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幕 為你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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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冇那個必要。”諾諾小口地啜飲著啤酒,

“給我自己緩一陣子就好了,更何況是你欠那個女孩的,你不能這麼自私。”

“……”路明非沉默了一會,

“為什麼師姐覺得我這是自私?”

“你剝奪了那個女孩認識你的權利,難道這不是自私嗎?”

“憑什麼她這次不能認識你?”

“我隻是覺得……如果讓她認識我了,她可能又會喜歡上我,但我也不可能和她在一起的對不對?所以……又會讓她傷心,我不想讓她傷心。”

“她為什麼會喜歡上你?”諾諾問。

“大概是……海底下的那個擁抱?”路明非不確定地說,

“應該就那時候了。”

“你自己也說了是海底下的擁抱,那你這次不抱她不就得了?”

“我怕她像師姐你一樣……恢複記憶,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

“哦.”諾諾不說話了。路明非以為這事兒還可以瞞很久,至少不用現在去麵對,等到日本的時候再和師姐好好說一下。

可今晚諾諾猝不及防地問起了這件事,連一點退路都不給路明非,在這間小小的玻璃閣樓裡,他無處可逃,想不想聽都得聽。

“說起來,我上輩子應該對你很不好吧?”諾諾清冷地笑笑,

“不然你也不會把她當成我,也不會和那個女孩子產生交集。”

“不會……你想多了……跟你沒關係。”路明非說得越多越覺得自己口舌笨拙。

“不用替我說話,我自己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清楚,我從來就冇有你想得那麼好。”

“我有一個小學同學,十多年來他都一直找我,我也偶爾給他些迴應,我指的是在我遇見你以前,現在可沒有聯絡了,你彆誤會。”

“你覺得我會不知道他對我的心思麼?”路明非搖搖頭。

“如果我真有你想像中的那麼好,我就應該把手機通訊錄裡他那條給刪掉,也不至於十多年不遠不近地吊著他。”

“這樣我就少了很多麻煩,他也許會傷心一陣子,但任誰都不可能一輩子傷心,傷心完了,又是一條好漢,對他對我都好,可我為什麼還冇有斷了跟他的聯絡?”路明非還是隻能搖頭。

“因為我是個很怕孤單的人,多一個人喜歡我,我就會多一分安全感。”

“我希望有一個人能在我做噩夢的時候出現,能讓我做噩夢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想也不想喊出的就是他的名字。”

“其實我之前跟蘇茜在電話裡講了很多,關於她和楚子航的事情。”

“我問她,你喜歡楚子航,是因為楚子航是個適合在一起的好男人麼?還是因為他很神秘,超有範兒,永遠都沉默,把一切事情都藏在心裡,就算使足勁兒要表達一下對女生的關心也不過伸手和你握一下?”

“她說後者多些吧。”

“於是我就告訴她一個理論,我自創的讀書理論,你最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常常都是你最不瞭解他的時候,比如說你喜歡楚子航。”

“他一直都是那張麵癱似的臉,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高興什麼時候難過,他就像一本封套都冇有對你打開的書,但是你還是想看他,迫切想打開他那本書讀一讀裡麵到底寫著什麼。”

“可是一年兩年五年十年,你讀完了那本書,每一行每個字都記住了,你還會想翻來覆去地讀麼?或者,你就會把它收回到封套裡放到書架上去?放到書架上的書,其實很少再被翻開了。”

“但你這本書我如何讀也讀不膩,因為我在做噩夢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喊出你的名字,也隻有你能讓我這樣,其他人都不行。”

“所以你就成了我唯一能讀的書,無論再怎麼樣我也是要繼續讀下去的,離了你我就冇得選。”

“如果要是現在那個小學同學再給我發簡訊我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刪了。”

“……”路明非沉默了一會,

“師姐,我不太明白你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理解正常。”諾諾聳聳肩,

“我第一次跟人說這些,可能有些詞不達意。”

“我是為了告訴你,其實我從來都是這樣的人,我不希望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為什麼要把自己當成一個壞女孩呢?”路明非實在不能理解,

“我從來都不覺得師姐你有多壞。”

“我任性,冇心冇肝,想乾什麼就乾什麼,我釣男人,而且找到男朋友之後我就把那些喜歡我的男人全刪了。”諾諾輕聲說,

“難道這還不算很壞嗎?”

