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

-

“玄龍逃往何處了?”

潭水邊,翟英手把著腰間佩劍,眉頭深鎖,厲聲喝問。

他身邊站著的一排蒼梧弟子皆戰戰兢兢,埋下頭,悄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低聲囁嚅。

“不知道啊,這誰知道。”

“怎麼偏偏挑這個時候……”

“要是掌門在就好了。”

“夠了。”翟英震聲道,拔劍而出,劍尖上指,“所有人聽從我的調遣,分往各個方向追擊。”

“啊?我們哪是玄龍的對手。”

“就是就是,追上去不是送死嗎?”

“乾嘛不等掌門回來呢。”

翟英一把把劍插進土裡,怒氣沖天,抓住一個人的衣領,質問道:“哪來那麼多廢話,玄龍被八條精鋼鐵鏈穿身,又被血蝥日日啃噬皮肉,一個殘軀病體而已,有什麼可怕?身為蒼梧弟子,竟然如此畏畏縮縮,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翟師兄且住。”一名勁裝女子急步而來。

“明師妹。”翟英鬆開了手,神色稍緩。

明瑤向翟英施了一禮,開口道:“師兄,今日之事隻怕是早有預謀。近來東北各處俱有邪祟作亂,各大仙門均派出大批子弟平亂,本門更是連掌門長老也親自出動。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金光封印陣被打破,玄龍出逃,二者之間必有聯絡。”

“師妹的意思是……”

“白玉令。”

“掌門的陣法非白玉令不能破,這我知道。可是,旁人就不能設法將這白玉令盜走嗎?金光陣也不知道來的人到底是不是仙家掌門,一樣會給破了去。”

明瑤搖搖頭,道:“我自然不是懷疑各位掌門。白玉令由各掌門掌管,絕冇有那麼容易丟失,能接觸到的,多半為門中弟子。依我看,眼下應先將此事報知掌門,再往各仙門探問,可有掌門遺失令牌。雖然這等丟臉事未必有掌門肯對人言,但私下裡一定會派人調查。我們隻需暗中注意,待其找到竊令之人,搶先一步將其拿下,嚴加拷問,審出玄龍所在。”

翟英一臉猶豫之色,心中仍有顧慮,不能決斷。

忽然,一個弟子指著東邊天空喊道:“看那。”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遠處雲層間閃過一道藍光。

翟英喜道:“今日是陰雲天氣,玄龍體型龐大,在雲層間穿行,極易引發驚雷閃電,快隨我前往追劇。”

明瑤立即阻攔,道:“玄龍出逃多時,哪裡還看得到什麼閃電。”

“快看呐快看。”“這是怎麼回事。”眾弟子一陣騷動。

隻見西邊也是一閃,北邊也是一閃,南邊也是一閃,各個方向加起來,攏共竟然有數十道閃光出現。

翟英冷笑道:“這麼多道雷閃,一定有一個是真的玄龍,其他都是用來掩護它的,在我麵前使這種伎倆,也太小瞧我了。每個方向各派三人去追,發現玄龍蹤跡立刻放信號。”

明瑤還想阻攔,翟英卻不願聽她言語:“明師妹,掌門長老都下山了,偏我坐鎮門派,出了這檔事。掌門回來時勢必會問罪於我,如今我先把那玄龍捉拿回來,也算將功折罪了。師妹若是有心,就幫幫師兄我,到各個門派去找些幫手來。”

明瑤無奈道:“是,師兄。”眼睜睜看著師兄弟眾人追著那藍閃而去。

“這麼多道雷閃,一定有一個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周泮青在林間向西疾行,想起剛剛聽到的對話,忍不住想大笑幾聲,但想到蒼梧弟子在後頭追趕,便止住不笑,抬頭看向天際,低聲道:“白綾啊白綾,如今你也是做了一回龍了,不如以後我叫你‘小白龍’好了。”

她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問道:“9424,我的任務完成的如何?”

【24小時後,這個任務纔算終止。】

“好吧,看來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安靜了一會兒,她又喃喃道:“如果她真去調查白玉令怎麼辦?乾脆我把其他掌門的令牌也偷過來好了。”

係統剛要出聲,就見周泮青搖了搖頭:“算了算了,難度太大。”

周泮青繼續疾行,一會兒看看天上賣力閃光的白綾,一會兒看看身後三個禦劍追來的蒼梧弟子,忽聽見北邊傳來一個女聲。

周泮青立即停下腳步,見一紫衣女禦劍停在三人跟前。

“蒼梧派的幾位師弟請留步,不知幾位師弟夜間禦劍,是要往何處去呢?”

“啊是崑崙派的林師姐呀。”三人便將事情原委一一告知。

紫衣女道:“我看著,這藍光很像是一種雷鳥的雷,啊,我一時想不起它的名字了。不過,玄龍乃上古之獸,有千年修為,這絕對不可能是它所引起的,幾位師弟儘可回去覆命,不必再追。”

“可是,還冇有到近處看一看,怎麼確定……”

“說什麼呢你,林師姐是練雷法的,見過的雷比你吃過的飯都多,當然遠遠的看一眼就知道了,你懂個什麼。”

三人於是向紫衣女辭彆,往來路去了。

眼看著人走得很遠了,背影再也看不到了,紫衣女慢慢沉下臉來,一句話也不說,飛身提劍對著樹林亂劈亂砍。

劍法本輕靈,可紫衣女卻把手中長劍使得像柴刀一般,完全是在宣泄情緒,毫無章法可言。

周泮青脊背緊緊貼著身邊的樹乾,不敢輕舉妄動,看那劍氣在樹木間穿過,地上留下一道道焦痕,有時劍氣掠過樹梢,斬落大片樹葉、細枝。

如此使了二十幾招,紫衣女終於停手,落在林間空地,一字一句道:“師姐,你還不出來見我嗎?”

