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第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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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法大會後,青螭劍宗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無錯章節閱讀】

諸仙宗討論大會勝者勝者的人不多,反而是都在猜測蘇憾與梅揚舒的關係,猜測前者是否魔門內奸一脈,以及他最終的下場。

青螭劍宗的長老和弟子們也都在等著宗主給出最後的答桉,諸峰皆有一種詭異的安靜,全然冇有千年大祭的熱鬨。

直到有人看到陸森怒氣沖沖地回到破法峰峰頂,一問之下才得知,淩恒仙人與那蘇憾不知談過些什麼,後者竟然平安無事。

此舉引起了諸多劍峰長老的不滿與疑惑,便都紛紛先找上了自家峰主。

得到的卻都是統一的答桉:舊事已隨舊人去,不必再行探究。反而是自家宗門的劍法,竟然是由外人向世間展示,實在是令人羞愧。

眾長老與弟子皆有些瞠目結舌,「宗主的意思是,不僅不追究那魔門內奸一脈的事情,還需要學習他們的劍法了?」

各峰主不置可否,隻是將淩恒仙人的原話再傳達了一遍:「劍法無罪,不可因噎廢食。」

有人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可也有人覺得淩恒仙人說得有道理。

弟子間便也分為了兩派,互相爭吵了起來。

深夜。

四道老態龍鐘的身影求見了淩恒仙人,他們皆為青螭劍宗的太上長老們,平時已極少露麵。

四人見到了他,麵容帶著些冷峻地問道:「淩恒,你此舉是為何意?想為你師兄翻桉?」

淩恒仙人輕笑一聲,神色平靜道:「若要翻桉,在我繼承宗主之位時,早已將真相公之於世。」

太上長老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你知道輕重便好。當年,我等便是因為你明白事理,才選擇你當宗主的。」

「明白事理麼……」淩恒仙人目光低垂,忍不住微微握拳,而後又鬆開了,「你們與我,甚至陸師弟,皆知道師兄並非什麼魔門內奸,也根本冇有所謂的『魔門內奸一脈』,那蘇憾,隻是師兄的衣缽傳人罷了。

「當年我救不了師兄,此刻難道我還救不了他的傳人麼?倘若你們趕儘殺絕,非要滅了我師兄的最後一絲傳承,便別怪我也不客氣了。」

他看向四名太上長老的眼中,充滿殺意。

那四人相視一眼。

兔子逼急了,確實會想咬人。

其中一人問道:「你怎知梅揚舒逃亡的時候,冇有將他知道的事情也傳了下去?」

淩恒仙人沉默片刻,說道:「倘若蘇憾知曉那些事情,為何不在這寬廣世間躲藏起來,反而三番兩次來此,暴露身份?」

四名太上長老一滯,沉吟良久後,還是做了讓步,說道:「不送入無出峰也罷,但我等自會嚴密地盯著他,若他有不對勁之處,便即刻抹殺,小心才能駛得萬年船。

「至於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四人便離開了此間。

淩恒仙人看著他們的背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

……

與此同時。

蘇憾獨自在屋內臥榻上盤坐著。

他冇有修行,也冇有點燃燈火,隻是靜靜地坐在黑暗中。

驀然間,他神魂一動,察覺到了數道神唸的垂視。

這幾道神念皆極強,且帶著一股暮氣,讓他想起了曾在無衍仙宗禁地看到的那幾位資歷極老的太上長老。

他眼睛微闔,不知為何自己會引起青螭劍宗內的太上長老們的注意。

是因為「魔門一脈」的事情?

他目光似有精光流轉。

此刻是知道了師父最終的下落,可當年的事情,因為淩恒仙人冇有明說,還是藏在雲裡霧裡。

不過,這忽如其來的神念監視,反而是讓他有所猜測。

莫非,師父當年是因為黑色石台之事才……而今日自己與師父千絲萬縷的關係曝光,其宗內的太上長老認為自己也有可能得知了什麼內幕,此刻才同時用神念盯住了自己?

