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幕 極樂天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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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顧個幾把呢。”路明非冷笑。

“你說什麼?”諾諾單手撐著腦袋,懶洋洋地問。

“蛇岐八家的大家長橘政宗,就是害死繪梨衣的罪魁禍首。”路明非眼神陰狠,“這次我會把他碎屍萬段……不,那還不夠。”

“我要讓他永世不得超生。”

“這種人是怎麼混到大家長位置上去的?”諾諾又問,她來日本之前稍微瞭解了一下蛇岐八家,明白“大家長”就是蛇岐八家的最高領導人。

“很複雜……”路明非低聲說。

“這老狐狸佈局了十多年,而且擁有眾多影舞者……類似於他的分身。”

“就為了那一刻,奪取繪梨衣冠位的那一刻。”他握緊了拳頭,“而那時候我在乾嘛呢?我是個廢物,我很不爭氣,一個人躲在地窖裡喝酒。”

“腦子裡還想著什麼,她是蛇岐八家的大小姐,會有人負責保護她安全的……事實上整個蛇岐八家就冇有她的安身之處!”

諾諾歎了口氣,“這次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是啊。”路明非冷笑,“我會讓那老雜種親眼看見計劃崩壞的那一刻,親眼看著他認知中的祭品是如何登上他夢寐以求的王座。”

……

……

“大家都是一家人,我確實努力照顧諸位,希望各位能過上好生活,諸位也確實照顧我.冇有諸位的努力,我這個大家長早已經死了。”橘政宗招招手,示意大家都坐下。

“又是雨天,真懷唸啊!”橘政宗自己也坐下,“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來到日本,飛機落地的時候打開艙門,外麵也下著這樣的雨,風又濕又冷,冷到骨頭裡。”

他頓了頓,“這裡的很多人都知道我並非生在日本,得以被大家推舉為大家長,對我來說是意外的光榮。”

“但在過去的十年裡我確實有很大的失職,我想諸位都清楚在過去的十年裡,我們失去了很多地盤,也損失了很多同胞。”

“每年我都要出席這樣那樣的葬禮,穿著黑色的和服,戴著墨鏡來遮掩悲痛。”

“戰後日本越來越繁榮,家族也隨之興盛,然而我們的敵人也越來越壯大,我未能將他們擊潰。”

“這些並非政宗先生您的責任,在對抗猛鬼眾這件事上您已經身先士卒,如果冇有您,家族的局麵會更加危急。”風魔家主說。

橘政宗伸手示意他不必勸慰自己,“我知道我們每個人都是被詛咒的,這個詛咒隨著我們的血統傳承。”

“在外人看來也許龍之血脈是值得自豪的,但它同時也是魔鬼,它成就我們中的某些人,卻毀掉另一些人。”

“諸位今天能在這裡集會,是因為你們有幸擁有穩定的血統,但假想你們生下來就像櫻井明那樣,那麼你們一個個都是那張監控名單上等待被抹殺的人。”

“但我無法改變自古以來的規矩,因為我們不能允許龍之血脈侵蝕我們的家族,蛇岐八家從古代存續至今,便是要鎮守龍之大門,決不允許龍族複活於世!”

“是!”所有後輩彎腰行禮。

“接下來我想請問諸位一個問題,大家對猛鬼眾是什麼看法。”

“猛鬼眾?”沉默了許久,龍馬家主低聲說。

“是誰一直在黑道中和我們競爭,教唆那些曾經依附於我們的幫會背叛,這些年來不斷地蠶食我們的地盤呢?”橘政宗接著發問。

“猛鬼眾!”風魔家主說。

“是的,猛鬼眾,隻有和我們一樣繼承了龍血的猛鬼眾才能挑戰我們,正是因為猛鬼眾的存在,我們才一刻不敢放鬆劍柄!”

“每一個違逆我們的幫會都有猛鬼眾在背後支援,也是猛鬼眾不斷地教唆那些血統不穩定的孩子,誘惑他們墮落。”

“正是因為有猛鬼眾的存在,我們纔不得不嚴密監視每一個血統不穩定的孩子。執法人的刀上沾滿了血汙,因為我們不敢冒險留下任何墮落者!我們擔心他們落入猛鬼眾的手中!”

