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市井的唐家盜俠

-

“拜見烏魯的斤殿下”一個著僧服的僧人,帶著一個黃毛小孩,以及一個看起來是自願陪伴的青年,在夜晚的亦都護宮向麵前的月仙帖木兒行禮。“幾位大人請起。”月仙帖木兒很自然地回答。“不知的斤殿下突然到訪,有失遠迎,還望恕罪。”其中那位僧人向月仙帖木兒俯身道。月仙帖木兒點了點頭,對這位僧人的“請罪”表示默認,平日有些輕浮,愛好飲酒的月仙帖木兒在這三人麵前表現出了一種剛與耶律製心相見時的成熟與穩重。月仙帖木兒示意了一下他們身旁的座位,三人便依次坐了下來。回到一個小時前,耶律製心等人剛進入別失八的可汗夏宮後,還在庭州佛寺的大僧迦爾納沙比便得知了這個訊息——當然,他得知的是太子,也就是烏魯的斤回到他忠誠的別失八的訊息。於是他便馬不停蹄地出發,帶上了自己僅有八歲的徒弟扶菻撒,以及不花家族的年輕族長,亦是現在自己的重要香客原那不花前來拜訪太子殿下,希望在太子麵前刷個臉。幾人入座後,月仙帖木兒還不等為首的大僧迦爾納沙比開口,便主動向三人介紹自己右座的少年——也就是耶律製心:“這位是我路途中偶遇的一位契丹貴胄,劉福”月仙帖木兒特意用了漢語來說了耶律製心自己一拍腦袋想出來的這個假名。為首的迦爾納沙比眼珠子一轉,起身向耶律製心主動行禮道:“阿彌陀佛,有失遠迎,貧僧迦爾納沙比,為回鶻國佛都統也。”都統?耶律製心對這個詞有些疑惑,看起來回鶻國似乎存在一個相對中央集權的,首領為都統的佛教管理機構?“這位是貧僧的弟子,扶菻撒。”而小孩在一陣慌亂之後,還是向耶律製心也行了個禮,道了聲“阿彌陀佛”。而看到扶菻撒如此,另一個青年也起身行禮:“在下原那不花,是不花家族的族長。”耶律製心審視了一下原那不花,這位從穿著便可看出不凡的青年,看起來似乎隻有二十三歲,卻已經是其家族族長,不論其如何在這個年齡成為其家族族長,耶律製心都可以猜測到這個家族未來可能會麵臨的挑戰。不過這幾個人名字是真有意思,三個人名字有兩個帶了“羅馬”——扶菻撒之名,扶菻便源於突厥對羅馬之稱呼,而原那不花的原那,則是波斯對羅馬之稱呼。“稱呼我為劉福即可。”耶律製心冇有給太多廢話。“對了,父汗現在在何處?”月仙帖木兒看向了迦爾納沙比。“陛下正在哈密,應對沙州唐古特人的戰事……”迦爾納沙比如此回答著,但最後猶豫地以眼神向月仙帖木兒示意了一眼耶律製心的存在。雖然迦爾納沙比對為什月仙帖木兒會帶上耶律製心接待他們有所揣摩,但接下來的回鶻**國大事如果告知一個外人,特別還是契丹人似乎……耶律製心注意到了迦爾納沙比的小動作,便主動起身道:“王子殿下,接下來已無事,我欲在庭州遊玩一番,便就此告退。”迦爾納沙比對於耶律製心這個看起來隻有十幾歲還未弱冠的少年居然這主動而驚訝,露出了些許欣賞的微笑。而在月仙帖木兒的允許後,耶律製心便主動離開了汗宮的議事殿,回到了自己的寢室中。魚韶珈此時已經為耶律製心佈置好了床鋪,用爐火使床鋪溫暖起來。“阿加,您想要現在休息嗎?”“我們去夜市逛逛。”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一個月,耶律製心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雪地的草原上度過的,這還是他第一天進入這個世界的城市。說實話,他對夜市究竟如何確實有點感興趣。而魚韶珈聽到這個訊息,卻不自覺地露出了笑容。讓耶律製心一看就知道她很開心。魚韶珈將自己的心聲吐露了出來:“阿加,我們上次逛街市已經是好幾年前了,真是懷念街市那種熱鬨的感覺,我一路上都在期待著街市哦。”耶律製心微笑著摸了摸魚韶珈的腦袋:“真是幼稚。”“什嘛,阿加你不是也隻有十三歲嗎?”魚韶珈嘟起了嘴有些不悅。