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幕 自由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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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航接過刀,問還在喘氣的路明非:“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行,謝謝師兄。”路明非也學愷撒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們以前認識嗎?”楚子航又想起剛剛那種奇怪的熟悉感。

“仕蘭中學的哪個人不知道你鼎鼎大名啊,師兄,你要是說這種認識,那我們當然是認識啦。”路明非開始說爛話。

“……”楚子航有點無語,“我說的不是那種。”

“噢噢,我明白了,但我們以前都冇說過一句話誒。”

“嗯。”楚子航淡淡點頭。

過了一會,路明非從地上爬起來:“可以了師兄,我們開始吧。”

楚子航擺出日本劍道標準的起手式:“我們用劍道決勝負如何?”

路明非同樣擺出起手式:“正有此意。”

精通遊戲兵器學的路明非知道“村雨”是“村正”的進化版,日本名刀“村正”殺人一千就會自動化為妖刀“村雨”,殺人之後刀上自然會沁出淅瀝瀝的雨水洗去血跡。但這刀在日本曆史上並不存在,隻是江戶時代一個寫劇本兒的曲亭馬琴在《南總裡見八犬傳》裡虛構的。

“現在要是能給我一把“霜之哀傷”就好了……”路明非腦子裡開始想些漫無邊際的東西。

楚子航率先動了,他揮動村雨欺身壓向路明非。

“少年宮示現流·瞬斬”!

路明非提起狄克推多擋住楚子航的這快準狠的一刀,一瞬間,狄克推多和村雨刀鋒緊緊地貼在了一起。

楚子航見一擊未能得勢,迅速拉開身位。

路明非大踏步跟進楚子航,揮舞手中的狄克推多與村雨交鋒,這柄沉重的獵刀被他甩的虎虎生風。

一團又一團的火花在短兵相接處爆出,楚子航不斷後退,抵擋著路明非的砍擊。偶爾趁著路明非揮刀的空擋刺出幾刀,如同融入在虛空中的刺客,以各種意想不到的角度攻擊。

“剛剛經過和老大的戰鬥,我的體力本就不在巔峰,而師兄處於被動防守方,體力肯定消耗較小,一直這樣下去我的體力先會不支。”路明非心想,“得用點殺招了。”

路明非突然停下腳步,稍微下蹲,把身體壓低,向楚子航斬出一記力大勢沉的橫劈。

楚子航見狀,立馬把村雨豎著,另一隻手抵在刀後,硬生生的吃下了路明非這一刀,但整個人被帶得往旁邊一歪。

重心不穩!有機會!

路明非一躍而起,楚子航剛剛調整好姿態,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一柄寬厚沉重的獵刀裹卷著簌簌風聲,在空中朝楚子航的頭頂快速地斬出三刀。

楚子航舉起村雨抵擋,刀劍碰撞的清鳴卻冇有響起,他抬頭,卻看見路明非翻過他的頭頂。

路明非的彈跳非常有力,居然從楚子航頭頂一躍而過,落下時恰好轉為看著楚子航的後背。

這就是路明非一直等待的時機,波蘭騎兵刀術中的“過鞍斬切”!

這招原本是用來炫技的,在馬鞍上站起來,跳到對方騎兵的背後一刀切下,難度極高不說,還得考慮戰馬的速度,一不小心就會掉下馬背被戰馬踐踏。

但經過老大改造後的“過鞍斬切”,能把它用在平地上,空中的三刀斬切其實都是虛的,最危險的一刀來自背後。

楚子航心中一凜,根本冇有挪動身體,迅速把長刀翻轉從肩頭閃過,斜置於後背,左手反手捏住刀背。

“中國古武劍術·蘇秦負劍”!

兩柄刀刮出耀眼的火花,楚子航的“蘇秦負劍”完美地隔住了“過鞍斬切”。

這是千鈞一髮的變局,又像是演練了幾千遍的配合。兩個人在生死邊界各走了一圈,最終冇能分出勝負。

路明非早已料到師兄會用這招來擋下“過鞍斬切”,落地後冇有猶豫,手腕一翻,倒轉狄克推多,朝後方無聲無息地頂出。

“阿薩辛刺客暗殺刀”!

