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幕 他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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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正指揮著他的龍騎兵大軍上高地,高地上是老唐的主基地,他玩的是人族,建築密集有序,成排的補給站被用作壁壘,後麵跟著塞滿機槍手的地堡,再後麵是架起工程模式的坦克群——隻有四個字足以形容這個基地的防禦,就是“銅牆鐵壁”。

這是一張富礦地圖,意味著雙方的資源幾乎都是無窮無儘的,唯有這樣的地圖才能打這樣的龜縮防禦戰。高手不喜歡這樣的地圖,貧礦地圖才更挑戰技術,為了獲取資源,大家不得不積極地開分基地,挖掘礦脈,在初期就展開遊擊戰,巧妙地短兵相接,且攻且放且戰且走什麼的,打起來最帶感。

老唐也確實算個高手,至少水平在他們星際群裡數一數二了,如果不跟路明非比的話。

但老唐已經在貧礦地圖上輸了七局。

“要不要來一局富礦圖?”路明非如此提議,“看我能攻破你的防禦不。”

路明非麵前堆著七八個可樂罐,按著一張掉了幾個鍵,縫隙裡滿是菸灰的鍵盤,圍觀的外國星際熱愛者擠了一圈,都是被老唐的驚呼聲吸引過來的,他們想在路明非背後去看他的操作,可根本看不清,此時此刻儼然路明非就是這個網吧裡的一號領袖人物。

路明非一臉麵無表情,初看好像是冇睡醒,誰都能去踩他一腳,直到老唐第四次被他殺穿,後麵的幾個哥們才領會出那麵無表情中的殺氣騰騰。

芬格爾盯著路明非的手指在鍵盤上劈裡啪啦地起舞,鼠標行雲流水般移動,在不同場景中高速切換,他還冇來得及看清路明非在這個場景裡做了什麼,他已經切到下一個場景中去了。

然後路明非就贏了。

“我草,你是真的變態!”老唐在主基地爆炸的音效中驚歎道,“你怎麼不去打職業啊?這微操,這意識,我要不是親眼看著你打,壓根不相信這是人能打出來的。”

“冇想過唄。”路明非摘下耳機,抓抓頭,“我要是去打職業了誰來拯救世界?”

“師弟,牛!”芬格爾豎起大拇指,“雖然你這所謂的教學局讓我看都冇看清,但我依舊受益匪淺!”

路明非瞄了一眼右下角的時間,站起來伸個懶腰,“也差不多到飯點了,老唐,咱晚上去哪吃。”

“我都被你虐飽了。”老唐的下榻眉擠成一團,看起來無比喜相。

“彆灰心”路明非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努力,總有一天你會超過我的!”

“可能得下輩子咯!”老唐唉聲歎氣地往網吧外走。

“所以晚上吃什麼啊?”路明非追上去。

身後的幾個外國兄弟欲言又止,好像想多請教他幾局,但又語言不通,於是隻能無奈的回到自己座位上。

……

……

“怎麼樣,這中國菜地道不?”老唐往嘴裡扒了兩大口飯,含糊不清地問路明非,“我也冇去過中國,不知道中國菜是啥味道,反正我是覺得挺正宗的。”

這是一家位於紐約唐人街小巷深處的中國菜館,老闆是一對中國夫婦,聽他們說是因為兒子在紐約混出息了,所以一家都搬到美國來住。

“挺正宗的啊……”路明非說。

“有點偏鹹偏辣了。”芬格爾評價道,“可能是我平時都吃的清淡,吃不慣中國菜。”

“你那叫清淡?”路明非吐槽,“是指天天抱著醬豬肘子啃嗎?有時候真懷疑怎麼冇鹹死你。”

“你懂個屁。”廢柴師兄不滿地嚷嚷,“這叫德國菜文化知道嗎?”

“對了,明明你女朋友呢?”老唐突然問。

“啊?對哦,諾諾她人跑去哪了?”路明非撓撓頭,“也冇看到她發資訊給我。”

“你已經默認她是你女朋友啦,師弟。”芬格爾一臉促狹地說道,“彆再抵抗了。”

“少貧。”路明非掏出手機給諾諾發資訊。

“你在哪裡呢?飯也不跟我們吃。”

簡訊飛出去了,路明非捏著手機等待。

“某個酒吧。”幾分鐘後諾諾回覆。

“哪個酒吧,我去接你,我怕你走丟。”

“不告訴你,我也不是小孩子,不會走丟。”

路明非合上手機,無奈地扶額,“真是個特立獨行的妞,而且你又不告訴我在哪,我怎麼接你啊姐姐。”

“明明,你女朋友是個什麼樣的人?”老唐問。

“她啊……”路明非抿了一口酒,臉龐微微泛紅,“說上一整天也說不完。”

“有時候我覺得師姐距離我很近,就站在我麵前,伸手就能碰到,卻又感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比如這次,分明撥個電話就能找到她,可她就是要我去猜,你知道她在學校裡的外號是什麼嗎?”

“那必須得由我卡塞爾學院新聞部部長兼第一八卦狗仔芬格爾來說啦!”芬格爾洋洋得意地念出來,“她外號是紅髮巫女!”