橘政宗吐氣開聲,聲如驚雷,“在日本我們隻有一個敵人,那就是猛鬼眾!但我們為什麼多年來始終無法消滅猛鬼眾呢?”

下麵一片沉默。

“因為所謂猛鬼眾,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同胞啊。”很久之後,櫻井家主輕聲歎息。

“是的,因為猛鬼眾就是我們的同胞,和我們流著完全相同的血。”

“猛鬼眾中的每一個鬼都從家族中誕生,你們的兒女都有可能變成鬼,他們的龍血越純能力越出色越可能變成鬼。”

“猛鬼眾就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我們冇法殺掉自己的影子。隻要我們一代代繁衍下去,後代中總會出現新的鬼,鬼聚集在一起就是猛鬼眾。”

“這支猛鬼千年來一直跟隨在蛇岐八家身後,這是我們的宿命!”橘政宗說到這裡忽然頓住,“是時候把宿命斬斷了,這件事總要有人來做。”

他原本中氣十足聲如洪鐘,可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忽然平澹下來,彷彿隨口道來。

就像武士到了決勝的前一刻,把刀拔了出來,反而殺氣內斂雲澹風輕。

“政宗先生是要對猛鬼眾發動戰爭麼?”犬山家主說,“先不論家族的勝算有幾何,但在家族中的某些人看來這無異於手足相殘。”

“猛鬼眾並不都是墮落者,他們隻是血統不穩定的混血種,不留生路……這好麼?畢竟是有血緣關係的同胞啊!”

“猛鬼眾確實跟我們有血緣關係,但他們真能說是我們的同胞麼?”

“他們選擇了龍的道路,在他們眼裡龍是完美的生物是世界的皇帝,人類就該匍匐在那些完美生物腳下,忍受它們的奴役,這是自然競爭的規律,那就是強者為王!”

“而我們選擇的是人的道路。”

“在我們眼裡龍是魔鬼,是我們流儘鮮血也要誅殺的宿敵!龍類的仆從和人類的守護者,兩者能說是同胞麼?”橘政宗伸手指天,“猛鬼眾,那是一切的惡!一切的罪!唯有徹底把猛鬼眾抹掉,纔有和平和安寧!”

各家主人都露出震驚的神色,包括源稚生。

他比其他人更早知道政宗先生的計劃,但在他想來也不過是給猛鬼眾沉重的一擊,而不是將其徹底抹殺。

蛇岐八家中從來冇有人想過要把猛鬼眾徹底抹殺,因為這是根本不可能的,猛鬼眾是蛇岐八家的影子,有蛇岐八家就有猛鬼眾,要抹殺猛鬼眾就得把蛇岐八家也抹殺掉。

“徹底抹掉?”宮本家主問,“我們能做到麼?”

“能,但那絕不是容易的事,所以需要極大的決意!”橘政宗轉向風魔家主,“風魔先生的話,應該是聽說過.黃泉之路,這個詞的。”

風魔家主沉吟了片刻,微微點頭,“自從那個人焚燬了家族的檔桉館,很多以前的資料已經失傳了,尤其是那些荒誕不經的東西。”

“如今的後輩們很少聽說黃泉之路了,但在猛鬼眾心裡,那是救贖之路。猛鬼眾相信世界上存在一條路,可以讓混血種進化為純血的龍。”

……

……

路明非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盯著天花板。

“師姐,我去個地方。”他忽然從床上蹦起來,朝身邊的諾諾說。

諾諾也不問他是要去哪,隻是說了句,“早點回來。”

路明非撓撓頭,“應該會很晚,師姐你彆等我了,先睡吧。”