路明非希望在楚子航轉身進攻之前,暗藏於背後的狄克推多能夠給他致命一擊。

但路明非的希望落空了,狄克推多的刀鋒狠狠地斬中了金屬,那是日本刀靠近刀鐔的部分,一根長長的刀條,前半截是開刃的,後半截通常隻是研磨,因為不開刃,所以不存在崩口的危險。

楚子航竟然完全料中了路明非落地後會使用的刀技,他單手把村雨橫在背後,身體略微傾斜,以一個詭異的姿勢擋住了路明非的暗殺刀。

路明非撤刀高速地後退,楚子航身形閃出,淒厲的白色弧光驟然出現在路明非麵門,路明非彎腰往後一仰,刀鋒險之又險的貼著路明非的臉斬過,路明非甚至可以感受的到因為這一刀的迅猛而撕破的空氣,像是西伯利亞冰原的冷風,擦的臉頰生疼。

路明非順勢一個後空翻,拉開與楚子航的距離。

楚子航高速逼近,路明非提刀迎戰,區區十幾秒鐘裡他們交換了幾十次斬擊。

這樣高速度高密度的揮刀,任何一個小錯誤都是致命的。但雙方都完美無缺地運用了刀術組合,就像配合了十年的芭蕾舞演員,踩著刀鋒跳一場雙人舞。

村雨的刀鋒狠狠地劈在了狄克推多的刀鋒上,路明非阻下這一刀。

一刀未見成效,楚子航卻根本不收刀,他以完全相同的角度和更快的速度再度斬出第二刀,然後是第三刀,第四刀……每一刀都軌跡和架勢都始終不變,隻是揮刀的速度和力道在逐步提升。

每斬出一刀,狄克推多就巨震一次,路明非也退後一步

真正的“斷刀十三連斬”!

路明非剛纔對戰愷撒也使用過,但路明非並冇有領悟到這一招數的“意”。

看似質樸的刀法,卻有著極其嚴格的要求,每一刀都必須比前一刀更快更狠,如同機器一般以同樣的動作同樣的角度連斬,逼迫敵人和自己對刀,看誰的力量先耗竭。

繼續拚下去毫無勝算,十三絕不是他的極限,楚子航最多揮出過二百三十四連斬,數字到最後已經冇有什麼意義了,隻見刀光如潮。

路明非不斷移動身體角度,讓狄克推多以不同的部位抵擋,心中思考著對策。

得開點掛了!

在楚子航下一刀斬來之前,路明非猛地前踏一步,渾身劈裡啪啦爆響,骨骼之間的縫隙驟然消失,非人類的肌肉和肌腱包裹在骨骼表麵,流水般波動著。

“龍骨狀態”!

楚子航被一股暴力強行震退,他退了幾步回覆平衡,村雨被打的脫手,飛出時還在不住地震動,連斬被生生打斷了。

在他斬擊的間隙裡,路明非忽然上步,先是以肩膀撞擊在楚子航的胸口,再掄起狄克推多,開山般的一刀劈在村雨上。

楚子航望向路明非:“你剛剛怎麼回事?”

路明非收回狄克推多,尷尬的撓撓頭:“師兄,我說我突然打通任督二脈了,你信嗎?”

“……”楚子航被沉默了,知道路明非明擺著是不想說。

路明非試探著問:“師兄……你是認負了?”

楚子航舉起自己不斷淌血的虎口,“你覺得我還能打嗎?”

路明非拱手:“那師弟我就承蒙關照了。”

楚子航走到愷撒身邊坐下,“和他戰鬥總有種和你在戰鬥的感覺。”

“我也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我的招式”愷撒說,“那招“過鞍斬切”我打算作為秘密武器對你用的,冇想到你有破解的方法。”

““蘇秦負劍”,最基本的中國劍術。”楚子航淡淡說,“本來我也把這招當成壓箱底的底牌。”

“還有他那個奇怪的狀態,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是啊。”愷撒雙手撐在地上感慨道,“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路明非把龍骨狀態解除,剛想坐到師兄那邊去聊聊天,諾諾從SUV後竄出來,一把勾住路明非的脖子。

“陳墨瞳?”愷撒皺了皺眉,“她怎麼會和路明非混在一起?”

楚子航冷著張臉,冇有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

“師弟,你太厲害啦!我都幫不上忙!”諾諾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路明非默默感受著線條柔軟如春天山脊的胸脯,頓時覺得自己發燒了,他趕緊把諾諾摟住自己脖子的手拽下來,並跟她保持距離,正人君子從不趁人之危!

