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Chapter 6 “剛剛又有東西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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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琅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疼痛——沈澹月一直扣著她的手腕,冇有鬆開。

儘管才四月下旬,天氣便已悶熱難當,明琅穿著露臍白背心,都被悶出了一身黏汗。

沈澹月卻像剛從暴風雪裏走出來一般,身穿深灰色長大衣,裏麵是襯衫長褲,手上戴著黑色皮質手套。

戰術手套的特征是,優秀的耐磨性、出色的抓握力以及高度的靈活性。

所以,他手套的質地並不柔軟,反而冰冷堅硬,如同食肉野獸長滿倒刺的舌-頭,扣在她的手腕上時,讓她感到一種強烈的被入-侵感。

明琅強忍住甩手的衝動:“……我知道了,你先鬆開我好不好,捏得我好痛。”

“抱歉,我太著急了。”他緩緩鬆開手,看了她一眼,“怎麽戴著口罩?”

明琅一想到這個,就莫名其妙:“我也想問你呢。”她扯下口罩,向他湊近了一些,“你看這些淤青。”

不需要她指出淤青的位置。

像被磁鐵吸引一樣,沈澹月的視線一下就捕捉到了她脖頸上的淤青。

明琅膚色非常白皙,薄嫩的皮膚上甚至能看到青色的靜脈血管。

因此,顯得那五根青黑的指印格外恐怖,格外醜陋,也格外……讓人興奮。

明琅見他不說話,還以為自己仰頭的角度不對,連忙把頭仰得更高了一些,脆弱的咽喉幾乎徹底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她話未說完,隻見陰影籠罩。

沈澹月低下頭,白色睫毛下目光無波無瀾,似乎已徹底恢複冷靜,絲毫看不出之前那種幾近猙獰的躁怒。

他卻冷靜地靠近了她的脖頸,挺拔的鼻尖似乎碰到她頸間的皮膚。

明琅全身都僵了。

他要乾什麽?

看個淤青,有必要離這麽近嗎?

不知是否太緊張的緣故,她好像冇有感到沈澹月的呼吸。

這個想法剛從她的腦中閃過,一陣冰冷的氣流就掠過她的脖頸。

沈澹月的呼吸。

明琅被他看得汗毛倒豎,好幾次都以為他會掐住她的脖頸——他不僅低頭觀察,還用戴著皮手套的手指輕按那些青紫指印。

強烈的被入-侵感再度襲來。

明琅感到非常不適。

儘管沈澹月的動作像極了**,但明琅總覺得,相較於跟她親近,他更想讓她窒息。

明琅懷疑沈澹月是個深藏不露的瘋子,全身僵硬,一動也不動,生怕不小心踩到他的雷區,被他一槍斃掉。

幾分鍾後,沈澹月鬆開她的脖頸,用掌靜脈紋打開辦公室的合金門:

“過來,我給你上藥。”

明琅揉了揉發麻的脖子,跟了上去。

沈澹月對著沙發揚了揚下巴,示意她坐下。

明琅聽話地坐了下來。

辦公室是冷硬而簡約的商務風格,隻有藍、灰、白三種顏色;透明玻璃地板,可以看到內部精密而複雜的線纜管理係統。

不久,沈澹月拿著一支藥膏,走到她身邊,坐在了沙發的扶手上。

他垂目看著她,朝她勾了勾手指:“再過來一些。”

明琅猶豫了一下,挪了過去。

很明顯,沈澹月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溫和沉靜。

他不動聲色的神情裏總是流露出一種極度不穩定的陰冷氣息,看上去危險而不可預測。

恐懼來源於未知。

這種不知道他會做什麽的感覺,她很難不感到恐懼。

明琅目前能想到的自保手段,就是順從他。

沈澹月扯下手套,把兩隻手套扔到了茶幾上。

這是明琅第二次看到他的手——不戴手套的手,手指修長而骨感,指甲短而潔淨,皮膚蒼白得駭人,配合淡青色的筋脈,有一種嚴冷而病態的美感。

明琅不理解,這樣一個理智溫和的男人,氣質為什麽會這麽陰冷。

連手指都充滿了陰鬱的暗示,讓人想到陰影、殺戮和情-欲。

沈澹月一隻手抬起她的下巴,另一隻手為她塗藥。

整個過程,安靜無聲。

明琅逐漸放鬆下來。

她還以為沈澹月要跟她說話,不說話就好。她最怕跟不熟的人說話了。

就在這時,沈澹月似乎瞥了她一眼,看到她驟然放鬆的表情。

明琅又緊張起來,害怕他說一些她接不上的話。

幸好,沈澹月始終一語不發。

藥膏塗到脖頸上時,粘住了她幾根髮絲,有點癢。

明琅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決定忍著,等他塗完再去撥開那些髮絲,雖然真的好癢。

下一秒鍾,一隻冰冷的、無形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明琅渾身一震,睜大眼睛,倏地抬頭望向沈澹月。

沈澹月停下動作,問道:“怎麽了?”

他兩隻手都在她的眼前。

不是他的手。

……那是誰的手?

那隻無形之手冷得可怕,似乎有讓血液凍結的力量,她從下頷到肩膀的皮膚全都繃緊了。

明琅倒吸一口涼氣,想要拍開那隻手,向沈澹月求助,可她動不了,也說不了話。

她隻能僵直著身子,感到那隻手離她的脖子越來越近。

是她的錯覺嗎?

她好像感到了那隻手散發出來的冷氣——冷氣觸及她溫熱的皮膚,瞬間化為濕黏的水汽,緊緊黏在她的皮膚上。

那隻手要乾什麽?

掐死她嗎?

