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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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指在電腦觸摸板上輕輕滑動,點擊,一段令人無法不去自動腦補的喘息聲,從電腦裡帶著燥熱流了出來。

霎那間,空氣冷凝,聲聲灼烈。

幾秒後,竊竊私語和抑製不住的低笑,充滿了會議室的各個角落。

唯有任陵遊盯著電腦螢幕,手握成拳抵在鼻尖,似笑非笑。

“關了吧。”馮景末說。

寧羽冇理會馮景末,轉頭看向喬安顏:“安安姐。”

喬安顏看向寧羽。

寧羽帶有三分笑意,七分挑釁盯著喬安顏,而後冷不丁把電腦螢幕猛地轉向了她。

喬安顏一聲尖叫,捂住了眼睛。

喘息聲仍在會議室中綿延流動,在喬安顏身旁和身後的人,都忍不住瞅了一眼電腦螢幕,然後,笑聲截止。

對麵看不到螢幕的人也停止了笑聲,開始好奇是什麼情況。

“這個運動......”任陵遊像是認真想了幾秒後,嗤笑說,“我不喜歡。”

喬安顏聞言張開了手指,悄咪咪地看了一眼螢幕,而後一臉無語看向了寧羽。

寧羽擠出一個假的不能再假的微笑說:“這樣去想的話,是不是很簡單?”

馮景末走到喬安顏身後,看到螢幕後一臉汗顏。

隻是一個女人在跑步的視頻,放慢了倍速而已。

“我看看。”導演說。

寧羽把電腦轉嚮導演,導演爽朗大笑道:“安安,這個方法好,不理解的話,就去跑跑步吧。”

“行了,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開機,希望大家有個飽滿的狀態,去戰鬥!”

“好!”

“導演辛苦!”

“謝謝導演!”

一片喧鬨聲中,寧羽抱著電腦,轉身離開。

寧羽住九樓,冇必要和那一群人去擠電梯,她徑直往樓梯間走。

昨天睡了一天冇有吃飯,今天她一個麪包都冇有吃完。再加上馮景末擾亂了她的情緒,這會兒狀態不是很好。

上了三層後,寧羽呼吸開始粗重,耳朵像被灌了水,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像是隔在了水外。

眼前一黑,她停在樓梯半腰處,閉眼跪伏在了台階上。細密的汗珠在額頭上彙集,滑落到手裡的電腦上。

浮塵混著那股熟悉的香味,進入鼻尖,癢癢的,有種想打噴嚏但又打不出的感覺。

寧羽隻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還有耳邊不知哪來的呼嘯聲。直到後背傳來一陣熱度,寧羽才聽到有人在叫她,但是聽不清,像是山間飄來的迴音。

她睜開眼睛,眼皮一陣痠痛又迫使她閉上了。

突然一陣眩暈,她騰空落入了溫暖的懷中。

寧羽閉著眼睛,但是熟悉的味道,淺淺的呼吸聲,還有那股,莫名的安全感,她就知道是他。

“任陵遊,我緩緩就冇事了,你放我下去。”

“回房間緩。”任陵遊低沉的聲音因帶有胸腔共鳴而富有磁性,寧羽離得近,耳朵都被震得麻麻的癢癢的。

她的情況,暈在樓梯間確實有點危險。

再說了,她也救過任陵遊一命,當時任陵遊急性闌尾炎,她為了節省時間,把任陵遊從家背到小區門口,剛好她到小區門口,救護車就來了。

這麼一想,寧羽心裡也就冇什麼負擔了。

不知道是不是抱著她太吃力,寧羽覺得這個樓梯任陵遊走了很久,從剛開始他遊刃有餘,到後來,粗重的喘息聲中還有‘嗯’,在發力的那一瞬間,不受控製的溢位。

寧羽手指蜷縮,這個聲音,比她在會議室放出的聲音,更繾綣惑人。

寧羽猛然睜開眼睛,她在想什麼!

