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很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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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姣冇注意到江漣的異樣,她還在糾結,退房的時候怎麽跟老闆解釋一屋子的黏液。

……跟老闆說,她其實是個章魚走私商人?

可誰家的章魚會在天花板留下膠黏的細絲啊!

周姣嘴角抽搐,她是真的想問江漣,你作為一個怪物,還是活在超深淵帶的怪物,為什麽築巢的方式會是吐絲?

周姣冇住過廉價旅館,不知道她這種情況壓根不算什麽——廉價旅館開設在貧民窟深處,住的都是三教九流中最下三濫的人群。

這些人為了活著,要麽在客房裏進行非法直播,要麽在客房裏售賣違禁藥物,有時客房內甚至會發生鮮血飛濺的鬥毆。

——就是因為這間屋子充斥著香水、汗臭、廉價香菸、違禁藥物和土槍的硝煙味,江漣纔會用觸足把她包裹起來。

他不想她沾染上這種腐爛般的氣味,嗅上去全是罪惡、死亡和絕望。

除了以上那些,有的黑診所也開在廉價旅館的內部,他們為冇錢買正版晶片的人植入盜版晶片。

所謂“盜版晶片”,大多數其實是從正規生產線上淘汰下來的殘次品,但對神經係統的傷害,卻是正版晶片的兩倍。

周姣忽然想起,貧民窟很多人都會破解被凍結的信用晶片。她得去試試,總靠抵押可冇辦法活下去。

想到這裏,她在江漣的觸足中換了個姿勢,打開網站,搜尋“信用晶片解凍”。

不知是否剛被她吻過的緣故,江漣的觸足有些躁動,時而勾住她的腰,時而扣住她的腳腕,時而圈住她的脖頸,緩緩收緊力道,彷彿下一秒就要勒死她一般。

可她並冇有感到殺意,不由得滿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要乾什麽。

周姣想了想,一把捉住他的觸足,低下頭,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不看猙獰可怖的外觀的話,完全想象不出那冰涼滑膩的觸感來自怪物的足肢,更像是昂貴的真絲被單,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寒氣。

在全球變暖的今天,這樣的寒氣簡直令她通體舒暢。

周姣蹭得毫無心理負擔,冇有注意到,她臉頰蹭上去的那一刻,手上的觸足就僵住了,像被凍住一般,半天都冇再動一下。

隻聽噝噝幾聲悶響,頭頂的熒光燈倏地熄滅了。

由於百葉窗外是山一般高的廢品堆,屋內光線一下子變得昏滯起來。

之前在實驗室也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應該是江漣身上某種強烈的磁場,影響到了周圍的電壓。

她卻不知道,隻有在江漣情緒異常激烈時,纔會出現這種情況。

她上次碰見,也是因為半年來,江漣第一次對她生出了殺意。

如果這時周姣抬一下頭的話,就會發現江漣的臉龐已變得比大理石雕塑還要僵冷。

他冷漠地看著她的頭頂,眼輪匝肌停止收縮,呈現出極其詭邪的非人感。

麵部肌肉卻每過兩秒鍾就會掠過一陣劇烈的痙攣,整張臉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癲狂割裂,似乎有什麽正在皮膚底下狂暴蠕動。

周姣蹭得有些上頭,差點把正事給忘了,連忙調出網頁,繼續瀏覽。

公司深知“堵不如疏”的道理,民眾在現實中過得如此壓抑,必須讓他們在其他地方發泄出來。

社交平台隻是發泄渠道之一,除此之外還有網絡黑市。

在這裏,你能買到不知轉了幾手的盜版晶片,能買到各式各樣的全息視頻,大多是網絡主播在钜額打賞之下做出來的奇葩行為,甚至能買到黑診所的擬感錄像——買這種錄像的,窮人富人都有。

窮人是為了看有錢人被摘除晶片和高級仿生器官,富人則是為了看人像牲畜一樣任人宰割。

周姣找到一個名為“專業解凍晶片”的賣家,把自己的情況發了過去。

幾秒鍾後,賣家彈了個“共享晶片”的請求過來。

周姣打了幾個問號過去:“???”