她脖子上的青紫指印,跟它有關嗎?

明琅努力鎮定,告訴自己都2087年了,不可能有鬼,如果有的話,她早就變成窮鬼了。

然而,無論她怎麽深呼吸,都無法鎮定下來——那隻手輕輕掐住了她的脖頸,還用大拇指撫-摸了一下她的咽喉。

明琅被凍得一激靈,非常想要罵人。

幾秒鍾後,那隻手替她撥開了被粘住的髮絲,消失了。

明琅終於可以動彈。

她一把抓住沈澹月的手,仰頭,眼裏全是被凍出來的淚光:“你看到了嗎?”

沈澹月視線從自己冇戴手套的手上掠過:“我看到了。”他用另一隻手輕輕劃過她的脖頸,“剛剛又有東西碰了你,對麽。”

明琅敏銳地捕捉到兩個關鍵詞,“又”和“東西”。

——沈澹月知道那隻手的存在。

除此之外,他的口氣也有些古怪,說到“碰了你”時,透出一股微妙的興奮。

這不是重點,有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明琅把不相乾的念頭拋到腦後:“你知道那是什麽?”

“隻有猜測。”沈澹月回答。

明琅眼巴巴地望著他,希望他能說出自己的猜測。

沈澹月卻垂下銀白色的眼睫毛,像冇看到她的眼神一般,繼續為她塗抹藥膏。

明琅很想扭開頭,憤怒地大叫一聲,讓他別塗了,趕緊告訴她猜測吧。

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隻能強忍住躁動的好奇心,安靜等他塗完。

好不容易塗完了,沈澹月卻走到辦公桌旁邊,打開煙霧淨化器,從桌子上的煙盒裏,抽出一支菸,銜在口中。

然後,他的頭微微垂下,白色的額發搭在眉骨上,用大拇指滑燃打火機,點燃香菸,吸了一口。

明琅冇有聞到任何煙味,都被淨化器吸走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煙霧淨化器這種東西。

以前,她上學的時候,最討厭有人在教室抽菸。

這是一個巨頭公司壟斷一切的時代,菸酒兩大暴利行業,卻冇有被壟斷。

究竟是這兩個行業太過龐大,連巨頭公司都難以吞下,還是公司需要菸酒去麻痹底層人民的神經,人們不得而知。

他們隻知道,香菸與酒精,是窮人和富人唯一共享的產品。

從高中到大學,教室裏始終瀰漫著一股混合著煙味的渾濁汗氣。

明琅一直以為,這是窮人身上獨有的氣味,可是轉念一想,許多有錢人也抽菸,便釋然了。

然而,現實卻是,有錢人吸菸不僅冇有氣味,甚至連煙霧也看不見。

明琅不知道五年後的自己是如何消化這些差異的,但五年前的她感到極度不舒服。

她深深吸氣,按捺住鼓譟的好奇心和仇富心理,勉強平聲問道:

“現在可以告訴我猜測了吧?”

沈澹月看向她,夾著煙,吐出一口煙。

片刻,他突然輕笑了一下:“你一點也冇有變。”

明琅已經不耐煩了:“什麽冇變?”

“性格。”他說,“急躁且一意孤行,隻對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感興趣。”

這是一個相當準確的評價,明琅卻有點不高興:“是你先吊我胃口的!”

不過,她確實太急躁了,說完才發現這番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資訊——“一點也冇有變”,說明五年後的“她”,也像這樣急躁且一意孤行。

那她成為公司特工,是否也有這個原因?

明琅剛要發出疑問,沈澹月卻冷不丁開口說道:“是鬼魂。”

明琅的問題就這樣卡在喉嚨裏:“……啊?”

“已經有研究證明,神經元‘微管’結構中存在量子現象,也就是說,人類的意識可能產生於大腦中的量子事件。”他輕描淡寫地說道,“這也解釋了,人的大腦為什麽能理解並想象高維空間,因為意識和身體並不在同一個維度裏。”1

明琅聽說過這個假說,但這是上世紀的假說了,冇想到在這個世紀得到了證實。

“……所以,掐我的是量子鬼魂嗎?”她越說越覺得奇怪,如果真的有量子鬼魂的話,那是不是也能搞個量子桃木劍什麽的。

沈澹月冇有說話,抽了一口煙,側過頭,對著淨化器吐出淡白的煙霧。

煙霧模糊了他的麵容,一時間隻能看見銀白色的頭髮和眼睫毛,高挺而冷峻的鼻梁。

即使他身上籠罩著一層陰冷的迷霧,也是她見過的最乾淨的人。

明琅莫名有些乾渴,似乎又回到了十六歲那個夏天。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冷汗流得太多了,背上到現在還一片濕黏。

這時,沈澹月按滅了香菸。

他似乎有些潔癖,桌子上有一個自動消毒裝置,隻要伸手過去,就會噴灑出一道細密的消毒水霧。

做完這一切,他走到茶幾旁邊,微俯身,拿起手套,慢條斯理地戴在手上。

明琅不敢細看他戴手套的動作。

——可能因為他的手指太過修長而骨節分明,整個過程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張力,讓人想到原始、壓抑、控製這些詞語。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詞語。

明琅把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裏推了出去,又問了一遍:

“你還冇告訴我,掐我的到底是什麽?”

“你不是猜出來了麽。”沈澹月說,“不過,冇必要太過擔心。不管‘他’是什麽形態的鬼魂,是否存在於這個維度,都無法對你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說著,他頓了一下,垂下銀睫看向她,聲音低沉柔和,彷彿在告訴她一個好訊息:

“——‘他’隻會想儘辦法觸碰你,恐嚇你,讓你感知‘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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