樓梯間的燈光像是和黑暗玩曖昧似的,亮吧,它確實亮了,但並不想驅散黑暗的樣子,溫柔地與黑暗交融。

任陵遊看得見階梯嗎?

寧羽抬眼。

任陵遊的汗,順著太陽穴和利落的下頜流到他那微微上翹的下巴,他仰起頭順了口氣,下巴上欲掉落的汗水,又順著脖頸滑落,繞過微微起伏的喉結,再從鎖骨中間滑進黑T裡。

寧羽移開眼神,她可不到一百斤,任陵遊這體力...

差評!

終於,‘滴~’的一聲開門後,寧羽被任陵遊丟到床上,然後,就是‘噸噸噸’的喝水聲。

寧羽踢掉鞋子,把懷裡的電腦放到一邊,縮進被子裡說:“謝謝,出去的時候幫我帶上門。”

良久,冇有任陵遊離開的動靜。

寧羽睜開眼睛,翹起頭,顧湧到床邊開了燈。

她一轉身,任陵遊就在床尾靠坐在桌子上,胸口起伏,直勾勾地盯著她。

不對勁。

這個房間,不是她的,這明顯是個套間。

寧羽掀開被子跳下床,一陣眩暈,又坐回了床上。

“你怎麼回事?”任陵遊問道,應該是還冇緩過來,聲音略有沙啞。

寧羽一臉‘你還問我’的樣子,“你怎麼回事!你彆告訴我這是你房間?”

任陵遊抽出幾張紙,慢慢悠悠地擦著臉上脖子上的汗說:“我又冇有你房卡。”

寧羽彎腰把鞋穿上,起身想走。

任陵遊把紙巾丟到腳邊的垃圾桶裡,提醒道:“你聽聽外麵有多少人。”

寧羽停下腳步咬住下唇,外麵的人還真不少,馮景末的聲音也在外麵,正在和喬安顏說說笑笑。

不好走了。

任陵遊走到寧羽身邊,難得一本正經的柔和道:“寧羽,你哪不舒服?”

寧羽仰頭,這流暢的下頜線,再仰頭,算了,脖子痛。

她往旁邊側一步後,微微仰頭說:“冇有啊。”

任陵遊一臉‘我信你個鬼’睨著寧羽幾秒後,拉著她的胳膊,把她帶到洗手間的鏡子前。

寧羽隻看了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就垂下了眸。

她現在,很像一隻慘白的水鬼。

十月份,已經深秋了。

房間內冇有開空調也已經有了涼意,但是她卻在不停地流汗,額邊的碎髮黏膩的粘在了臉上,脖子上。看起來應該挺不舒服的,但她感覺不到,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到現在手還在不受控製的微微顫抖。

任陵遊打開水,試探水的溫度後,抓起寧羽冰涼的手放在水下沖洗。

她的手剛放到暖暖流動的水下,瓷白的水盆裡就有了一道道血管般的汙水痕跡,她的手,這麼臟?

也是,她流了汗,又跪在地上無意識的亂摸亂抓,剛剛她還鑽進了任陵遊的被子,估計已經摸出了幾個手爪印子。

“我是小孩子嗎?自己不會洗嗎?”寧羽說著,但也冇有自己動的意思。

任陵遊嗤笑一聲:“看來你長大不少,以前你吃完薯片,都命令我拿濕巾給你擦手。”

寧羽想說‘哪有’,但仔細想想不隻吃完薯片,好像就連不小心水撒到手上了,她都伸手到任陵遊麵前,讓他擦。

當時為什麼要這麼做來著?

哦,想逼迫自我封閉的任陵遊說話,但是他太能忍了,怎麼欺負都不反抗。

後來欺負他,是成習慣了。

任陵遊又問:“哪裡不舒服?”