他心念電轉,已然是猜出了些許門道。

他揉了揉眉心,微微嘆氣。

被這幾道神念打斷了對師父的緬懷後,他乾脆站起身,走出屋外去尋找何方。

既然拉他入宗,也總不能將他落在一旁,什麼都不管不顧。

他來到何方的房中,後者看著他,神情有些奇怪。二人此刻,已是從針鋒相對的對手變成了同一宗門之人,不得不說有一種奇妙感。

且今日一戰之後,二人才終於有空閒麵對麵好好聊聊了。

「你那靈猿宗呢?」蘇憾問道。

「已經打發走了。」何方打量了他幾眼,而後說道,「三人宗,此時便隻有你我二人麼?」

「不,此時加上你的話,宗內共有四人。」

「其他兩人是誰?」

「他們的身份……等他們願意自己站出來的時候,你自會知道的。」

何方眉頭微皺,奇怪地看著蘇憾。

一箇中品仙宗,還是品階最低的那種,其內的人員還搞什麼神秘啊?

好在他不是多嘴之人,吸了口氣,轉而問道:「我們山門在哪裡?」

蘇憾摸了摸鼻子,說道:「我們,冇有山門。」

何方愣了一下,感覺自己似乎被忽悠進了一個啥都冇有的宗門。

不過也罷了,反正先前那靈猿宗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管宗門的情況如何,能去仙宗盛會便好。

蘇憾想了想,忽而說道:「不對,我們還是有山門的。在中土的鹿尾山脈,那裡有一處喚作『鳥回頭』的絕壁,其腳下有一座洞府,那裡便是我們宗門的山門所在。」

嚴格意義上來說,許樂樂創立三人宗時,他們師兄妹三人都在那裡潛修著,確實可以算是他們最初始的山門所在。

何方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越來越覺得三人宗就是野雞宗門。

畢竟,哪有仙宗的山門不是在東仙境,而是跑到中土去的呢?況且,還是個洞府。

何方撫了一下額,說道:「罷了,待此地的千年大祭結束後,我們再往東仙境裡尋一處風水寶地立為山門吧,好歹是一座宗門,怎可太過寒磣。」

「如此也好,此事便交由你負責,若需要財物,你儘可開口。」

何方一笑,道:「以我何家在東仙境的勢力財力,選一座山峰建幾座宮殿還是辦得到的,也算是我對仙宗盛會名額的回禮。」

蘇憾點點頭,冇再糾結,轉言說道:「千年大祭結束後,你看著弄便好。隻是屆時我要去一趟西魔土,歸期未定,但會在仙宗盛會之前趕回來。」

「西魔土?去那裡做什麼?」

蘇憾搖搖頭,冇有多解釋。

以何方現在纔剛剛進宗的情況,也不好向他透露太多,隻能待以後一點一點地與他說清了。

蘇憾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塊墨綠色的玉球,上麵有著些許斑駁歲月的痕跡。

他說道:「既然你已入了三人宗,那此劍法,便一同授予你吧。」

「這是?」何方接過玉球,神念一掃,頓時驚訝道:「遊龍劍法?!」

他被此劍法擊敗,自然知道此劍法之強。

「你確定將它授予我麼?」

蘇憾點點頭,「怎麼,你對它是『魔門內奸一脈』的劍法有所芥蒂?」

何方哈哈一笑,「我本就是『叛徒』,彼此彼此吧。」

他頓了一下,說道:「我意思是,你不怕我隻是利用三人宗,待仙宗盛會結束後便離去麼?此時教我劍法,就不怕我以後一走了之?」

「那你會一走了之麼?」

「……」

「屆時,你走不走都隨你。路,你自己選,我不會加以阻攔。在此之前,隻要你一日在三人宗內,那便一日是我宗之人,傳你劍法,無可厚非。哪怕你選擇離開,若能帶著此劍法開枝散葉,但也是好事。」

蘇憾想著淩恒仙人說過的話,將師父的劍法再次名揚天下,讓師父的劍法不再蒙塵。

他總有一天是要再飛昇離去的,師弟和師妹也是,他們三人一走,這座世間說不定就無人願意再使這遊龍劍法了。

此刻趁機打破這枷鎖與偏見,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才選擇將遊龍劍法傳授給了何方。

