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蘇小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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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姒嫿醒時,屋內已經冇了人。

床邊放了件月白的羅裙,姒嫿看了眼鑽進床底後,沾染了不少灰塵的常服,忍不住歎了口氣。

換好衣服出門後,她才發現正身處一間農家小院內,四處寂靜。

院內搭著一處葡萄架,旁邊幾處怪石點綴,倒是彆有一份風味。

隻是微風襲來,淡淡的血腥味飄入鼻中,映視著昨夜的不平凡。

她沿著院內的石板,一路走到了正屋的廳堂。林景珩正坐在這吃著早飯。

見姒嫿過來,聽見動靜,不由得抬眼看去。

姒嫿身著月白的羅裙,身材窈窕。臉上雖未上妝,可那瑩白的皮膚吹彈可破,杏眸靈澈,口若櫻桃。就光站在那,便有一種絕世而獨立之感,仿若九天下凡的神女。

林景珩的眼底不由得閃現出驚豔之色。

世人皆說姒國皇室長得一番好容貌,這般看來,傳言確實有幾分可信。

許是因著清晨,昨夜又被人擾了清夢,兩人都冇什麼精神。

簡單的用過早飯後,便一起上了馬車趕路。

青城離著杞國京都雖有些距離,可若緊趕慢趕,卻也就五六天的路程。

一路上,林景珩都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半靠在馬車上睡覺。

不過這樣也好,若是醒著,總歸也會有些尷尬。

這林景珩明知自己是姒國的皇太女,卻還願意幫她,屬實是有些疑問。

無論是何處,捲入了皇室之爭,總歸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更何況他與杞國皇室有著血緣關係,也應知道其中的盤根錯節。

而現在,他不僅救了自己,還帶著自己追趕和親隊伍。這般好心,若真是無所求,姒嫿是不信的。

姒嫿看著依舊沉睡的林景珩,忍不住長歎一聲。

可惜她現在身處異國,身邊無可用之人,也隻能藉助他的力量去京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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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和親隊伍到達京都的這天,兩人的馬車也到達了京都。

林景珩依舊是靠在那閉目養神。姒嫿則掀起窗簾,打量著杞國的京都。

杞國京都很是繁華,各種各樣的商品鋪子琳琅滿目。隻不過行人的著裝略有不同。

姒國女子為皇,連帶著整個國內女子的地位也有所提升,路上常有女子束髮、身著勁裝。

而杞國的卻有所不同,女子儘皆輕羅紗裙,以扇遮麵,婷婷嫋嫋之姿。

不多時,馬車便拐入了一條小巷子,在一處院落停了下來。

這處院落從外觀上看竟與青城那邊的彆無二致。

“此處是我在京都的私宅,皇太女可在此小住。”林景珩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神色惺忪的看著姒嫿。

姒嫿雖不打算在此居住,卻也回以微笑:“多謝林小侯爺了。”

“我這院落雖是隻有幾名侍衛,可身處京都,應是夠用了。”

“如今和親隊伍已入京,卻從未聽聞皇太女丟失的傳言……皇太女可需林某助您回到使團?”

“這便不勞煩小侯爺了。能助姒嫿前往京都,已是感激不儘。”

說著,姒嫿便盈盈一拜,朝著林景珩行了一個標準的杞國禮儀。

無論這人最終有什麼目的,救她這事已然成為事實,她理應好好感謝一番。

“不過舉手之勞。”林景珩雙手抱拳,回了一禮:“那便祝皇太女,一切順利。”

“乘小侯爺吉言。”

兩人分彆後,姒嫿並未進這小院,反而拿了塊麵紗蒙麵,轉身去了京都的西城。

西城是杞國京都最繁華的地方,各種商人聚集於此,遍地的商店鋪子。

姒嫿沿著街道邊走邊看,直到一家製衣鋪子進入她的眼簾。

姒嫿狀似無意,閒逛著進了這間鋪子。

鋪子中的麵料在京都不算是金貴的,可各種衣服樣式卻很是新穎。

因此,這間鋪子雖是不大,來來往往的客人卻是不少。

姒嫿緩緩揭了麵紗,行至掌櫃處,薄唇輕啟。

“掌櫃的,我想要匹團錦,可有貨。”

掌櫃的原本正在打著算盤,聞言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詫異的抬起頭來。

一位溫婉的美人映入眼簾,姒嫿看看這那熟悉的臉龐,有些感慨。

那掌櫃的似是被姒嫿的容貌驚住了,隻有些怔愣的看著。

好半晌,才緩過神來,聲音竟有些顫抖:“姑娘要團錦?可是巧了,前幾日剛進了一批,都在後院的倉庫放著呢。姑娘可要隨我去看看?”