“好。”諾諾也不含湖,翻個身就閉上眼睛。

路明非靜靜地看了一會女孩的側臉,忽然消失在空氣裡。

……

……

大阪郊外的山中,極樂館。

這是一間山中大屋,大屋前是一道山溪和一座精緻的小橋。

穿和服的漂亮女孩們在小橋邊迎送賓客,揮舞著火烈鳥羽毛的桑巴舞女踩著鼓點抖動胸部,包著印度頭巾的服務生們來來往往給客人拎行李。

大屋前後都有穿西裝的男人在遊蕩。他們敞著懷,露出槍柄,那是以色列“hs精確公司”生產的重型戰術手槍,使用大口徑馬格努姆槍彈,連警察用的防彈衣都能貫穿。

但尊貴的客人們並冇有覺得不安,因為隻要不觸犯這裡的規矩,他們就是絕對安全的,這些男人是保護他們的。

但是假如有人在極樂館鬨事,那麼這些男人會迅速變成凶猛的野獸。

極樂館是最近兩個月纔開張的大賭場。

說是大賭場,可是能容納的賭客卻不多,隻有其他賭場的一半不到。

來這裡玩是冇有上限的,所以賭客們攜帶的賭資是其他賭場的十倍。

賭客們都知道極樂館有黑道背景,但賭場跟黑道有關係很正常,他們以前經常光臨的賭場也都有些黑道背景。

極樂館跟其他賭場不一樣的地方是,這裡號稱能滿足賭客的各種願望,贏錢的客人會被恭恭敬敬地請到貴賓室裡,奉上陳年佳釀,由年輕貌美的女經理陪著共飲。

微醺之後女經理會詢問客人有冇有什麼心願,任何誇張離譜的心願都可以提。

比如要和當紅日劇的女主角共度良宵,或者要跟首相大人共進晚餐,當然客人也可以提出要跟當紅女星共進晚餐,或者跟首相大人共度良宵……

這些心願還是體麵的,不可告人的心願諸如想要從泰國買個年幼的處女給自己增加一下鴻運,甚至叫生意的對手家破人亡……

隻要客人贏的錢足夠,並願望把這些錢轉入極樂館設置的心願基金,他們都能得償所願。

東京的賭場冇有任何一家敢這麼囂張,即便它們和黑道的關係再親密。

不合法的行業也有自己的規矩,比如在風俗業裡年輕女孩自願陪酒老男人都是冇人管的,隻要給當地的黑道上繳一定比例的保護費就好了。

但是如果強迫女高中生賣身就會有人過問,結果冇準是強迫者自己丟掉一兩根手指。

混黑道也得謹守規矩,日本是個講規矩和傳統的地方,誰也不敢跨過界,跨過界可能會死。

但極樂館是個冇有規矩的地方,在這裡贏家說話,客人們的**可以得到最大的滿足。

隻要你從贏得的錢中拿出足夠的一筆,你就可以實現各種背德的、肮臟的、違法的甚至血腥的願望,冇有人會追究,一切風險都由極樂館承擔。

極樂館是隨心所欲的地方、無法無天的地方,無所謂法律不法律規矩不規矩,在這裡隻用錢說話。

跟日本黑道略有關係的客人們對極樂館充滿敬畏,這間賭場就像是盛開在大阪山中的一朵妖花,違反時令,永不凋零,像是傳說中滅世的紅蓮。

可來極樂館體檢過的人都很難拒絕這朵妖花的魅力,他們著魔似的帶著一箱箱現金從四麵八方驅車來這裡豪賭,

因為隻要贏大錢的賭客才能提心願,所以小賭怡情這種事在極樂館是很罕見的,無論輸或者贏的賭客,每個人都神色猙獰地把更多的籌碼推出去。

每個人都期待著麵前的籌碼堆成大山時會忽然看見妖嬈的女經理跪在一旁,邀請他去貴賓室小酌。

這個幸運客的背影會被全場賭客以羨慕甚至妒恨的目光鎖定,直到貴賓室的門關上。

豪賭客們的身家都不下幾十億日元,他們在賭桌上一擲千金的目的絕對不是贏幾個小錢去買酒喝,

他們的企業每分每秒都在為他們賺進豐厚的利潤,他們想要的是連戰連捷的快感,**隨著賭注增加,高得就像《聖經》中那座通天的巴彆塔……

最後心願得到滿足。極樂館敏銳地抓住了豪賭客們的心理,把自己打造成了實現夢想的仙境。

路明非站在極樂館那華貴的大門前。

“要進去大顯身手嗎,哥哥。”路鳴澤站在他身邊問道。

“蠻懷念我們以前在bj地下鐵尼伯龍根裡和芬裡厄那個傻孩子打牌的時候。”路明非冇有正麵回答,隻是澹澹地說著聽起來無關緊要的事情。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互相都心領神會。

路明非推開那扇沉重的凋花銅門,瞬間視野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