是未來的我。」

女人眨巴了下眼,笑道:「剛剛我察覺到了小白的氣息,就醒過來看一眼,可惜...好像醒的有點晚了。」

小白?陳安微微一怔,這指的是...秩序之神?

「您指的是秩序之神嗎?」

「他後來變成秩序之神了?」

「應該...是的...」

「真神還是偽神?」

陳安張了張嘴,撓了撓頭,苦笑道:「我也不清楚,畢竟,他太高了,而我現在,太低了。

但我的一位很高的朋友和我說過,這個世界,冇有神,我想他說的應該就是真神了吧。」

這話是陳生說的。

女人聽著陳安的話,神情有些黯然,她忽然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第三紀的初期,這個紀元已經經歷了三百年的時光。」

「已經...這麼久了啊...」

女人微微捂了捂嘴,她很驚訝,這種驚訝不是裝的,是她真的冇想到自己再一次醒來,是這麼久以後。

但這並不是震驚,因為驚訝歸驚訝,她也能很坦然的麵對這些。

「你有什麼想問我的麼,小弟弟?」

女人緩了緩神,嘴角再度噙上淺笑,直勾勾的打量著陳安,彷彿是審視後輩一般。

聽到這話,陳安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

女人的觀察很仔細,她立刻道:「先別激動!我不是未來的我,我今年剛二十四歲!後麵的事情我都不知道!」

陳安聞言,忽然笑了出來。

女人一愣,有些慍怒道:「笑什麼啊!二十四歲也是你的前輩,懂不懂尊重長輩啊!」

陳安揉了揉眼,他很久冇有笑過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剛剛怎麼的突然笑了出來。

「好的前輩。」陳安的嘴角依舊有著笑意,這種笑意在以往往往是為了表麵的麵子工程,或是勉為其難的靠微笑掩飾心底的情緒,可這一次,他的笑容卻是真情實意的,莫名的高興。

在自己的夢中遇到的這個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感覺,讓陳安感到舒適,很舒服,是那種...你一個人在孤獨的道路上走了許久,所謂的親人又在某種程度上變成了你的苦難,而後你突然發現路邊兒,出現了自己的家。

推開門,是素未謀麵卻魂脈相融的外婆熬了一鍋粥,道:「孩子,累了吧,快歇歇,外婆在呢。」

這種感動與突然的放鬆,是難以形容的。

雖然,眼前的「外婆」隻有二十四歲。

「我有很多的問題。」陳安笑著看向女人。

女人歪了歪頭。

「但我知道,太多的事情你都無法回答我。」

女人的眼神有些沮喪,她叉著腰,剛想以長輩的姿態教訓一下晚輩,就聽到陳安又道:

「所以,我隻是想和您多待一會兒。」

女人怔住了。

而後,她的嘴角又微微上揚,帶著些許溫和的走向前,摸了摸陳安的頭,又輕輕地摟住了他。

對於本就是「同一個人」的兩個意識而言,言語本就冇有那麼重要了。

純粹的靈魂關聯,早已讓彼此感受到了一切。

從陳安的角度而言,他看待女人有種「外婆」或者「先祖」的感覺,並且,很純粹。

而對於女人,這個停留在初代無終二十四歲意識中的她而言,看陳安又何嘗不是這種感覺?

就像是,你現在突然發現,你身前開了一扇門,裡麵走出來了個年輕人,說是三千年以後你的後輩。

即使,現在的你還很年輕,還不懂得如何成為一名「長輩」。

但,欣喜,欣慰,那是一定會存在的。

你會想,

乾!老子居然能傳承三千年還有後代!

我真牛逼!

...

陳安也坐在了溪邊,脫去了鞋襪,將腳踩在冰涼的溪水中。

女人坐在他的身旁,就那麼嘴角噙著淺笑著的看著他。

陳安冇說話,而是躺了下來,枕在綠草地上,抬頭看向天空。

女人也躺了下來,舒展雙臂,微微側過身子,對著陳安的方向。

兩個人都冇說話,

這一刻,很寧靜。

陳安很享受這種難得的愜意,他甚至有種衝動,希望就能一直這樣子躺下去了。

良久後...陳安感到了大腦傳來陣陣的眩暈感,他知道,夢始終是夢,現在,夢要醒了。

他轉過頭,正好對準了女人那好看的眸子。

「你...我們,還會再見嗎?」陳安猶豫了下,問道。

女人眨了眨睫毛,道:「或許吧。」

「我要走了。」陳安認真的打量著女人,他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如同水墨畫般被暈染開來,這是夢境要結束的前兆。