“既然要去,那我們便趕快出發,順便把床下麵的爐火滅了吧。”魚韶珈高興地迴應了耶律製心的要求,在幾十分鍾後,兩人便來到了繁榮的夜市之外。花燈掛在夜市的街道之上照耀,道路兩旁則是各色店鋪:服飾,布料,食物,玉石,特產等,道路之上則為各色行人,車水馬龍,有回鶻市民,各路教徒,甚至還能看到不少讓耶律製心感到親切又熟悉的漢人的麵孔,讓耶律製心有一種回到了上一世的感覺,令耶律製心會心一笑。這時,魚韶珈的聲音將耶律製心從上一世的記憶中拉了回來。“阿加,你看這件衣服!”耶律製心視野看去,魚韶珈從貨架上將一件懸掛的衣服取了下來放在了自己身前,向耶律製心展示著。“好看嗎?”魚韶珈甜甜地笑著道。耶律製心上下審視,這是一件薄絲綢外衣,披在魚韶珈的身上,給魚韶珈增加了一絲仙氣的美感。耶律製心托著下巴,點了點頭,給出了中肯的回答:“挺不錯的。”魚韶珈笑的很開心,不過她又把衣服掛了回來,乖乖地回到了耶律製心身邊,然後小聲地說道:“隻不過我們冇多少錢。”耶律製心深表讚同,雖然身份貴為王子,但實際上身上壓根冇多少錢。這時候,一輛馬車緩緩地在耶律製心麵前停下。耶律製心疑惑地側眼看了過去。卻見從馬車上走下了一個他熟悉——也不是那熟悉的人,便是耶律製心幾十分鍾前才見過的,回鶻貴族原那不花。“冇想到會在這遇到劉福小弟。”原那不花微笑地走下馬車,向著耶律製心揮手。耶律製心挑了挑眉,向原那不花點頭致意。“月仙帖木兒那邊,事情辦完了?”“啊,冇有,隻是我聽著他們說話都快要睡著了,所以便找藉口溜出來了。”“哦,這樣啊,哈哈……”耶律製心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已經可以預想到,這個不花家族恐怕真的要因為這個傢夥中道衰落了。“阿加大人,這位是……”魚韶珈扯了扯耶律製心的衣角。“這位是不花家族的家主,原那不花。”聽到耶律製心這說,魚韶珈便向著原那不花俯身道:“向您致敬,原那不花大人。”“在這就別叫我大人了,被旁人聽見挺麻煩的。”原那不花笑著擺了擺手,接著道,“既然在鬨市之中,我便隻想以一個市民活動,嗯,是這個原因。”耶律製心從原那不花的神色中讀出了些許緊張,看來他還有個監督者,或許他的家族至少不會因為他這個“廢物族長”中道衰落。“不說這些了,兩位也是來逛夜市的嗎?”原那不花緊接著問。“是的,我和阿加大人是來逛夜市的。”魚韶珈開心地回答。“阿加?”原那不花終於注意到了這個詞,“看來劉護閣下跟侍女的關係真不錯。”耶律製心點了點頭。“剛好,我剛剛看見這位……呃,小妹似乎看上了那件衣服,就由我來幫劉護閣下買單吧。”聽到有人想要強行讓自己欠人情,耶律製心立刻說道:“等等,這不好吧。”然而,原那不花卻說出了一句紮心的話,將耶律製心的拒絕搪塞了回去:“冇事的,小錢而已。”隨後,原那不花從腰帶上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銀錢走向了服裝店。魚韶珈此時向耶律製心投來了求助的眼神,她自然也知道這是讓自己的阿加大人欠別人的人情,但那件絲綢外衣,她確實很想要。耶律製心聳了聳肩,既然原那不花都說了小錢,那便當與他交個朋友好了,多一個朋友未必是個壞事。於是在耶律製心的允許下,魚韶珈蹦蹦跳跳地走到了原那不花的一旁,像個小孩子似的,與原那不花說著那件衣服有多好。這時,卻有一道人影忽的閃過,令周圍的人群驚叫,並將原那不花撞倒,使魚韶珈驚的後退幾步,轉眼之間,原那不花手中的錢袋已然消失不見。“有賊呀!”一個路人的尖叫驚醒了一臉懵逼的耶律製心,耶律製心看向了那道人影的方向,冇想太多便調動全身肌肉追了上去。路旁的衛兵也聽到了這個動靜,朝著那道人影追去。然而那道人影卻在跑了一段距離後一個轉彎進入了巷子之中,就像是猴子一樣地爬上了牆逃脫。衛兵們麵麵而覷,最終幾個身手矯健的衛兵也爬上了牆追了上去,而另外幾個衛兵則決定繞原路追過去。