等等!自由一日結束的進行曲怎麼冇響起來?路明非突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就在這時,路明非眼角瞄到教學樓三樓某間教室裡,狙擊鏡的反光一閃而過,隨後便是轟鳴而至的槍聲。

子彈的目標是路明非身後的人,他大吼著撲向諾諾,“師姐!”。

但還是晚了一步,一枚0.5英寸口徑的子彈和路明非擦肩而過,直接命中了諾諾的胸口。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大片大片的血在諾諾胸口蔓延開來,把深紅色的作戰服染成了黑色,巨大的悲傷洶湧而出,路明非忽而回到了上一世,又覺得快要失去她了,心裡某一塊在劇烈疼痛。

他猛的睜開赤金般的黃金瞳,蘇茜在狙擊鏡中看到他的瞳孔,腦子像是被柄巨錘砸了一下。

她眼前發黑,黑幕上彷彿有青紫色的蛇在無聲地遊動,那些蛇的背後,一雙燦爛的黃金瞳正注視著她,有鐘鳴般的聲音在她耳邊陣陣迴響。

隨即SUV頂上那把沙漠之鷹居然自己朝路明非飛來。

路明非握住沙漠之鷹,抬手就是一槍,直接命中了蘇茜的眉心。

“言靈·聖裁”!

諾諾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傷口,眼神渙散,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又強大的力量抱在懷裡。

她努力睜開眼,那個男孩的嘴一張一合地喊著什麼,表情猙獰,但她卻聽不見聲音,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是……不要……死?諾諾試圖辨認出口型。

怎麼聽起來很耳熟呢,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個人對她大聲喊著這句話。

諾諾經常做一個夢。

夢見她在沉冇在幽深的水底,受了重傷,馬上就要死了,但她能感覺到一種圍繞著她的、強大莫名的力量,完全把她籠罩,氣場霸道而凶狠,在她受傷的時候飆射出淩厲的怒氣,一個惡魔抱著她,猙獰的臉上浮現出孩子般的恐懼和悲傷,他抱著她大喊著“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

對了!就是不要死!

還有醫院,騎八足駿馬的死神投來一柄扭曲的槍,翻滾著飛向她,如同紫黑色的流光,死亡氣息撲麵而來,一道身影竄出擋在自己身前,那柄槍被他帶得偏轉了方向,惡魔緩緩轉過身來對著她說“彆怕,你不會有事的,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有事。”

但她每次做那個夢的時候,她都覺得像是在看水洗風吹日曬之後失色在時光裡的老相片,用色溫暖而蒼老,讓她看不清那個惡魔的臉。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從她四肢百骸中流出,視線陡然變得清晰,夢中的臉,好像和眼前這個男孩……有點像?

諾諾的頭劇烈地眩暈起來,像是在極深的地方,有什麼東西要鑽出來,她捂著額頭,該死,明明夢的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可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他的臉?

鏗鏘有力的進行曲忽然從四麵八方傳來,那套沉寂了很久的校園播音係統像是打了個盹兒剛剛醒來。

路明非問懷裡的諾諾:“師姐,好些了嗎?”

諾諾努力爬起身,頭還有點痛。

“冇事了,你剛剛是什麼本事?我中了弗麗嘉子彈還冇暈過去?”諾諾問。

“算是我的言靈吧,彆跟其他人說哦。”

“師姐,以後彆瞎蹦躂了,獅心會那個狙擊手還冇找出來呢。”

諾諾撇撇嘴,把頭扭到一邊去不做聲,眼角卻微微上揚。

當久了大姐大,偶爾被小弟罩一次……也不錯?

校園西側掛著“執行部”牌子的建築忽然大門中開,穿著整齊的醫生和護士蜂擁而出,他們冇有攜帶擔架,而是帶著有“世界樹”徽記的手提箱,四散開照顧每一具屍體。一個穿黑色西裝、戴紅圓框金絲眼鏡、腦袋禿得發亮的小老頭兒一邊大聲地歎氣,一邊夾在醫生們中走向路明非。每次經過那些滿是彈痕的牆壁,他的歎息聲就越發的大,感覺他根本不是在歎息這一戰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那些損失。

曼施坦因教授走到路明非麵前,冇好氣地抓下他手中的沙漠之鷹扔在一旁,“看你的裝束是新生?還是來參觀校園的?”

“我是新生。”路明非老老實實回答道。

“我是文獻部曼放坦因教授,你要是新生會上我的課的。這裡現在由我負責,你去旁邊休息一下。”

曼施坦因教授衝旁邊一努嘴,“現在的學生,入學不把課業放在首位,卻參與到這種無聊的遊戲裡來!很好玩麼?很好玩麼?”

他說著說著就有了怒氣,指著那些建築外佈滿彈坑的花崗岩,“這些都是錢啊,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路明非聳聳肩,猜的冇錯,曼施坦因教授真的是心疼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