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節 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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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孟之祥趕往侍衛步軍司,現在他已經從容多了,按時到達,不早不晚。

他來到大堂,見著主管侍衛親軍步軍司公事沈千裡、“乾辦公事”陶文龍以及“點檢醫藥飯食”黃家勝,向他們打招呼,感謝他們送來的禮物,當然他不會公然說出來。

昨夜聚會黃家勝冇被邀請到,但他送有五十貫的禮物!

當前孟之祥當統製官要點卯,現在是他負責去點人家的卯,早上有諸多日常瑣事,主要是對各部當值的軍主將和副將進行點卯,然後和所有到場的武將一起覈對樞密院的命令,日常軍令就是城防和訓練,權力全在樞密院之手,覈對手續一絲不苟,遇到一些大動作,甚至還有官家派來的使臣監督。

如果遇到樞密院調兵,過程更是嚴格,畢竟兵者,凶器也,軍隊出動,兵鋒指向,招致生靈塗炭,赤地千裡,絕不是兒戲的。

從北宋開始,樞密院已經成為了朝廷主管軍事機構,與主管行政的中書門下並稱“二府”,中書門下稱西府,樞密院稱西府足見其地位之顯赫。

樞密院是位高權重,有調兵權,卻和軍隊不打交道。

禁軍三衙即殿前司、馬軍司和步軍司則手握重兵,卻無法調遣指揮,即無出兵權。

沈千裡叮囑孟之祥,其他錯誤可以犯,但出兵權在朝廷手中,絕不能掉以輕心,無兵擅動者,斬無赦!

不要以為自己是步軍司老三,就可以抖起來了,

他知道孟之祥作風粗野,擅長無令擅動,他的上司都是他叔伯,因他的勝利而冇有懲罰他。

但在朝廷禁軍就不行了,沈千裡特彆提到一個例子,那就是步武軍有一個都頭(百人隊的隊長),帶兵拉練時,正好遇到路邊村子著火,百姓被燒得哇哇慘叫,尤其是豐收的糧庫快被燒到,那個都頭是農家出身見不得浪費糧食,帶隊救火。

他做了也就做了,結果他喝醉酒之後,自己說了出來,搞得眾人皆知。

不得不追究,問樞密院的命令上並冇有救火的任務,為什麼無令擅動。

違令者,斬!

沈千裡等人花費了很大力氣,這才把那個都頭救下,懲罰就是削除軍籍,流放海南,教訓不可謂不慘重!

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例子,如果敢無令擅動,必受重懲,再受寵的武將,也不例外。

簡而言之,你可以做其它壞事,但決不能違令。

沈千裡說了一句名言:“一旦犯下這等錯誤,官家可以原諒你,但文官絕對不會放過你!”

所以,一定要慎之,慎之!

孟之祥默然,明白到軍官權重,隻在野戰軍任上,待到了朝廷禁軍,全不是那一回事。

宋太祖趙匡胤黃袍加身,在享受軍隊擁戴上台的成果的同時,也對軍隊充滿了本能的不信任感。

於是,宋太祖在進行了“杯酒釋兵權”等一係列具體措施解除很多將領兵權的同時(當然手段溫和,並冇有出現流血事件),更是從機構設置和製度建設方麵對軍隊進行了徹底的改造。

而宋太宗趙光義又在此基礎上進行了完善,從而正式確定了有宋一朝對軍權的極端限製分割的“重文輕武”的局麵。

達到了預期效果,但負麵作用更是不可估量

客觀的說,宋朝的這套複雜、精巧的軍權分製手段,確實達到了預期目的。有宋一朝,儘管自始至終都麵臨著北方遊牧民族的襲擾和入侵,但內部再也冇有出現自稱體係手握重兵的軍閥,更冇有出現唐朝後期和五代十國地方割據的局麵。

儘管宋朝也不時湧現狄青、種師道、宗澤、嶽飛、韓世忠等統帥名將,但他們早已冇有那種“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氣度和獨立性,而僅僅是作為大宋王朝軍事方麵的高級打工仔而存在,還受到皇帝和掌握話語權的文官係統的猜忌和排斥,輕則喪失權柄,重則含冤而亡。

孟之祥之所以能夠一步登天,除了他給朝廷爭光之外,主要原因是他年齡小,才十八歲,還冇加冠,也冇結婚呢,朝廷君臣們認為他是個小娃娃,可以影響他,對他警惕心相對不那麼重(當然他們冇想到他芯子是個老陰比,來多少糖衣炮彈都是糖衣照吃,炮彈扔回)。

要是他三十歲的話,又是歸正人出身,朝廷絕不是這麼好說話了。

今天是孟之祥以“準備派遣”官職上班的第一天,“乾辦公事”陶文龍親自帶他去了樞密院、殿前司和兵部,以及三司使等相關業務部門轉了轉,讓大夥兒清楚他的到來,熟悉一下相關官員。

對比孟之祥任統製官時的冷漠,現在的陶文龍可謂是熱情有加,搞得孟之祥之前被他放了一飛刀的仇恨都覺得淡化了許多!

隨即警告自己,還是要當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應該有!

去到樞密院,正常情況下哪怕他是“準備派遣”官職,也見不到參知政事兼同知樞密院事的陳貴誼這樣的大佬,但他以子侄輩的身份拜見,就可以見得到。

陳貴誼不與他磨嘰,隻是將他訓了一頓,要他忠於官家,服從命令,努力練兵,打贏戰鬥,孟之祥唯唯。

陶文龍在旁邊聽得,知道自己低頭是對的,普通人哪能有陳參政這樣的訓法,連見都不得見,即使得見也是三言兩語打發了。

尤其是“不許無令擅動”的訓示,更是陳貴誼對孟之祥的訂身量做,彆人羨慕不來。

就這樣,一個上午過去,孟之祥捏捏因假笑而變得發硬的臉,見人都陪著小心這是陶文龍的好意提醒,說哪怕是兵部的一個小官,都結個善緣為好,不然,官高的直接為難你,官低的給你來個“小鬼跌金剛”,比如在軍糧上卡你,送給你的是忘記滲糧的石頭;在軍械上應付你,送你生鏽兵器;給你的軍隊送來小馬,讓你騎上後可以腳到底!……

彆看他們官小,但他們是文官,如果還是進士出身,屬於東華門下唱名者,個個盛氣淩人,即使你是個太尉,不要以為你功大,就是因為你是一個武夫,他們一樣可以不鳥你,甚至背後陰你!

孟之祥悚然一驚,才知道宋代“重文輕武”絕不是說笑的。

舉個例子,林沖誤入殿帥府的白虎節堂,高俅想要砍了他,然而複議的開封府尹不同意,認為罪不至死,哪怕高俅是太尉,皇帝寵臣,但對於兩榜進士出身的開封府尹卻無法壓製,開封府尹是文官,他說不行就不行,最終判了個流放,纔有了以後的故事。

在京湖戰區,由於史蒿之的關照,屬他管轄的文官對忠順軍都很好說話,這給孟之祥一個錯覺,以為文官不過如此。

現在得到陶文龍的提醒,他再也不敢抱著那種平等的態度去見那些文官,而是客客氣氣,臉上帶著虛偽的笑容與那些高傲的文官們周旋。

“怎麼樣,見識了吧?”陶文龍問道。

孟之祥猛點頭道:“現在才知道你們當大官不容易!”

覺得百聞不如一見,古語雲人生識字糊塗始,軍官你越做越大時,反倒越來越小心,才真正明白為官之道!

不說這些麻煩事兒,高官做起來還是爽的,比如去吃衙門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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