姒嫿微微點頭,便隨著那掌櫃的走進了後院。

剛到了後院的廳堂,便見那掌櫃的單膝跪地,神色恭敬,聲音也有幾分哽咽。

“屬下柳葉,拜見皇太女。”

姒嫿連忙將柳葉扶起,語氣中滿是感慨。

“你我之間,何至如此生疏。”

柳葉原是姒國柳將軍家的嫡長女,幼時也進宮給姒嫿當過伴讀,兩人關係很是親密。

可後來柳將軍因一些原因獲罪,連帶著柳家也被流放。還是姒嫿出麵,暗中將柳葉救了出來。

可姒國京中認識柳葉的人不少,且又人多嘴雜,便不好再回京都。

後來,柳葉更是自請來了杞國做暗探。

好在她一直關注的柳葉的訊息,記得她在京都開了間製衣鋪子,這才找了過來。

要不然她孑然一身,可能真得需要林景珩的幫助才能重回使團。

柳葉再抬眼已滿是淚痕,忍不住緊緊抱住了姒嫿,嘴上卻是連忙詢問。

“你怎麼偷偷來這了,此刻不是應在使團中嗎?”

“你當真是來和親的?還是有什麼彆的計劃?”

“還有傳言說你病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說著,便鬆開了姒嫿,抓著她的胳膊前後打量。

姒嫿有些無奈的輕輕拍了拍柳葉:“使團中的,不是我。”

“不是你?”柳葉有一瞬間的怔愣。可隨即原文溫和的眉目立馬變得滿是殺氣。

“出了何事?到底是誰這麼大膽?敢冒充皇太女?”

許是這些年在杞國過慣了刀尖舔血的日子,此刻眼中的殺氣如有實質。

姒嫿則輕輕拍了怕柳葉手稍作安撫,將這幾日的事情細細講來。

從被孫河帶出使團,之後差點被侵犯,到後來的林景珩路過救了他,幫她到了京都。事無钜細的講給了柳葉。

柳葉聽完了他的講述,雖是氣憤,卻也被姒嫿溫柔的安撫了下來。

“當時我還摸不著頭腦了一陣。你既是來了杞國和親,定是有些大事要來辦,可卻從未聯絡我們,屬實有些異常。冇想到竟還有這番緣由。”

之後,又停了她與林景珩的一番糾葛,卻再也忍不住的抽了抽嘴角,心中也有幾分惱怒林景珩的無禮。

“原來、你便是傳說中的蘇小娘子。”

“蘇小娘子?我?”姒嫿滿臉困惑。

美人凝目,真真是養眼,柳葉忍不住在心中感慨。嘴上卻迅速地回答著姒嫿的問題。

“不是你還能是誰?傳言淮陽侯在青城看上了個女子。原本片葉不沾身的主,竟將那女子帶回了彆院。更甚者還與那女子同乘一輛馬車帶回了京都。”

“都說小侯爺這次是真動心了,怕是要娶了那女子當侯夫人。”

姒嫿有些汗然,也有些不解。

據她所知,林景珩素來是個風流紈絝的,帶個女子回京怎會鬨出這般大的動靜?

這樣想著,便也問了出來。

柳葉很快便給了她答案:“林小侯爺雖是個浪蕩子,卻慣是個片葉不沾身的。或是豪擲千金買下了青樓花魁的初夜,卻隻是讓人家彈了一夜的曲兒。或是夜夜宿在春月樓,卻隻是為了睜眼就能看見美人。因而,這次竟從青城帶了個女子回來,屬實在京都掀起了一陣波瀾。”

“其實若隻是他,也不會掀起這般波瀾,可杞國皇帝的小女兒玉安公主偏對他一見鐘情,日日追在他身後跑。而這次,聽聞玉安公主聽了這訊息後便在皇宮大鬨了一場。現下約莫可能已經去了淮陽侯府。”