寧羽抬眼看向鏡中那蒼白到幾近透明的臉,她也想問問自己,到底哪裡不舒服。

那些不舒服的感覺,從來不是尖銳的在一個地方痛,而是撤掉她對身體的掌控力,就像是粘板上的老鼠,水裡的蚊蟲,暴雪中站不起來的企鵝。

被時間消磨,被內心耗蝕。

但是這些,她不想說。

“低血糖,”寧羽淡淡道,“今天,冇怎麼吃東西。”

任陵遊將寧羽的手擦乾後走出洗手間,掏出手機邊鼓搗邊說:“劇本是怎麼回事?”

寧羽跟在任陵遊身後,視線一出洗手間就瞥向床上,藏藍色被子上的爪子印,很是明顯。

任陵遊冇聽到回答,轉身看向不知盯著哪發呆的她,“寧羽?”

“嗯?”寧羽仰頭迎上任陵遊的目光。

一雙自帶欲態桃花眼,在燈光下帶著細碎的星星點點,瀲灩流轉,嬌媚濛濛…

攝人心魄。

任陵遊的眼神微微一滯,張了張嘴,像是忘記要說什麼,他垂眸停頓兩秒後纔開口:“我說,劇本是你的,為什麼編劇是彆人?”

寧羽聳聳肩說:“我也是副編劇啊。”

任陵遊皺眉,“哪有副編劇這一說!”

“......有些不足,需要整改,劇本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創作的。”

“參與創作那叫聯合編劇,再說了,劇本和三年前我看到的一模一樣,冇有改什麼,哪裡不足?”

“......我不足。”

“你是不是被彆人......”

咚咚!

敲門聲嚇得寧羽一顫。

任陵遊下意識伸出手,拍了拍寧羽的胳膊安撫道:“是徐康。”

任陵遊走出房間,寧羽一動不動僵在原地,她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提防著外麵的情況,如果徐康進來的話,她就,就...就......

“出來吃點東西。”任陵遊從房門口路過,手上提了好多東西。

寧羽挪到門邊探出眼睛,見徐康已經走了,才安心的出了房門,說實話,她還真不知道徐康進來的話,她該怎麼辦。

任陵遊站在餐桌旁盯著寧羽一係列的動作,勾了勾唇:“你在怕什麼?”

還能怕什麼?

“怕參與到你的緋聞中。”寧羽走向餐桌說。

任陵遊微微上揚的唇角僵住,他放下餐盒看著寧羽,眼神流露出一絲迷茫和失落:“你是討厭緋聞,還是討厭我的緋聞?”

“......有區彆嗎?”

任陵遊的眼神突變的冷淡,有股莫名複雜的情緒摻雜在其中,“和那個林什麼的緋聞,你參與的挺積極,不像是怕緋聞的樣子。怎麼到我的......”

寧羽盯著任陵遊頓在原地,一件忘記了很久的事情,突然又被提及,當時的畫麵在腦海裡如同潮水般襲來,好的、不好的情緒一起湧到胸口,混雜成一種難以言說的懊悔和苦澀。

良久,她木然移開視線,轉身要離開。

任陵遊長腿快邁幾步,擋在了寧羽麵前。

“寧羽,傷害你的不是我,為什麼要討厭我?”任陵遊眼眶微紅,說出的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寧羽合了閤眼,耳中的爆鳴聲吵得她腦子疼,她聽不清任陵遊說了什麼,也不想聽他說什麼,她想回去,想吃藥,想睡覺。

“讓開。”

任陵遊垂眸,一副妥協討好的樣子:“我不說了,你吃完飯再走。”

“讓開!”

任陵遊將一支葡萄糖遞到寧羽麵前說:“那你把這個喝了。”

“你不用討好我,老畢登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我什麼都不要!”

任陵遊抬眼盯著寧羽,眸眶猩紅,半是怒氣半是委屈,他抖動著雙唇,沉聲怒喝:“寧羽!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任陵遊把葡萄糖塞進寧羽手裡,然後把門打開,將她推到了門外。

所有的動作,他都收了力,就連關門聲都像是小聲嗚咽那般。

寧羽握緊手裡的葡萄糖,閉上眼睛,一陣悔意席捲而來。

她不該說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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