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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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仲樹,就好像民間突逢乾旱的農民,原本隻是想求一場滋潤大地的甘霖,卻冇想到求來了一場足以毀天滅地的滔滔洪水。【,無錯章節閱讀】

他怎麼也冇想到,本隻是簡單詢問淩恒仙人下落的,卻意外得知了更多的事情。

並且這些事情,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與想像。

他臉色微白,眼神注視著地麵,眉間亦深深地皺了起來。

良久之後,他才抬眼看向蘇憾:「你今日說的這些,都是真的嗎?」

蘇憾冇有說話,許樂樂站出來代而回答道:「我們也希望是假的,但很遺憾,今日的話冇有半句虛言。如若不信,你往無出峰劍牢的三十三層一探便是。」

有些話,讓九境絕巔的許樂樂說出來,才更有分量。

仲樹輕輕搖搖頭,「幾年前你們從無出峰逃出來的時候,陸師兄便以『三十三層尚有漏洞』為由將其封存起來,無人能夠再靠近了,包括身為峰主的周師兄也是。」

他其實是相信了蘇憾二人的,畢竟對方冇有理由向他扯這樣的彌天大謊,也冇有意義。若他較真,像宗門內的禁地,他大可去一探,看看是不是真的存在所謂黑色石台,很容易戳破對方的謊言。

他隻是……心底很難願意接受這樣的真相罷了。

仲樹再次沉默了許久。

興許是覺得屋內陰雲密佈,有些壓抑,他走到旁邊推開了窗戶,讓外麵的朗朗陽光照射進來。

望著天際,他輕聲自語:「真龍……星火六脈……仙痕……域外之人……黑色石台……」

喃喃片刻後,他似乎下了一個決心,並轉過身來,語氣認真地問道:「你們以後,打算怎麼做?按你們的說法,以如今修行界的力量,應當是無人能夠抵擋『他們』的。」

許樂樂嘆了口氣,「也別無他法,隻能暗中積蓄力量,並聯合一切能夠聯合的宗門,祈禱在驚變到來的那一天,能夠將對方掀翻。

「或者,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主動出擊,將『他們』引出來清除掉。」

在說到「時機成熟」的時候,他還看了蘇憾一眼。

仲樹目光一閃,順著對方的視線看向那白袍少年,不太確定地問道:「什麼樣的時機纔算成熟?」

「等我在仙宗盛會後感悟完衍仙珠,並晉升九境後。」蘇憾平靜地道。

仲樹怔然。

這話從麵前盤坐著的五境修行者口中說出來,他心中不受控製地湧起一股荒謬之感。

甚至覺得對方是不是為了活躍氣氛在開玩笑,於是,他轉頭看向許樂樂,卻發現後者在認真地點頭。

方纔不是還說「他們」不可戰勝,連創立星火六脈的餘霧仙人在「他們」麵前都毫無還手之力麼?你蘇憾此刻僅是區區一名五境,是怎麼擁有這樣的自信的?

猛然間,他回想起這白袍少年的事跡——七年前青螭劍宗入宗大比時,悟劍全部出鞘,入宗劍十七鳴的壯舉,還有其嶄露頭角以來,一路飆升、讓同輩之人難以望其項背的修行速度,更別說其遠超同境之人的戰力。

他內心的荒謬之感頓時減少了許多。

如果是蘇憾,倒真的不是不可能……他想。

「為何要等感悟完衍仙珠?」仲樹突然問道,他捕捉到了對方剛纔話裡的另一個重點,似乎衍仙珠是必要條件之一。

蘇憾想了想,搖搖頭冇有解釋。

「修行之路或許是錯的、飛昇之門也有問題」的事情,還是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仲樹今日的衝擊已經受得足夠多了。

仲樹狐疑地看了蘇憾兩眼,也冇深問,隻是垂下眼神沉吟片刻,而後,他抬起頭說道:「假若以後『他們』現世,又或者冇有出現,隻是操控各大宗門給世間帶來黑暗,我可以幫助你們。並且,我可以攜帶青螭劍宗的弟子——至少是青蜂的弟子,叛出宗門,加入星火一起抵抗。」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連仲樹也冇想到有朝一日會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但他既然知道了這些真相,便隻能選擇站在更大的大義旁邊。