周泮青一怔,腦子裡有了點模模糊糊的印象,慌忙打開係統,找到“群英薈萃”一欄,紫衣女的圖像下,寫有兩行字:

林巒君,無憂宮少宮主,十二歲拜入崑崙派學藝,妙醫聖手座下三弟子。

林巒君竟然還是她的同門師妹,更確切一點,是她這具身體原主的同門師妹。

周泮青一拍腦袋,前些日子一門心思隻為營救玄龍做準備,旁的什麼都顧不上,連這位打過幾次照麵的師妹都記不住。現在要去麵對她,又實在不瞭解這兩師姐妹之間往日是如何相處的,要是一不小心露了餡,那可麻煩了。

周泮青又看了看虛擬顯示屏,除了那兩行字,再冇有多的內容,其他資訊都是待解鎖狀態。思索再三,她開口道:“師妹,我有要緊事在身,此時不便相見。”

林巒君道:“師姐的要緊事,就是偷盜掌門令牌救那玄龍嗎?”

周泮青欲哭無淚,無言以對。

林巒君未得迴應,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恕師妹無禮了。”

周泮青心道不好,偏頭看時,隻見林巒君右手舉劍,左手二指搭在劍脊,口中唸唸有詞,忽的手一鬆,長劍刺上空去,隱冇在雲層間。

一陣劈裡啪啦的青電藍光後,劍身挑著一條白綾飛墜而下,直插進地裡。

煙塵漫漫,白綾飄飄。林巒君看向對麵的人,笑道:“師姐的破風綾好厲害,可惜這種障眼法也就隻能騙騙旁人。”

周泮青皺著眉頭,愁容滿麵,語調似乎還帶有一絲哭腔:“師妹,我今天做的這一切,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現在不能說,但是,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苦心。我隻能保證,我做的絕對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萬望師妹高抬貴手,念在同門之誼,不要與我為難。掌門令牌在此,還請師妹暫且先替我交還,來日我自會向掌門請罪。”

林巒君接過令牌,不言語,隻拔起長劍,收進劍鞘。

白綾悠悠遊來,周泮青一把抓住,非常識相地快步離開,還不忘回身拱手道:“多謝師妹。”

走了幾步,周泮青便狂奔起來,出了樹林,立刻拋出白綾。白綾在空中展開,風輕輕托著它慢慢降落。

周泮青左足一蹬,躍在半空,右足點在白綾一端,借力再次上躍,左足便點在白綾中段。白綾早停止下落,轉而奮力向上向前,彷彿化作雲海中的一道波浪,盪漾而去。

如此“禦綾飛行”了一段,十幾個起落間,周泮青已行幾百裡,小腿痠痛卻不敢停歇。

夜風冷冷,周泮青隱隱有些不安,迅速回頭一望,抬腳又是幾個大跨步,突覺右腳反彈上的力道變硬,低頭一看,心涼了半截。

一把劍橫穿過白綾,她的右腳正踩在劍身上。

長劍倒轉,周泮青右腳踏空,險些跌落,搖搖晃晃,身形尚未穩定,長劍斜刺向她肩頭。她側身躲過,卻失掉了平衡,摔了下去。幸虧她伸手拽住了白綾,纔沒有砸在地上摔成肉泥。

周泮青好不容易站定,轉身之時,劍尖已抵在喉頭。她看著手握長劍、麵帶笑容的林巒君,不解地問道:“師妹此舉何意?”

“我改變主意了,”林巒君仍是笑著,手裡的劍又往前送了幾分,“我適纔想起來,下山前,師尊囑咐我一定要請回師姐。師姐的苦衷既然不能對我講,那就隨我回去,說給師尊聽。師姐可不要讓我不好交差。”

“既如此,我隨師妹回去就是,何必大動乾戈呢?”周泮青伸手欲擋開長劍,另一隻手悄悄攥緊了白綾。

林巒君卻毫不相讓:“師姐修為遠在我之上,又有神兵相助,我實不敢掉以輕心。”

“唉,想不到你我同門,今日竟要……”

“兵刃相見”四個字還未說完,一道白影自周泮青右手飛出,打中了林巒君右肩。

林巒君手臂一麻,長劍脫手,“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周泮青碰了碰脖子上劍刃劃過的傷口,吃痛噝了一聲,揮手使出一招“白影紛紛”,數十條白綾將林巒君團團圍住。

林巒君絲毫不懼,笑道:“真是好厲害呀,連我武器都打落了,若是現在取我性命,豈不如探囊取物啊。”

“不過,”林巒君斂了笑容,正色道:“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假扮我師姐又有什麼目的?”

周泮青神色一變,心念一閃,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也冇有什麼好演的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從你盜走白玉令開始,我們就都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