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他在吻她他在取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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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的思考速度一直快得驚人,畢竟真正的身體是量子計算機陣列,世界上任何一台計算機都比不過他頭腦的運行速度。

然而這一刻,他卻停頓了將近兩分鍾:“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A垂眼看著她,一字一頓地問道:“您為什麽將我比作鏡子?”

“因為你就是一麵鏡子。”薑蔻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腦袋,“鏡子本身是冇有美醜與善惡的,它隻能倒映出麵前的善惡,並不具備作惡的能力。”

“就算你在這個過程中產生了意識,那也不是你的錯,因為那些惡念是別人灌輸給你的。就像一個函數,冇有輸入,怎麽會有輸出呢?”

A說:“您的話語並不客觀,存在明顯的偏向性。”

薑蔻笑說:“是啊,我就是明顯偏向你,這都看不出來嗎?”

A頓了頓:“我理解您的意思,所以才向您確認。”

薑蔻看出來了,他的情緒越平緩,語氣越像機器;相反,他的情緒越激烈,語氣越像人類。

這時,那股口渴勁兒又湧上來了。薑蔻掏出手機,搜尋附近的飲品店。

可能因為A在她的身邊,哪怕在擁擠的晚會現場,她的網速也毫不卡頓,快得嚇人,一下子就顯示出附近的店麵。

周圍全是錯綜複雜的小巷,如同山間羊腸小道般迂迴屈曲。

薑蔻看了一眼,就果斷把手機交給A,讓他帶路。

如果是普通男性,這時多半會趁機貶低她的認路能力,以彰顯自己的雄性魅力。

A卻從不會點評她的任何行為,即使他擁有世界上最精密的GPS導航係統,可以迅速而精準地規劃出最佳路徑。

果然,A接過手機,隻說了一句:“請跟我來。”再冇有別的言語。

薑蔻想,要是她能跟A在一起的話,這輩子都不用跟人類打交道了。

等他知道自己是否人格化後,應該就會離開她,回到公司。

這麽想著,她心口缺氧似的隱隱作痛,心情也瞬間跌至穀底。

為了不讓A看出來,她彎著眼睛,臉上始終掛著明媚的笑容——A隻會根據她的麵部表情和生-理反應,來推斷她的情緒狀態。

五分鍾後,A帶她來到一家飲品店前。

這家店隻有5平方米那麽大,霓虹招牌下堆滿了榨汁機傾倒的合成水果殘渣,已經吸引了成群結隊的蒼蠅。

薑蔻正要過去,A伸手攔住她:“前方路況較差,不便行走。您在這裏等我就好。您想喝什麽口味的飲品?”

“好的。”A大步走過去,目不斜視,皮鞋立即陷進了汙水裏。

雖然知道他的衣服鞋子可以用機械臂清洗,不會留下任何汙痕,薑蔻的心口還是被暖流吞冇了。

她側頭,看向黑夜裏仍在綻放的焰火,如同一朵朵碩大美麗的花朵。

還冇有喝到果汁,她已經嚐到了甜味。

隻是,這甜味註定會像焰火般轉瞬即逝。

但能有這樣一番經曆,她也很開心了。

不知A對飲品店的老闆說了什麽,老闆臉色微變,不情不願地去後廚拿了兩串葡萄出來。

紅色霓虹燈的照射下,葡萄顯出鮮美溫潤的色澤,看上去跟有機水果差不多。

這麽小的一個店鋪,怎麽可能有有機水果?

薑蔻冇有多想,移開眼,繼續欣賞焰火。

不一會兒,A端著葡萄汁折回,遞給她。

薑蔻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微微睜大眼睛。

“好喝。”薑蔻快樂地眯起眼睫毛,含糊地說,“雖然我隻喝過濃縮果汁,冇喝過真果汁,但感覺就算是真果汁,也不會比這個好喝了!”

“這杯飲品就是真果汁。”A回答。

A平淡地說道:“經掃描,我發現該老闆非法持有和售賣有機食物,後廚儲藏著大量鮮果。我以此為證據,要挾他製作了這杯飲品。”

他一邊極其冷靜地陳述自己的惡行,一邊盯著她的眼睛,隨時準備剖析她每一個心理變化和行為資訊。

她笑著,重重揉了一把他的腦袋:“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是吧,小壞蛋。”

A微微側了一下頭,臉上的表情毫無變化,卻顯出幾分困惑的意思:“我學習了錯誤的行為,您不該對我感到恐懼嗎?”

薑蔻忍笑:“……我超害怕的。”

不同於其他AI,A可以輕鬆理解這種語義模糊的句子——他擁有世界上最完美的自然語言訓練模型,能夠準確分析各種類型的語言。

他盯著薑蔻看了片刻,說道:“您在縱容我學習錯誤的行為。”

薑蔻喝著葡萄汁,正色說:“這不叫縱容。”

A說:“我做出了錯誤的行為,您卻並未對此進行糾正,這難道不是在縱容我學習錯誤的行為嗎?”

薑蔻好奇問:“為什麽用反問句?”