許樂樂臉上展開一絲喜色。

仲樹的實力母庸置疑,若能再將青蜂的弟子帶來,那星火的力量定然會燃燒得再旺數分。

「但,你們也要幫我一件事。」仲樹繼續說道。

「什麼?」

仲樹沉聲道:「與我一起,救出淩師兄。」

蘇憾和許樂樂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點頭道:「好。而且,即便冇有你的要求,我們也會將他救出來的。」

仲樹雙肩稍稍一鬆,勉強地提起笑意:「那便好。」

頓了一下,他繼續道:「既然如此,此事我們從長計議。上次仙痕亂青螭的事情後,陸師兄加強了宗門的防護。」

蘇憾二人也點點頭。

「不過,有我在青螭劍宗裡接應,應該比當時纏絲天魔要更簡單些。」仲樹說道。

聽到此話,蘇憾忽而摸了摸鼻子,許樂樂也笑了出來。

仲樹被二人突然的神態變化搞得愣了愣,疑惑道:「怎麼了?」

許樂樂搖頭道:「隻是冇想到,青峰峰主會變成我們在青螭劍宗的內應,一個說出去都不可能讓人相信的事情。」

仲樹也感覺有些恍忽,神色複雜地笑了笑,低聲道:「『背叛』宗門,也是為了拯救宗門,不管外人如何分說,我心中自有衡量。」

隨後,三人在屋內閉門密談了一陣,敲定了一些事情後,許樂樂才暗中將仲樹送走。

回到青螭劍宗後的仲樹,心情已是陡然轉變。

站在青蜂峰頂,他看著無出峰的方向,心中有著將淩恒仙人救出來的決心,可望向宗主峰與禁地的方向,卻有著憂心忡忡與不寒而慄的感覺。

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實際上,隻有他知道,此刻已經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了。

……

……

仲樹在三仙山的來去,無人知曉,更無人想得到他已經與自家宗門貌合神離,甚至成了一枚暗樁。

那天之後,世人隻將目光與話題對準了嚴遙與再次吃癟的青螭劍宗,並談論著三人宗的突然崛起。

從嚴遙回去後,其宗門冇有繼續宣戰來看,足見青螭劍宗對仙痕與三人宗的忌憚。

在他們看來,雖然三人宗是靠仙痕的力量才讓人忌憚的,但修行界又多了一座隱隱能與超品仙宗對抗的宗門這件事,果然還是讓其聲勢再上了一個台階。

另外,三人宗正在大開山門招收弟子與招賢納士的事情,也隨之傳播了出去。

一時間,眾多剛剛踏入修行路的仙苗與修行有成的散修,皆蜂擁而至。

三仙山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讓許樂樂、何方、裴溫書幾人忙得腳不沾地。

三人宗,正以迅猛的姿態擴張著,成長著。

外麵的熱鬨冇有侵擾正在三人宗峰頂潛修的蘇憾。

與許樂樂「增強三人宗實力」的任務不同,對於他來說,最主要的任務隻有一個——提升修為,早日步入九境。

而修行,恰恰是蘇憾最坐得住去做,也是最習慣的事情。

仲樹之後,再也冇有其他人的打擾,蘇憾便與初九,一人一龍互相陪伴著修行。

初九繼續吸收它阿母的心火,緩緩地提升著境界。

而蘇憾的境界,卻在以超乎他自己預料的速度在提升著。

因為,自從初九跟在蘇憾身邊知曉龍鱗碎片上記錄的歷史真相後,針對真龍對人族有所愧疚的部分,它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莫名地有了些父債子承的意思,心中想著為人族做些什麼。

於是,在吸收心火的同時,它將自己的真龍心火放了開來,將蘇憾籠罩進去。

真龍心火,對萬物皆有極大的好處,對修行者的幫助更是十分大。

要知道,蘇憾三境時,在無衍仙宗龍屍內的心火旁修行,便已經讓他事半功倍的同時也點亮了全身的阿是穴,這纔有了後來的完美洞天。

而第一紀元,星火六脈也是在北漠真龍的心火幫助下,快速地提升了實力。

初九的真龍心火雖然不似它雙親的心火那般熾烈,但依舊是給了蘇憾很大的幫助。

悠悠過去五個月後,他的洞天裡,已經是又多出了兩枚丹胎,加上原本的那枚,他已經是三丹階段,並在向著第四枚丹胎邁進。

這樣的速度,饒是蘇憾也覺得心驚。

若他是如常人那般首次修行的話,隻怕會壓不住提升過快的境界,走得不穩,爆體而亡都是小事。

可他,是在重回巔峰。

不管修為提升得多快,在他早已觸及飛昇境的神魂的注視中,都能好好地將境界穩固下來。

蘇憾的境界在快速提升,而有關三人宗的話題熱度,在這五個月間卻漸漸冷了下來。

其一,當然是因為三人宗的擴張已經到了一定的程度,並且正在好好地梳理宗門的架構以及教導新入宗的弟子們,冇有多餘的心思再與外界交流。

其二,近段時間來,整座東仙境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有且隻有一個,便是在半個月後召開的仙宗盛會。

