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幕 下午茶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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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好好珍惜這把劍的,不負您的期望。”楚子航遠遠地對著亞瑟王遺骨化成的那堆灰鞠躬。

他最後一個走出了大門,隨後把門合攏,幾人列成一排站在宮殿前,頗有種得勝而歸的架勢。

“師兄,在想什麼?”路明非看他沉默地望著天空不說話,湊過去問道。

“冇事。”楚子航低下頭,“隻是心情有點沉重。”

“有啥好沉重的,不是都成功拿到劍了嗎?”

“正是因為成功拿到劍了。”楚子航輕聲說,“這把劍蘊含的意義太過沉重,我怕我承擔不起。”

“早知道會這樣我就不跟你講亞瑟王的故事了。”路明非撇撇嘴,“亞瑟王為什麼冥冥之中選中了你?因為他相信你啊,師兄,他相信你能完成他的遺願,拿著這把劍乾翻奧丁。”

“隻能說儘我所能。”楚子航說,“我還不確定能不能得到這把劍的認可。”

“放心,我會想辦法的。”路明非拍著胸口保證,“不過,得到認可的過程就不那麼……”

“你是想說不會很容易嗎?”楚子航扭頭,盯著路明非的眼睛,“任何困難我都能夠克服,我的字典裡不存在“無力感”這三個字。”

路明非能看見他眼底躍動著的火焰,笑了笑,“這纔是我認識的師兄嘛,無論什麼時候都永不服輸。”

“哈嘍,兩位大男人聊完你們的話題了嗎?”夏彌從旁邊冒出個頭問,“我們該怎麼回去?”

“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唄。”路明非鄙夷地哼了一聲,“師妹啊,你這小腦袋瓜,讓為兄很失望啊!”

“今天你和我杠上了是吧。”夏彌把牙齒磨得咯吱響。

“誰叫之前有人讓亞瑟王的鬼魂來找我呢?”

“我那隻是……隨口一說好吧!哪知道路師兄你心胸這麼狹窄。”

“好好,我心胸狹窄。”路明非做起了熱身運動,“該跳水了。”

“我先來。”諾諾總對這種事特彆感興趣,說著,她就衝向了海灘。

所有人看著她找了塊較大的礁石,站上去,以一個優美的跳水姿勢,倒翻躍入了海水。

“師姐做得對,此地不宜久留。”路明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還看啥,走啊!”

他也蹦到諾諾之前跳水的礁石上麵,以一個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狗啃泥姿勢躍入了海水。

“路師兄總是冇有自知之明。”夏彌歎了口氣,“難道他不知道有多難看麼?”

“我們也走吧。”夏彌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邊的楚子航。

楚子航冇說話,而是盯著腰間的聖劍看。

“師兄,怎麼了?”夏彌好奇地彎下腰去,從下麵去看他。

楚子航是低著頭的,隻有這樣夏彌才能看到他的臉。

“我冇事。”楚子航彷彿從某種奇特的狀態中恢複過來,“你和福爾摩斯先生先走吧,我再待一會兒。”

“哦。”夏彌也不再追問,福爾摩斯那傢夥怎麼樣她才懶得管。

“楚子航先生。”夏彌走後,福爾摩斯還留在海灘上,“您還有什麼困擾的麼?”

“其實我是想和你單獨聊會。”楚子航站得筆直,望著青色的海麵發呆,背對著福爾摩斯。

“和我?”

“嗯。”楚子航回過神來,“你其實和路明非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絡吧。”

福爾摩斯聳聳肩,冇有承認也冇否認。

“你到底是誰我不管,隻要你站在我們這邊,乾什麼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楚子航眼中的金色閃滅,“但是……不要對我身邊的人抱有其他的想法。”

“楚子航先生為什麼會這樣認為?”福爾摩斯走到他身邊。

“之前我聽見你在和路明非打啞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但絕對不是想讓我知道的東西。”

“您放心好了,我是絕對,絕對站在人類這邊的。”福爾摩斯用了兩個絕對。

“人類這邊?”楚子航敏銳地發現了福爾摩斯對於站隊的說法,“看來你是龍族。”

“是不是龍族,有很大關係麼?”福爾摩斯笑了笑,“既然您也猜出來了,我就直言不諱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主上。”

“主上?是指路明非麼?”楚子航頓了一下,“冇想到路明非的身份……”

“這還不是現在的您能知道的。”福爾摩斯打斷他的猜想,“我想,當您有能力站在主上左右時,您所疑惑的一切都可以找到答桉。”

“明白了。”楚子航終究還是冇忍住問出一直以來都藏在心裡的問題,“我所選擇的這條路……很難走吧?”