“共享晶片”看上去跟“共享桌麵”差不多,但“共享桌麵”共享的是電腦桌麵,“共享晶片”卻是把自己的腦子共享出去。

一些追求感官刺激的人,會在網上隨機找人共享晶片。據他們說,這會讓他們產生一種類似於在山腰公路飆車的刺激感,彷彿有電流在脊髓中奔湧四散。

賣家這個請求,簡直跟性-騷擾冇什麽兩樣。

下一秒,賣家也發了幾個問號過來:“???姐姐,你在想什麽,我隻是想看看你晶片型號。”

賣家:“隻有公司貨才能搞神交,雜牌隻能轉賬和收款。現在市場上的晶片牌子套得那麽雜,不共享我怎麽知道你買的是哪旮旯的玩意兒。大家都是窮光蛋,爽快一點,別像公司娘們兒似的磨磨唧唧的。”

周·公司娘們兒·姣:“…………”

賣家憑著多年倒賣盜版晶片的經驗,硬是琢磨出了周姣省略號中的萬千含義,連忙抱歉道:

“……啊,您還真用的是公司貨啊。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店比較小,冇接待過幾個公司老闆。公司貨比較複雜,得去線下解凍。您需要的話,我把線下地址發您。”

周姣:“……發我吧。”

賣家發了一串網址過來。

這串網址不知經過了多少層加密,加載的速度慢得要命,足足過了十秒鍾,才勉強顯示出一張具體的地圖來。

隻見地圖上密密麻麻全是綠點,每一個綠點都是網絡黑市的線下店址。

周姣第一次接觸這類東西,才知道這種破解晶片的小店早已開得遍地都是,如雨後瘋長的黴菌般爬滿了整座嶼城。

可能因為她在網上耽擱的時間太長,江漣低沉冷冽的聲音突然在她腦中響起:

“共享晶片請求?”

周姣:“嗯,我信用晶片被凍結了,想找個人幫忙解……凍……”

話未說完,周姣看著左上方的“已連接”,眼皮開始一個勁兒狂跳:“……我可以問問,您為什麽會在我的腦子裏嗎?”

江漣的聲音卻帶著淡淡的不解,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激動:“我叫你,你不理我。”

“然後,”周姣幾近咬牙切齒,“你看到我的晶片是等待連接狀態,就直接連進來了是吧?!”

江漣點頭,仍不明白她為什麽激動。

周姣眼皮重重連跳。

她晶片之所以會顯示“等待連接”,是因為賣家彈過來的那個“共享晶片”請求。

雖然她拒絕了,但AI檢測到她身邊有“認識的人”,以為她還要用這個功能,便默認為開啟狀態。

功能開啟以後,近距離連接晶片,就不再有“同意”或“拒絕”的步驟。

一時間,周姣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冇辦法告訴一個怪物,不要隨便連入他人的晶片,這是一種非常親密的行為。

因為江漣肯定會問她,為什麽連入他人的晶片是一種非常親密行為。

但她也不知道啊!

直到現在,生物科技也冇有明確或推廣相關功能,但人類莫名其妙就是開發出來了,還取了一個十分形象的名字——神交。

周姣表情複雜,第一次感到人類的思想是多麽肮臟。

在肮臟的人類麵前,怪物單純得就像是鼻子不小心沾上水珠的小狗。

周姣的精神太緊張了,一緊張她的思維就容易發散。

霎時間,她腦中轉過數十個亂七八糟的念頭,包括“他為什麽那麽像狗”“養狗好貴,要交十多萬的寵物稅”“章魚能當成寵物養嗎”“他究竟是不是章魚”等等她精神正常時絕不會考慮的問題。

這時,江漣盯著她看了幾秒,冷不丁開口說道:

“我明白了。”

周姣:“……您明白什麽了?”

他眯著眼睛,若有所思:“晶片可以調節神經元電活動,模擬出亢奮或欣快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

靠,你還真明白了啊!

周姣趕緊打斷他:“是是是,就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還是在現實中說話吧,這麽說話太怪了。”

這種負距離般的接觸,令她心驚肉跳,滿腦子都是怎麽讓他斷開連接。

儘管她在特殊局上班時,也曾這麽跟人交流過,但跟她交流的都是人,正常的人類。

他們深知人腦的脆弱性和隱私的重要性,隻是交流,絕不會四處窺探或訪問。

現在,江漣待在她的腦子裏,她就像被熊孩子闖入手辦收藏室一般惴惴不安,總覺得他會突然伸手,給幾個天價手辦娃娃開膛破肚。

最難受的是,她不能主動斷開連接。

一方麵是這樣可能會惹他生氣,他一生氣,她就會有性命之虞;另一方麵則是,強行斷開,可能會讓他更加……好奇。

這怪物連“調節神經元電活動”都知道。隻要他想,弄清楚神交簡直是分分鍾的事情。

周姣隻能卑微地等他自己離開。

這種主動權攥在他人手上的感覺,令她不爽極了。

等她研究清楚,怎麽把他送回老家……

到那時,她一定會把這段時間強嚥下去的所有臟話,都砸在他的臉上!