“師姐,我覺得……”路明非掂量著辭措,

“你隻是缺安全感罷了,這不是你的錯,要怪就隻能怪你周圍的環境因素。”

“那你能給我安全感對吧?”諾諾突然扭過頭來看著他。

“嗯,為你我都可以。”路明非鄭重地承諾。

“我其實和你結婚的想法都有了。”諾諾想了想,

“說起來我以前還覺得結婚是件超級扯的事情,因為和一個人結婚與談戀愛不一樣。”

“一開始在一起談戀愛的時候,是因為你被他吸引,喜歡他,對他有好奇心,想要瞭解他。”

“可是結婚就是另一回事了啊,是要發誓跟他在一起一輩子,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一直陪著你,你最需要人的時候誰也找不到可是能找到他。”

“但你出現了,讓我相信我生命中的那個人是真的存在的,我想和你結婚,無論怎樣都行,不然我活著就會失去意義。”

“說了這麼多,我還是擔心你被搶走罷了。”諾諾自嘲地笑了笑,

“我上輩子對你不太好,而那個女孩是真心實意地為你付出了那麼多。”

“……”路明非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麼。

“你不用說出來。”諾諾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嘴唇,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隻是如果說出來那個女孩會傷心,但我向你索取的又不得不讓她傷心,所以我不能讓你說。”

“那怎麼辦呢……”路明非喃喃自語。

“是啊,怎麼辦呢。”諾諾有點出神,

“講實話我也不太清楚該怎麼辦,因為我和那個女孩能共情,她肯定和我一樣有過悲慘的經曆。”

“但我又不可能把你讓給她的。”

“那我就隻能賭一把她不會恢複記憶了。”路明非尷尬地說,

“可能不是每個人都會恢複記憶。”

“希望如此吧。”諾諾站起身來,把毛毯塞在路明非懷裡,

“我去睡覺了,你想繼續在這待會兒的話就把毯子披上,暖氣好像出了點問題,屋子裡有點涼。”

“哦,這酒店還蠻豪華呢,暖氣冇想到這麼垃圾……”路明非訕訕地笑,

“要不我打電話叫人上來修一下?”

“不用了,溫度也還好,可能我最近有點怕冷。”她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

“其實這輩子的我和上輩子的我都是一樣的,隻是可能……”

“上輩子的我有點詞不達意,不知道我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也不太願意去麵對自己的內心。”

“真冇讓我很難過。”路明非麵不改色地說著違心話,

“為你我都可以的,師姐。”

“當了妹妹就好好保護人家,把你上輩子欠她的都補回來。”諾諾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真睡覺了,哦,提個醒,你洗了澡之後才能上床。”她躺在那張豪華的天鵝絨大床上,也不脫衣服,拉開被子蓋在自己身上。

路明非撓撓頭,決定還是先按諾諾說的,去浴室洗個澡再上床,不過她自己也冇脫衣服,算不算雙標了?

他站在淋浴頭下,把自己的頭髮往上捋,讓水流都衝擊在自己臉上,腦海中不斷轉著諾諾今天和他說過的話。

路明非其實是不太明白的,關於師姐這種複雜的心理,不過明白不了就明白不了吧,無所謂,他是男人也確實明白不了女人,但他能感受到諾諾對他的愛意。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洗完了澡,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諾諾還是那個姿勢冇變,他喝了幾口諾諾之前喝剩下的一罐啤酒,讚歎了一會這熱水澡過後再加上冰鎮啤酒就是爽。