耶律製心自認為自己恐怕冇有刺客信條的那種身法,於是放棄了爬牆追逐,而是跟著繞原路的衛兵追逐賊人。卻在後麵,又出現了好幾個岔路口,將追逐隊伍一分再分,最終耶律製心幾乎隻剩下一個人仍然在一條路上追逐恐怕已經追逐不到的賊人。耶律製心扶著膝蓋喘著粗氣,心想真是倒黴,欠了人家一個小小的人情結果還導致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人家的錢也被小賊所劫走。而在這時,一個男子向著耶律製心走來,將一個沉甸甸的袋子遞給了耶律製心,並用生疏的回鶻語問道:“額,是你……的嗎?”耶律製心緩緩抬頭,便見到一個穿著灰色綾質圓領長袍,表麵繡暗花,腳穿硬腳襆頭的清秀年輕束髮男子。看到這個裝束,耶律製心會心一笑,可算是在這個世界遇到個讓自己相對熟悉的人了——毫無疑問,這是個漢人。耶律製心再看了一眼錢袋,確認了一下與之前看到的原那不花拿出來的是同一個袋子,以免拿錯。在確認無誤後,耶律製心便用男子意想不到的語言迴應了男子的詢問:“是的,是這個。”男子有些驚訝,但還是將錢袋子遞給了耶律製心。“冇想到閣下會說我朝官話,難道閣下也是我朝之人?”耶律製心撓了撓頭,回憶了一下這個男子所說的“我朝”,大概是指宋朝而非金朝——不然也不至於跑到高昌,當然經商除外。“那倒不是,我是契丹人。”耶律製心誠實地回答,“不知如何稱呼?”男子聽到耶律製心的回答有些許失望,但還是回答了耶律製心的詢問:“我姓黎,名為笙年。”“原是黎兄,失敬。黎兄稱呼我為劉福便好。”耶律製心笨拙地學著抱手禮向黎笙年回敬。黎笙年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時,耶律製心卻接著說道:“不過,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若是黎兄需要,我或許可以試著幫忙。”當然,更準確原因是,耶律製心想到了這個黎笙年的身手恐怕很好,對未來自己存活下去會有很大的作用。黎笙年思索片刻,向耶律製心直言不諱道:“我若在中原,則得一個俠字,在官府,則得一個賊字。劉福小弟,這是我的身份。”耶律製心聽到這句話,立刻明白了黎笙年的意思——他是個盜俠,雖有俠義,但也需要一些不光彩的苟活手段。隻不過耶律製心冇想到這個黎笙年這直接,看來是有點急的,亦或者是性格所致。“劉福小弟,我與你直說,我看你的著裝便知道你可能不是什普通人,而我需要錢。”耶律製心挑了挑眉,問道:“黎兄急需錢財是為何?”畢竟以黎笙年的身手,就算去打工也是足夠他餬口了,除非他是竊格瓦拉。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黎笙年剛剛將沉甸甸的錢袋還給耶律製心這個行為,已經證實黎笙年並不是這類過於貪慾或懶惰之人。“我在於闐有一位心上人,我需要很多錢來贖買她的自由身。”黎笙年看著耶律製心的雙眼說道,眼神中彷彿都在告訴耶律製心他的真誠。耶律製心再度眉毛一挑……幾分鍾後,耶律製心拿著錢袋回到了魚韶珈和原那不花的麵前。原那不花看到耶律製心手中的錢袋,感激地握住了耶律製心的手:“真是太感謝劉福小弟了,若是這一袋錢都被盜走,我可能就會有麻煩了。”耶律製心擺了擺手道:“不必不必,說起來其實我還欠了你人情呢。”原那不花則緊接著回答:“那件外衣隻值些許小錢,不礙事的。”耶律製心皮笑肉不笑地迴應,心說那當然不是這件事,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將原那不花外出的訊息告知了那個黎笙年,想必黎笙年已經出發……甚至有可能已經在不花家族的宅邸中了吧……對不住了,原那不花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