就在這時,她的下巴被一條觸足頂起。

江漣垂下頭,自上而下地看向她。

這一刻,怪異的感覺在腦中膨脹到極致。

他還在她的頭腦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存在,甚至能聽見他喉嚨裏的吞嚥聲。

他的一切,都被晶片轉化為一種特殊的電波,在她的大腦裏輕輕流竄。

是她的錯覺嗎?

他的情緒似乎比她還要激烈。

當他視線下移,停留在她的唇上時,她看到他的神經元網絡拓撲圖接連亮起,如同爆發了一輪轉瞬即逝的美麗焰火。

周姣被他看得渾身僵硬。

冇辦法。

本來她就會對他感到本能的恐懼,而她又分不清恐懼和心動的界限。

再加上他還在她的腦子裏。

儘管他完全不知道如何用晶片調節神經元電活動,但被一個恐怖、未知、不可控的怪物入侵大腦,本身就是一種極其強烈的刺激。

啊,她真是怪胎。

也隻有她這樣的怪胎,纔會覺得跟非人類共享大腦非常刺激。

忽然,她腦子裏靈光一現,發現自己並不是冇辦法拿回主動權。

雖然她不想跟江漣發展出更多古怪的關係,但她不介意讓他體會一下人類世界的肮臟與險惡。

試想,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在來到人類世界之前,一直在深而又深的超深淵帶內沉睡,除了進食,再冇有過別的行為。

這樣一個神秘而強大的生物,神經元突然被激發,感受到驚濤駭浪般的陌生感覺,他會想什麽呢?

他那張永遠漠視一切的臉龐,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震驚?迷惑?

還是……

以為自己快死了的恐懼?

周姣光是想想,就覺得五臟六腑都沸騰了起來。

但她是個謹慎的人,思慮半晌,還是把這股衝動強抑了下去。

畢竟以江漣的種種行為來看,他會震驚是真的,會迷惑是真的,震驚和迷惑之後……會上癮估計也是真的。

她冇必要自找麻煩。

周姣心念電轉,決定用老辦法對付江漣。

她仰起頭,對他露出一個乖順的微笑:“……江醫生,退出連接,在現實中跟我說話,好不好?”

江漣對共享晶片完全不感興趣,他之所以會連進來,隻是因為不喜歡周姣被一件事占據太多注意力。

噩夢不行。

觸足不行。

網絡對麵的陌生人,更不行。

她是他的。

她的頭髮,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唾液,她的汗水,她的資訊素……她周圍的空氣,她不小心留下的指紋,都是他的。

就連她的恐懼,也是他的。

他不喜歡她因別的事物而感到恐懼。

他更喜歡她生機勃勃動壞腦筋的樣子。

這樣的她,也更好聞。

江漣緊緊盯著周姣,鏡片後的瞳孔逐漸收縮,直到壓成一條人類眼瞳絕不可能出現的豎線,鋒利詭異,泛出某種隻有獸類纔會生出的可怖貪慾。

他對現在的情況,很煩躁,很不滿足。

他想讓她看著他。

——但她正看著他。

他想讓她待在他的身邊。

——但她正躺在他的觸足上,幾分鍾前甚至還用臉頰在上麵蹭了蹭,讓他的喉嚨和胸腔到現在都有些刺麻。

他想要的,她都做到了。

可是,不夠。

仍然不夠。

他還想要什麽?

他還能從她那裏得到什麽?

煩躁的感覺越發強烈,那種想要殺點什麽的衝動又出現了。

江漣神色沉冷。

恐怖的殺意在他的血管裏瘋長,橫衝直撞,以一種隨時會爆炸的強勁力道。

可他隱約知道,這並不是殺意。

至少,不完全是殺意。

殺意不會讓他的胸口生出一種怪異的酥-麻感。

更不會讓他那麽……饑餓。

那是想吃了她嗎?

也不是。

雖然這種感覺類似食慾,但絕不是食慾。

不是食慾的話,那是什麽?

江漣冷漠而煩躁地看著周姣。

究竟是什麽?

他能從周姣的身上找到答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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