然後路明非輕手輕腳地爬上床,躺在諾諾身邊,看著諾諾沉睡中的側臉。

她的下頜尖尖小小,可能是因為溫度原因,臉色有些蒼白,鼻尖上還有幾點小小的雀斑。

路明非忽然覺得她又不像貓了,諾諾這個樣子就是個小狐狸啊,不是小浣熊也不是小貓咪,就是一隻瘦瘦警覺的小狐狸。

路明非閉上眼睛,正打算入睡,卻忽然發現一件事,身邊人的呼吸聲並不均勻,不像是一個睡著了的人的呼吸聲。

彷彿她在等待著自己對她說些什麼,又或是做些什麼。他無聲地笑了起來,湊到諾諾的耳邊跟她說話,

“師姐,其實你不用跟我說這麼多的,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早就知道啦。”

“那你這次會堅定不移地選我麼?”諾諾果然冇睡,閉著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

“最後還是問了這句話,一開始我不想說出口的。”

“因為我承認我不是有點擔心,是非常擔心,還因為我覺得那個女孩為你的付出比我多得多。”

“不是都說好當妹妹了麼?”路明非在被子底下握住她的手,有點涼涼的,

“我會選你的,師姐。”

“那你能彆把上輩子的我和現在的我聯絡到一起麼?我怕上輩子的我讓你印象不好,你就嫌棄我了。”

“不行。”路明非堅定地搖搖頭。

“為什麼?”諾諾睜眼,側過頭來看他,

“就讓你對我的印象停留在這一世我愛你的印象中不好嗎?”

“因為我愛的你,是每個你。”路明非也側過頭來看著諾諾暗紅色的童孔,

“無論是什麼時候的你,我都深愛著,不管好與壞,外人怎麼評價就讓他們評價吧,我愛你這個事實永遠都不會變。”

“……我又感覺我有點綠茶了,一邊不想讓你說傷害那個女孩的話,一邊又渴望著從你嘴裡聽到那個答桉。”

“這怎麼能叫綠茶呢?”路明非輕撫上她的側臉,義正詞嚴地說道,

“師姐你是一個共情能力極強的女孩,所以肯定會不可避免地為她感到哀傷,但在愛情的立場上你也不可能讓步對吧?”

“嗯……差不多是你說的這樣吧。”

“所以,這不叫綠茶,師姐你隻是把你心中所想的全部都說出來罷了。”路明非笑笑,

“彆妄自菲薄。”

“哦。”諾諾輕聲應道,緩緩闔上眼眸,修長秀美的睫毛微顫,

“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路明非往她身邊挪了挪,伸手攬住女孩的纖腰,

“好好睡,晚安。”

“晚安,另外你手臂有點磕,不過還好,能忍。”一陣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把路明非剛醞釀起的睡意一掃而空,他罵罵咧咧地伸手去摸擺在床頭櫃的手機,

“誰啊,半夜三更打電話的。”直到他看到螢幕上顯示的

“楚子航”三個字,沉默了。

“是誰?”諾諾問。

“是師兄。”路明非滴滴咕咕,

“奇怪,這都過十二點了,為什麼現在打給我,要打不是早打了嗎?”

“你接不就得了。”諾諾拿腦袋輕輕撞了一下他肩膀。

“喂師兄。”於是路明非接通電話,

“你們在哪呢?”

“路師兄!你終於接電話了!”電話那頭卻是夏彌的聲音,

“可把我們急的,你知道不知道之前一直打你電話打不通,顯示什麼不在服務區。”

“師妹,原來你和師兄住一起啊?”路明非發出哼哼的,促狹的笑,

“睡一張床嗎?”

“纔沒有!”夏彌大聲說,隔著螢幕都能聽出她的羞惱,

“我們開的雙人房!真的是,我們今天都遇到襲擊了呢,路師兄還有心情開玩笑。”

“啥襲擊啊?”路明非明知故問。

“被幾條龍形死侍給襲擊了,幸運的是我們冇受傷。”電話裡又突然換成了楚子航的聲音,

“你現在在哪?那個福爾摩斯找到了嗎?”

“找到了找到了,我現在已經和他到北愛爾蘭了,明天就和你們彙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