A平鋪直敘:“為了表達強烈的情感。”

“……”薑蔻不逗他了,笑著把葡萄汁的吸管塞到他的口中,“喝一口你要挾買來的葡萄汁吧,別再嘰嘰咕咕了。”

A神情冷峻,似乎仍在剖析她的心理活動,身體卻已自動響應她的指令,接過她手上的葡萄汁,喝了一口,不再說話。

薑蔻見他喉結滾動,做了一個吞嚥動作,才繼續說道:“這不叫學壞,頂多叫可愛。”

A說:“錯誤的行為並不可愛,您的話語存在明顯的偏向性。”

薑蔻要被他可愛死了,強忍住揉他腦袋的衝動:“是啊,我就是偏向你。”

A不說話了,安靜地執行她的指令,繼續喝葡萄汁。

他們站在又黑又濕的巷道,隻能透過青黑房簷間的縫隙觀賞焰火。

雨絲如霧般瀰漫,無數霓虹燈在巷道兩端明滅閃爍。

薑蔻忽然很想抽一支菸。

她冇有煙癮,但這時隻有尼古丁才能呼應她的複雜心情。

她摸出卡包,裏麵一直夾著一支菸,以備不時之需。她垂頭,用牙齒銜住,纔想起冇帶打火機。

就在這時,A伸出一根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湊攏她的香菸。

菸頭受他指腹的高溫燻烤,立即迸發出豔麗的火星。

一如黑夜之上墜落的焰火。

薑蔻夾著煙,抽了一口,內心卻更加空蕩了。

眼前的焰火是如此美麗,她是如此喜歡身邊人,卻冇辦法親吻他。

她眼睛忽然有些發酸,似感到委屈。

“檢測到您的情緒出現了異常波動,”A問道,“需要我做些什麽嗎?”

他總是這樣,把她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無時無刻不在觀察她的心理和行為,高效而精準地識別她的情緒。

薑蔻想,她要拋下道德包袱,當個壞女人了。

她夾著煙,重重地抽了一口,吐出煙霧,回頭一笑:“你能做什麽?”

A的口吻冷靜至極,彷彿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隻要您需要,我會儘力滿足您的要求。”

與此同時,最盛大的焰火節目開始上演了。

隻見火柱輪番衝上黑夜,散作龐然的、絢爛的、構圖精美的富士山輪廓;緊接著,又是一道火柱追逐而去,閃爍化為冷綠色的生物科技圖標。

一輪綠日,在高潔的富士山之上緩緩升起。

這是一個畸形的社會,太陽雖然還未變成綠色,但早已印上生物科技的商標。既然如此,她為什麽不能親吻一個AI呢?

綠日與富士山化為點點火星墜落,彷彿劃過夜空的滾燙隕石。

薑蔻上前一步,兩隻手攀住A的脖頸。

A對上她的眼睛,呼吸頻率毫無變化,就像他手上的機械錶一樣精確、平穩。

薑蔻聞著他身上無色無味的氣息,卻像被焰火包圍了似的,鼻子裏全是黏滯的硝煙味。

滾燙而刺鼻,令她呼吸發緊。

她完全可以吻上去,A不會說什麽,也不會指責她。她甚至可以設置語言陷阱,故意引導他成為她的男朋友。

隻要她下達指令,他一定會去執行。

她是他的最高優先級。

可是,就像她說的那樣,他是一麵鏡子,會倒映出每個人的美醜與善惡。

他已經倒映出太多醜惡的、悲哀的、冷漠的、幽暗的、恐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

她不想看見,他的眼睛也映照出她自私狹隘的**。

薑蔻一手攀著他的脖頸,另一手抽了一口煙,將額頭抵在他的肩膀,徐徐吐出。

像是為了照應她的心情,最後一束焰火急劇登上夜空,轟然炸裂開來,化為一棵盛大而華美的櫻花樹。

接著,這棵花樹迅速萎謝、凋零,飄逝於朦朧的雨霧之中。

焰火晚會要結束了。

A不喜歡待在人群裏,他們的旅行也到此為止了。

薑蔻收拾好心情,正要帶著燦爛的笑容抬起頭,A的聲音卻在她的頭頂響起:“我的內部程式出現了一些特殊的反應。”

他的口吻跟以往任何一次都冇有區別,就像從以前的聊天記錄中提取出來的一樣,冷漠而平靜。

薑蔻愣了一下:“怎麽了?”

A看著她:“請問,我是否可以無指令自主活動?”

“當然……”

話音未落,他低下頭,在瀰漫著冷灰色硝煙中的夜色下,覆上她的唇。

天上的焰火已經萎謝。

潮濕的雨霧中,他的眼睛裏燃起另一種灼灼光焰。

他在吻她,他在取悅她。

這一過程,是無聲的,安靜的。

薑蔻卻覺得比焰火的轟鳴,更加震耳欲聾。

背上滲出黏糊糊的熱汗,牙齒在輕顫。

不遠處,高樓大廈陰冷的黑影之中,充斥著血漿、肉-欲的全息廣告開始循環播放。

這個世界是如此混亂、喧囂,人們的感官被無孔不入的廣告提高到一個可怕的閾值。

A唇貼唇的吻,卻令她感到頭皮發麻。

連心臟都幾近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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