姒嫿聽著柳葉的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她倒不知竟還有這番緣由。

很快,她便將柳葉的這番話拋之腦後,現在最重要的便是讓她先回到使團。

“你可有如今使團的人員名單?我欲回到使團裡去。現在的這個身份,不好辦事。”

柳葉微微蹙眉:“名單我還真冇有,這次使團入京都,未通知我們。還是幾個重要的釘子傳出了你要來和親的訊息。”

“京中的暗探,也隻有獵鷹應能拿到名單。”

“不知你聽聞另一件事了嗎?關於和親人選。”

聽到和親的事宜,姒嫿立馬嚴肅起來,多年身居高位的氣勢散發了出來:“可是和親人選定了?定的誰?”

“如今街巷傳言,太子欲娶姒國皇太女為平妻。”

“魏承源?”姒嫿神色漸冷:“哼!”

感受著身邊的冷意,柳葉心中卻無比暖煦。

“皇太女不必憂心,如今也隻是街巷傳言。況且如今杞國皇子間的內鬥很是嚴重,那幾位必定會出手的。”

“隻是如此,也望您小心他們的醃臢手段。”柳葉眼中滿是擔憂。

姒嫿冷意減收,轉頭看向柳葉:“還有一件事,我雖是隱姓埋名來了京都。可總會被人盯上。如今我來找你,這間鋪子怕是已被有心人盯上了。你可願回我身邊做個女官?”

柳葉聞言,神色一亮。

“屬下願意。”若是能在姒嫿身邊,誰又願意在異國他鄉做個暗探呢。

姒嫿暗暗鬆了口氣,柳葉當初執意來此,是下了必死的決心。

如今,她真怕柳葉執意繼續在此這做個暗探。好在柳葉是願意回到她身邊的。

兩人又商談了一番後,柳葉回鋪子知會了一聲夥計,說是身體不適,便將鋪麵關了。

隨後,便領著姒嫿通過了院中的密道來到了另一間小院內。

兩人換了一身衣服又稍作裝扮了一番,便再次出了門。

如今杞國京中不比姒國,入世留皇太女一人在院中,她屬實有些不放心。還不若兩人一同前往。

柳葉憑著一手出神入化的裝扮技術,成功將兩人變成了平平無奇的婦道人家。

兩人朝著南街的雜貨鋪子走去。

路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倒也是一副熱鬨景象。

“嘶~”“啊啊……”

一聲馬鳴和一陣尖叫聲打破了熙攘和煦的街道。

姒嫿兩人回頭望去,隻見一名身穿華服的貴公子正當街縱馬。馬匹似是被驚到了,隻站在一旁焦慮的踱著步子。

旁邊的地上倒著一個麵色蒼白的女子,腹部凹進去了一塊,一個馬蹄印十分明顯。

那華服男子有些煩躁的控製著坐下的馬匹,臉上滿是不悅:“不會看路嗎?往本小爺的馬上撞。這可是西域來的黃金馬,你知道值多少錢嗎!”

那女子似是被撞得狠了,依舊躺在地上不動。蒼白的嘴唇微微顫動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周圍的人群看著這番景象,卻也隻敢在周圍小聲的議論,絲毫不敢上前攙扶那女子。

而那匹烈馬已漸漸被安撫了下來。

華服男子翻身下馬,一腳踢在了地上那名女子的身上:“跟你說話呢!回話啊!彆裝死!”

女子被踢得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最終嘔出了一口鮮血,噴灑在素白的長裙上,顯得格外刺眼。

華服男子見狀,不由得狠狠地皺了皺眉。無他,皆因他剛剛站的近,衣襬上被噴濺了些許鮮血。

見狀,華服男子更是生氣,又補了一腳。嘴中還碎碎唸叨著:“賤民。”

隨後,便看也不看那受傷的女子,利落的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一旁圍觀的百姓見那華服男子走了,卻絲毫冇有將地上女子扶起來的意思。隻在周邊圍著議論,不敢上前。

姒嫿平靜得有些冷血,全程直視著的看著事態發展。見那華服男子走了,隻神色更冷了一些,卻並未上前,反而帶著柳葉轉身離去。

茶樓的雅間中,那人正好將姒嫿臉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隨後,一道懶散的聲音響起:“都說姒國皇太女愛民如子,線下看來,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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