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節 卿可自決和身不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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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岩之年紀老邁,之前當過老學生,回校複讀!

孟之祥重視教育,在定都應天府後,立即建立起二所國立大學,一是東南大學,這是綜合性的大學;二是國防大學,乃是為軍隊準備,培養中高級的軍官,國防大學中有個高級指揮係,學員不多,且不用考試就能進學,他們正是各地的總督、巡撫和三司官員,軍隊則是軍師級的乾部,主要學習的是戰爭指揮知識。

史岩之在這個係裡進修過,具備了相應的知識,根據敵情報告,他一眼就看穿韃子“誘敵深入”的伎倆,明擺著韃子在用空間換取時間,用空間換取實力。我軍進入的地方越深,補給線也越長;占領的土地越多,兵力自然也越分散。

我軍不可能處處設防,韃子可以從容切斷我軍糧道,足讓我軍不戰自亂。

“嘿嘿,老夫偏不上這個當!”史岩之呷著奶茶道。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的道理史岩之完全清楚,因此麵對著進入舊朝兩京的巨大誘惑,史岩之頂住了,而且孟之祥也頂住了。

在史岩之寫來的奏摺上,孟之祥明確批覆:“卿可自決!”

他對王堅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朕可不是唐玄宗,不會迫史卿當哥舒翰的!”

“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安史之亂初起,哥舒翰守潼關穩如老狗,安祿山前進不得,都後悔造反了,不料豬隊友唐明皇強迫哥舒翰出戰,果然兵敗,哥舒翰身敗名裂,唐明皇則失了美人和江山,這樣的曆史教訓,孟之祥不可能不知道的。

得到了孟之祥的批覆,京湖軍在劉整部奪取了許昌,蒲黼部奪取了汝州後不再前進,而是轉入防禦,得來的許昌和汝州各州縣加固城防,屯積物資,大部隊後撤,保持一種收拳回身,蓄勢出擊的有利態勢。

……

開封城的城牆上,史天澤在巡視城防,咬牙切齒地詛咒著與他同姓的南朝老匹夫!

先前開封城的情況惡劣,它原為北宋都城,被金人攻破後,金人大掠該城,把城內洗劫一空,一劫也。

金人占據開封城,該城漸漸回覆元氣,但遠未能達致先前盛況,又遇到蒙古人入侵,金人獻城投降,蒙古人一點不給臉,大掠該城,把城內洗劫一空,二劫也。

到得宋將趙葵與全子纔來“端平入洛”進入開封城時,此時的汴京早已不是當年繁華遍地,百業興旺,人口百萬的大都市。進入之後看到的是一片死寂,遍地凋零的景象,有的也隻是一千戶居民和600名投降的守軍!

宋人來去匆匆,蒙古人重新控製開封城,他們不善於經營,且開封城曾作為北宋都城和金人臨時都城,蒙古人不想讓其發展起來,因此史天澤進入開封城後,看到的景象與趙葵與全子纔來的景象不遑多讓。

不能過黃河,各地的韃子達魯花赤不納他們,史天澤無路可走,隻好撥出錢財,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修繕開封城的城牆,加固城防,深挖護城河,打造器械,還在城內建造房子、倉庫、平整土地建校場、深挖水井、修理道路等等,錢財如流水般地使出去。

儘管一再節省,比如動用民力時不給工錢,但總得給他們吃飯吧,讓他們自已出錢做飯來做工,這樣的事情,史天澤真的做不出來。

對於史天澤這些地方實力派來說,百姓是其根基,勢力重要的組成部分,若根基不穩,他漢人世侯就做到頭了。

他分出了部分軍糧接濟百姓,提供食水,讓軍醫治療患病民眾,因此民心稍安,城內未見騷動,可這一切都離不開錢。

再有軍隊也要吃好一點吧,軍糧不夠了,殘破不堪的汴京城內的糧食本身就捉襟見肘,無法供給大軍,向外麵購買糧食,奸商們哄抬物價,糧價飛漲,他們從外地運糧,且有後台,乃是蒙古人或色目人,史天澤不敢得罪他們,隻能咬牙受宰,勉強買些高價糧。

看著城內井然有序的街道、修葺一新的城牆和城下的環城羊馬牆、又寬又深的護城河以及河邊密密麻麻的鹿砦,還有身邊大量的檑石木炮、堆疊的箭矢,就連準備開戰後讓南蠻“享受”金汁的大鐵鍋也間隔不遠地擺上一口,和平年代鐵鍋司空見慣,戰爭年代鐵鍋則十分珍貴,能弄來這麼多口鐵鍋也是軍需部門軍官的本事了!

這是付出了大錢才弄來的!

當時是日趕夜做,全城忙碌,把這座老破城池來了個大翻新。

可現在……唉,一通操作猛如虎,結果全成無用功!

看著城上城下,史天澤心中堵得慌,他找來心腹將領們召開軍議,在會上說起了已軍目前的窘境,提到了韃子絕不對讓他們久呆,必定逼他們離開開封,出城進攻許昌和汝州,則明軍反客為主,占據主動!

現如今,史家軍真是內外交困啊!

眾人麵麵相覷,驚凜於明軍的忍耐性,對於韃子“隻許他們逃跑,不給彆人撤退”的雙標行徑十分憤慨。

先前宋朝趙葵和全子才端平入洛時,韃帥塔察爾就是先躲到黃河北岸,待宋軍進入兩京懈怠後纔出動殲滅了宋軍。

如今韃子不許史家軍過黃河,逼著史家軍與明軍在開封城下決戰,但大夥兒知道一個資訊,即駐守黃河南岸的鄭州守將帖木兒不花已經通知其部下:“一旦南蠻進攻,立即北渡黃河,以避其鋒!”

鄭州是座大城,其質地還勝過荒廢的兩京,說棄就棄了,史家諸人咒罵不已,既罵南蠻太狡猾,又罵韃子過於無情,還能做一家人嗎?

有人涼涼地道:“在韃子們的眼中,我們連他們的狗都不如!”

開會的都與史家沾親帶故,說起話來也是肆無忌憚,私底下照罵韃子不誤。

罵歸罵,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軍中都虞候史誌是史天澤的堂侄,他說道:“我們在洛陽呆著不是路,十幾萬人馬這人吃馬嚼的,冇有進益,又不能過黃河北岸補充,隻能打回去!”

他提議派出輕騎兵騷擾在許昌和汝州的明軍,大部隊向前推進,采取前輕後重的方式,前軍遇到敵軍時即結堅寨以拒敵軍,消耗敵軍的力量後,後軍跟上,一舉殲滅敵軍。

這是穩妥之策,史天澤同意了。

待諸將散去,史天澤一拳砸在了帥案上:“身不由已,我真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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