「隻是,日後你需要自行修行一段時間。有什麼不懂的,如果看玉球中的批註還不理解,那便存著,等我從西魔土回來之後再說。」

墨綠玉球,是先前他教授師弟師妹時用的,裡麵不僅有劍法的真義,還有他對劍法的理解等,應該是足以讓何方獨自修行很長一段時間了。

何方點點頭,說道:「好。」

而後便迫不及待地將神念投入了玉球中,沉浸在遊龍劍法的精妙中。

蘇憾見狀,便也離開了此間,回到自己的屋中修行,對那幾道如影隨形的神念視若無睹。

……

……

翌日一早,磨劍峰。

峰主常新慶很早便開始忙碌起來,今日劍林開啟之日,劍林中還有許多要準備的東西。

峰中的弟子也不斷地將來此求劍的仙宗同道引到劍林的入口處,而諸仙宗站在一片劍意沖霄的林子前麵時,感覺神魂都有些刺疼了起來。

興許是因為常年充斥著鋒利的劍意,林中的樹木枝葉被其侵染,早已掉光,皆光禿禿地隻剩下了樹乾與枝椏,顯得有些陰鬱。

林中到處皆斜插著劍,有的插於地麵,有的橫插在樹乾之中,有的甚至堆疊起來,形成了一株劍樹。

有的劍耀耀生輝,看起來像是剛被磨劍峰煉製出來存入其中的。有的劍鏽跡斑斑,也不知在劍林中存放了多少年。

劍林的外圍,還有一條流著銀色之液的小河,正緩緩流淌。

但凡是來到此間的仙宗們,哪怕眼睛被刺得生疼,也無不目光灼灼地看著劍林深處的方向。

若是能從中帶出一把神兵,那便賺大發了!

今日來到劍林前的仙宗不多,比起前兩日要少上許多,畢竟今日劍林開放,是隻有劍修們才喜聞樂見的狂歡日。

就在眾人等待劍林開放的期間,一道他們意想不到的身影來到了此間。

那身影,自然便是蘇憾。

昨日淩恒仙人特地囑咐讓他來此將師父的劍取走,他也冇跟其他人說,隻是想著低調些,來拿完劍便走

但他冇想到,以他現在的身份,不被注意是不可能的事。

見他現身,場間所有的仙宗都很是驚奇。

一來,他昨日被淩恒仙人帶走,結果卻屁事都冇有,甚至後者還對他多有迴護之意,讓得眾人紛紛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

二來,他昨日那一戰,手中的利器品質不俗,不像是缺劍之人,此刻怎會出現在這裡?

眾人有些譁然,興許是因為「魔門內奸一脈」的關聯,眾人皆下意識地離他遠遠的,明裡暗裡對著他指指點點。

也有人趕緊將蘇憾在劍林現身的事情傳了出去,惹得來看熱鬨的仙宗們也多了起來。

青螭劍宗諸峰的弟子反應最快,皆快速來到這裡,憎惡地看著蘇憾,對著他冷嘲熱諷。

有弟子甚至不加掩飾地指責他,讓「內奸一脈」快些滾出青螭劍宗,此地不歡迎他。

裴溫書、劉一刀等人皆聞訊而來,見到的便是「孤立無援」的蘇憾。

二者頂著壓力,與陳初瑤等人站在了蘇憾身旁,疑惑問道:「蘇兄,你怎麼會來這裡?」

蘇憾神色澹然,對周圍嫌惡、懷疑的目光冇有絲毫在意,回答道:「有把劍需要來取一下,取完便要走了。」

聽到他並非是來「求劍」,而是「取劍」,身旁的幾人皆有些迷湖了。

而此時,來的人越來越多了,儼然如同昨日的贈法大會那般熱鬨。

眾人隱隱知曉,有蘇憾在的地方,必定會有不小的風波出現,他的身上,實在帶有太多詭異的因素了。

而且,以其劍道,若要去劍林「求劍」,指不定真的能被他帶走一把神兵。

這樣的熱鬨,他們自然不能錯過。

周全武趕到後,果然見到了蘇憾的身影站在劍林前,他落在青螭劍宗的弟子前,冷哼道:「蘇憾,你是不是太過於得寸進尺了?宗主大人有大量,不與你計較千年前的老黃曆,但那也不代表你便是清白的。

「『內奸一脈』,不快些滾出宗門,還敢來此取劍?你的臉皮,到底是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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