“是啊,就像她的外號一樣,你永遠都無法明白一個小巫女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因為她眼中的世界與我們所看到的完全不同。”

“她有時候會全神貫注地捏整整一個下午的橡皮泥,有時會喝上半瓶威士忌像小瘋子一樣同蘇茜坐在窗台上唱歌,對了,蘇茜是她好閨蜜。”路明非頓了頓,接著往下說,“有時候她會開著火紅色的法拉利在空無一人的高架橋上狂飆,如同一個玩車好幾年的老飆車族,有時候卻能老老實實地坐在圖書館裡一整天啃書本,戴著黑色圓框眼鏡,顯得學術範十足,好像個完全不懂外麵花花世界的學術妞兒。”

“她全心全意做什麼事情的時候總會沉浸在裡麵,誰都打擾不到她,但她經常是一激靈產生的點子,想這麼做,於是她就去做了,從來不需要理由。”

“聽起來很有魅力啊。”老唐摸著下巴,“你就是因為這個才喜歡她的嗎?”

“不。”路明非堅定地搖搖頭,“因為她是我的光。”

“光?啥意思?”芬格爾疑惑道,“師弟,說起來我還從來冇聽你聊起過這些呢。”

路明非又喝了一口酒,腦中不斷回放起上輩子他和師姐的種種,那有點感人的半小時劇情。

“這纔是我們的李嘉圖··路啊。”電影院的小廳裡,當著幾十個文學社的同學,諾諾拍拍他的臉,笑容說不清是體貼還是促狹。

“真好啊……不管誰送的。”夜空下,諾諾和他並肩站著,看著天幕裡漸漸熄滅的煙花。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他懷抱著諾諾在三峽寒冷刺骨的水中大吼。

“祝你生日快樂,李呀李嘉圖……”那個女孩錄這首歌的時候二不兮兮的開心和對他聽了笑出聲來的期待,唱著一首自創的生日歌。

“師姐,彆怕,你不會有事的,隻要我活著……你就不會有事。”他擋下漆黑扭曲的昆古尼爾,緩緩轉過身來,看著諾諾。

可是回憶完了那有點感人的半小時,這個故事就要結束了,女孩終究還是不屬於他。

男人年輕的時候總相信,隻有他才配愛那個珍貴的女孩,隻有他才能給她想要的幸福,彆人都給不了,她身邊的其他男人都是臭傻逼,但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後,他纔不得不承認,原來她冇和你在一起,她嫁給了彆人,她身邊不是你,卻一樣可以幸福。

路明非深深吐了一口氣,彷彿要把心中的鬱結不快全部吐出來,管他上輩子怎麼樣,這一世,他和她有無限可能。

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想要和師姐去做。

想一起飆車,她握著方向盤興奮地在車流中左衝右突,他坐在副駕駛微笑著看她紅髮在空中飛舞的模樣。

想一起看書,她坐在圖書館灑滿陽光的長桌上,他坐在她對麵,又或是她身邊,一根根去數她秀美的睫毛。

還想一起去電影院,巨大的放映廳裡隻有他和她兩個人,熒幕的微光打在她唇彩上,不斷變幻肆意流淌,雖然不知道以她的性子能不能安分看完一整場電影。

“是啊,她是我的光。”

“前十八年,我的人生是灰暗的,在我人生裡最衰的時候,身邊有很多嘈雜的聲音很多淩亂的身影,世界無比擁擠又無比浩大,我孤零零地縮在角落裡,幻想著是否有那麼一個人能把我從窒息的水底拉出來。”

“於是這時候她就從天而降了,散漫著一頭長髮,門打開有光照進來,一個漂亮得過於耀眼的女孩,像是要把所有人的眼睛刺傷一般,踩著十厘米恨天高,穿著精緻的套裙,還有台火紅色的法拉利。”

“她挽著你的手,優雅又高傲,讓你在每個人麵前都很拽很拽……那些聲音那些身影都消失不見了,隻剩她頭髮葡萄酒的顏色,把我整個世界都塞滿。”

路明非笑了笑,“不說了,我還得去接她呢。”

“師弟,冇想到你還有這麼一段往事,我能理解你的想法。”芬格爾摟住他的肩膀,“快去吧,彆讓她失望了。”

“是啊,我看你平時對她總有點逃避的感覺。”老唐舉起杯子把酒一飲而儘,“喜歡的女孩可要早點說出來,難不成要把這事兒帶到棺材裡嗎?雖然我冇有過喜歡的人,不懂喜歡一個人是啥滋味,不過管他那麼多,乾就完事了!有麻煩兄弟幫你扛!”

路明非眼眶有點濕潤,“謝謝,有你們,真好。”

“彆擱這矯情了。”老唐不耐煩地揮揮手,“有車嗎?要不要我借你灰狗?”

“不用了。”他咧開嘴一笑,“我有這世界上最快的車。”

“吹牛,你有那種車還坐我破灰狗啊?”

“平時我都不開的……油錢太貴了,加不起,車也太貴了,保養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