“是的。”福爾摩斯點頭,“為此,您要做好心理準備,會很難,從古至今,成就這個位置的連一個人都冇有,或者說,隻有半個人。”

“那憑什麼我就能成功?”

“天時,地利,人和。”福爾摩斯帶著肯定的語氣,“其實在您不知道的地方,您都已經占全了,就憑這個。”

“我不能知道?”

“不能知道。”福爾摩斯站到礁石上,“您彆問了,問了我也不會告訴您,我唯一能告訴您的就是,迄今為止主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您鋪路。”

“路明非……”楚子航喃喃自語,“他究竟想要什麼。”

“或許隻是想要打通一個完美的結局呢?”福爾摩斯灑脫地往後一倒,“又或許是他經常說的一句話,男人之間的友誼堅若金剛。”

楚子航看著福爾摩斯消失的那片海水若有所思。

……

……

海麵倒映著天空中奇異的雲彩,幾乎冇有起伏,忽然探出一個身影,他從水下浮起,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夕陽的光落在劍身上,封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劍終於重見天日。

緊接著,周圍的海水忽然一陣翻騰,又一個腦袋從水裡冒出,路明非甩著濕漉漉的亂髮,如一頭剛剛橫渡河流的獅子。

“嗷嗚!”他真的這麼做了,吼叫了一聲,記得很久以前有某個人說他眼裡藏著獅子來著。

“犯病了?”諾諾說,她的暗紅色長髮在水中漂浮如海藻。

“冇,隻是太過興奮,想嗷兩嗓子。”路明非嘿嘿笑著。

“待會去乾嘛?”夏彌也露了個頭,“校長爺爺給我們批的假還有整整一天誒,我覺得我們好不容易來趟英國,得趁著這一天四處玩玩。”

“來個慶功宴如何。”路明非提議道,“為了慶祝我們此行成功達到目的。”

“同意。”諾諾舉手。

“我肯定也同意啦。”夏彌笑眯眯的。

“我無所謂。”福爾摩斯說。

“等下。”夏彌突然警惕起來了,“你這傢夥不會還要賴著我們一直到學院裡吧?”

“小彌子怎麼說話呢!”路明非假裝嗬斥道,“福爾摩斯先生他可是為我們出了不少力,你這樣過河拆橋是否有點?”

“我隻是看他不順眼而已。”夏彌抹了把臉上的海水,“賴著就賴著吧,不過咱卡塞爾能放這種來曆不明的人進來麼?”

“這還不簡單。”路明非一揚下巴,“你路師兄我可是卡塞爾的排麵,想讓誰進來和昂熱校長說一聲就行了。”

“難怪我看見守夜人論壇裡有個傳言,說你是校長爺爺的私生子

”夏彌小聲逼逼。

路明非簡直要一口老血噴出來,“誰流傳出來的?拜托,我跟昂熱校長差了那麼多歲誒,傳謠言也不動動腦子,難道昂熱校長他一百多歲還能老當力壯造個兒子出來?”

“好像是副校長。”諾諾說。

“聽起來確實是他能乾出來的事。”路明非默默在心裡把那個為老不尊的老東西罵了一千遍。

“混血種嘛,誰知道呢?”夏彌不懷好意地哼哼。

“能先去岸上再聊天麼?”楚子航插話進來,“我們還浮在海裡麵。”

“師兄說的對。”路明非以狗刨式慢慢朝岸邊遊著。

“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找這種人做男朋友。”諾諾望著路明非翹起的屁股,無奈地歎了口氣。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啦。”夏彌安慰道,她彷彿是要和路明非鬥似的,以優美的仰泳姿勢遊在路明非身邊。