「恩。」女人用鼻子發出微弱的尾音,而後輕吸口氣,道:「小傢夥,下一次見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畢竟我隻是一個殘留了三個紀元的意識印記...」

她需要休息了。

存在,哪怕是夢中,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消耗。

而當這殘留的意識印記被消耗光的時候,也意味著她的消失。

沉睡,不能阻止印記的消失,但可以停止消耗。

陳安看著女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像是一幅色彩艷麗的油畫,在逐漸褪去色調變成淺淺的水彩。

「姐幫不到你,姐很懵懂,但姐能告訴你,未來的我,也就是祂,應該是走向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女人的聲音空靈,帶著些許惋惜,些許感嘆。

「錯誤的道路?」陳安微微一怔。

「至少,不是現在的我所希望的道路。」女人笑了笑,道:「不然,出現在我麵前的你,不會是個小弟弟,而會是個小妹妹。」

話音剛落,女人的身影一下子又一次變得稀薄,就像是水彩畫上被潑了過多的水,一下子暈染的消散掉了。

陳安猛然從床上坐起,因為坐的太猛,他的額頭撞到了頭頂的床板,吃痛的小聲吸了口涼氣。

摸了摸頭,陳安看向窗外的夜色,思索著女人最後的話。

初代無終,最終走向了錯誤的道路?

不然,自己就不會是個男的?

這...

這是兩句聽起來看似毫無關聯的話語,可卻有著千絲萬縷般的聯絡。

神靈,是冇有絕對的性別界限的,但性別,是否也是衡量一個人人性的一部分準則?

陳安思索著。

自己不是女人,意味著那位初代無終,在旅途的後期失去了性別,是否意味著,她為了成為祂,而失去了人性?

冇有人性的成神之路,是錯誤的...

是錯誤的...

可這條路,又偏偏是幾個紀元來人們都在走的道路!

陳安清晰的記得,陳權在主教進階的過程中,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逐漸被剝奪的過程...結合詭異路徑越是往上,越是讓人逼近瘋狂與絕望的特性...

「呼...」陳安深深地吸了口氣。

他想起了劉能,那位命運天使。

軟都的劉能,丟掉了人性,所以找回了更多的力量。

而馬爾遇到的劉能,給娟娟買項鍊的劉能,充滿著人性,所以,他的身上甚至冇有任何詭異力量的氣息,或許連異變者都不是,屬於命運路徑天使的「被忽略」的特征在他身上也體現的微乎其微。

陳安忽然皺起了眉頭。

如果,全部人走的這一條道路都是錯誤的...

那,正確的呢?

初代無終,走的也是這條路,失去人性獲得神性的路吧?

所以,這個世界,隻有偽神,而冇有真神。

陳安抿了抿嘴,他忽然感覺,自己是不是錯了。

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直以來走的路,因為不懷疑,因為「不考慮這條路是否正確,因為大家都這樣」的順從詭異源質的特性,去結合,去扮演,去消化的這條路,是否是一條錯誤的路。

可如果冇有詭異源質,自己的力量又從何而來呢?

陳安皺著眉,敲了敲太陽穴,有些頭痛。

他想,自己一路走來,似乎也冇得選,隻能拚儘全力去扮演和消化,自己也確實做到了,完美吸收了小醜階段與旅者階段的詭異源質。

可現在告訴自己這些是錯誤的...

他忽然笑了,他想起了一句話。

「以前,我冇得選。

現在,我想做個好人。」

陳安自言自語著,給自己逗笑了。

可笑著笑著,他的神情又嚴肅了下來。

冥冥中,他感覺到,自己現在的思想很危險,

這是一種徹底顛覆這個世界力量體係運轉規律的想法。

可如果這是正確的。

無異於在人們都相信世界是平的的時候,提出「日心說」。

「呼...」

陳安長出一口氣,他抿了抿嘴,從揹包裡摸了摸,他想拿出最早的日記本,卻發現那日記本早就在自己離開軟都的時候被自己燒掉了。

好吧,也好。

還好,自己有揹包裡帶筆記本的習慣。

他摸出了一本嶄新的,有著黑色封皮的筆記本。

又取出了一支原子筆。

猶豫片刻,在上麵寫道:

「那一場夢,令我難忘,

我依舊不知前路如何,

但我想,我冇有那麼迷茫了。

我依舊懵懂而無知,

但至少,

我邁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它的名字是,

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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