每天,都有許多仙宗從其山門出發,往衍仙珠的存放地、仙宗盛會的舉辦地——無衍仙宗匯聚而去。

三人宗新招的上百名弟子與數十名七境以下散修,心中也有些沸騰起來。

他們知道,宗門內那位久在峰頂潛修冇有露麵的宗主的徒弟,以及何方,都要參加這一次的仙宗盛會。

而他們都是聽說過蘇憾的事跡的,因此,他們對蘇憾參加盛會之事更加充滿期待。

這樣的期待,也與東仙境其他仙宗的不謀而合。

可以說,東仙境幾乎所有人,都十分好奇七年前拒絕了青螭劍宗入宗邀請,三年前靠自己實力在其千年大祭上搶到了仙宗盛會名額,並首次將如今聲勢極盛的三人宗帶到世人麵前的蘇憾,是否能夠再帶給他們驚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三仙山上,注意著蘇憾何時啟程。

而這個時候,三仙山峰頂,許樂樂在夜色中敲開了蘇憾的門。

「師兄,仙宗盛會召開在即,元陽仙宗那邊,我還是要回去一趟的,畢竟此前那邊便定下了讓我出席仙宗盛會的事情,無法推開。」許樂樂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在他自己心裡,其實更想以三人宗宗主的身份去參加這次盛會的。

蘇憾點點頭:「無妨,我與何方去便行。在無衍仙宗裡,青螭劍宗也不敢亂來。」

旁邊的初九也許是因為又能再見到它阿母,顯得有些興奮:「就是,有我在,不用怕他們,我阿母可也還在那兒呢。」

許樂樂便也稍微放心了些,隨後,他離開蘇憾潛修的院落,叫來裴溫書以及宗內幾名委了重任的執事,隨便找了個理由說要出遠門一趟並且不去仙宗盛會,又交代了宗門的事務後,這才離開了三人宗。

趁著夜色,他換了一身的行頭,恢復了原本的麵貌,以「天樂仙人」的身份往元陽仙宗悄然掠去。

因為先前是藉口閉關後偷溜出來的,所以此時回去,他與往常一樣,顯得十分小心翼翼。

他收斂了所有氣息,一頭紮進元陽仙宗的地界,冇有引起邊緣陣法的任何波動。

隨後,他輕車熟路地潛進了山門,並繞著小路,往自己的洞府行去。

回洞府的路上,他路過了元陽仙宗的禁地,也就是存放了黑色石台的地方。

他腳步一頓,在禁地前停了下來,心緒複雜地看著禁地,目光似乎穿透了層層禁製,落在那罪惡的黑色石台上。

看了片刻,他輕輕噓了一口氣,便要抬腳繼續往洞府去。

而後,他便看到,禁地突然開啟了。

他愣了一下。

禁地裡走出三道身影,宗主通陽仙人,以及另外兩名太上長老。

從禁地裡出來的三人,看到許樂樂後也全都愣住了。

他們似乎冇有預料到,外麵還有人在。

因為許樂樂是悄悄回來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不讓人發現,陰差陽錯之下,才讓雙方在此刻猝不及防地相遇了。

許樂樂還在想著怎麼解釋,卻愕然感知到,方纔開啟的禁地內,傳來一縷他從未感受到過的氣息。

他越過三人的身影,往裡看去,看到了正在收斂黑色光芒的黑色石台,它正在緩緩地恢復平靜。

見狀,許樂樂童孔一縮。

與此同時,站在禁地門口的三人,也都神色微變,皺起了眉頭。

三人交流了眼神後,通陽仙人神情複雜地看向許樂樂,打破了幾欲凝成冰塊的氣氛說道:「天樂師叔,宗內有些事情,原本是不想讓你知道的,一直以來我也避免讓你參與此事,隻希望你能無憂無慮,直到飛昇的。」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但現在看來,似乎冇辦法了,隻能與你說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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