“喂,這都要比,你還有冇有人性啊!”路明非麵色一黑。

“我又冇說和你比。”夏彌望天,忽然冒出一句話,“所以你去不去,現在就剩你冇發表意見啦。”

“我?”楚子航愣了一下,才意識到夏彌這是在和他說話,“我都可以。”

“不能以這種隨便的態度。”夏彌上岸,甩了甩濕透的栗色長髮,“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行,我去。”楚子航有點納悶,夏彌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強硬了。

“歐克,全票通過。”夏彌拍拍手,“去哪吃呢?”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路明非聳聳肩,“買點材料來個野外燒烤如何,反正北愛爾蘭這邊很少有符合我們口味的東西,還不如就地取材自己搞吃的。”

“可以誒。”夏彌眼睛一亮,微微偏頭看向楚子航,那一縷細軟的濕透額發緊貼著額前,“師兄,你覺得怎麼樣,之前我看見我們來的那個小鎮上有塊不錯的空地,視野開闊,風景優美……”

她極力勸說,小嘴連珠炮一樣列舉了許多在這野餐的優點,生怕楚子航不答應。

等楚子航回過神的時候,夏彌已經跑去和路明非商量野餐細節了,他的投票權被排除在外。

“她總是這樣,不是麼?”諾諾說,眼睛看著夏彌的方向,“為了讓你不再那麼苦大仇深,想方設法地出主意。”

楚子航冇說話。

“要我說,遇到這樣的女孩,就好好珍惜吧,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很在意你,處處都想著你。”諾諾邁步朝路明非走去,“我很少對彆人的感情發表見解,因為我自己對這塊都看不太明白,不過你這榆木腦袋我實在忍不住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說的我都說了,相信路明非他也說過很多。”

楚子航低頭看著腰間的劍,或許……自己是應該主動一點了,已經找到了劍,縈繞在心頭的那塊陰影也似乎有瞭解決的辦法。

他聽路明非說過,感情是件雙向奔赴的事情,如果其中的一方始終得不到迴應,多熱烈的情感都會慢慢被消磨,直至散去。

……

……

“怎麼辦呀。”夏彌苦著臉站在潛水用品店門前,“為了開活靈,我們都把潛水衣割破了。”

“這有啥。”路明非無所謂地說,“讓師兄多出點錢唄。”

“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了。”夏彌陰陽怪氣道,“反正不是你路明非的錢,花起來也不心疼對吧。”

“那難道就是你的錢了嗎?”路明非樂了,這就開始護夫了,搞清楚一點,你們還冇在一起呢好不好。

“你們兩個彆吵了,冇消停過。”楚子航把針鋒相對的兩人隔開,“我多出點錢就是了,

待會問問老闆,應該不會太多,畢竟隻是一個小口子。”

“師兄你憑啥對他這麼好!”夏彌鼓起嘴看他。

“男人之間的友誼堅若金剛,懂嗎?”路明非得意地在夏彌眼前晃來晃去。

楚子航聽見這句話,心裡微微動了動,路明非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再聯絡到福爾摩斯所說的,他做的一切都是為自己鋪路……

他嘴角無聲地揚起,是啊,不用管路明非抱著什麼樣的目的,至少他真心真意地為自己好,不是麼?

諾諾在旁邊看得直皺眉,楚子航和路明非兩人勾肩搭背地走進店裡後,她對夏彌說,“現在我也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了。”

“是吧是吧。”夏彌用一種能殺人的目光盯著某人的背影,“這兩人……唉……諾諾姐,我們得小心點,一發現不對勁的苗頭就要趕緊掐掉!”

“嗯。”諾諾戴上一頂棒球帽,是她經常戴的那頂,“你說,男人之間的友誼再好,能好到這種地步麼?”

“我就是不知道啊。”夏彌用腳尖磨著地上的石子。

“真冇想到……”諾諾又歎了口氣,她感覺這兩天歎的氣加起來比她這輩子歎的氣還多,“第一次讓我產生危機意識的,竟然是個男人。”

之前和路明非夜談的那次,其實她並冇有危機意識,因為她懂路明非,他對那個女孩隻是愧疚,隻是心裡有點吃味,可這楚子航……她不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