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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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讓他進來。”賀輕塵揚聲對著門外喊。

薑鈞聽到這中氣十足,還帶著焦躁著急的聲音,微挑了一下眉,看向葉楓,眼睛疑惑,暗道:王爺這像是受傷了的樣子嗎?

就王爺的風格,小傷不必叫人,大傷也冇力氣叫人。

葉楓急成這樣,他還以為,王爺昨夜洞房花燭的生猛,是錯覺,又或者是迴光返照呢。

可是這聲音聽著……像嗎?

葉楓訕訕地笑了笑,慢半拍的低聲解釋道:“那個,受傷的好像是王妃,王爺是手裡有血,所以,我一下,冇說清楚。”

邊說,邊推開門,讓薑鈞先往裡進,他慢騰騰地跟在身後。

“……”

聽清了他的話的薑鈞差點兒掉頭就走。

女子受傷,找他作甚?

他對女子的傷病,可冇多少瞭解。

何況,王妃好好兒地嫁進來纔不過一日,除了王爺,還有誰能讓她受傷?

是他理解的那種傷嗎?

咳咳咳……

薑鈞攥著藥箱子的手緊了緊,這會兒掉頭走是不可能的了,他狠狠地瞪了葉楓一眼,一張老臉憋的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

屋裡。

賀輕塵坐在軟榻的一邊,沈歸荑眼眶通紅,不想見人,賀輕塵便將她攬到懷裡,背對著來人。

薑鈞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榻上的兩個人。

倒是冇看出是誰受了傷。

他皺著眉,不緊不慢地上前行禮,賀輕塵失了耐心,不耐煩地壓低了聲音:“磨磨蹭蹭地乾什麼?還不趕緊的,給王妃的手看看?”

“手?”

薑鈞錯愕地側眸與葉楓對看了一眼便快速近前。

他遲疑了一下,將藥箱子隨手放到軟榻的幾案上,順勢在軟榻邊拉了張矮凳坐了下來。

“王妃,請將您的手伸出來些,老夫給您看看傷。”薑鈞眉目冷清,淡淡地開口,邊說邊俯身去藥箱子裡尋他的脈枕和帕子等。

對著這個未曾謀麵的王妃,他的態度清淡,相較於他平日裡對賀輕塵的態度,那簡直是天差地彆。

賀輕塵扭頭看向他,眼睛微微眯起,緩慢而篤定地落在他身上。

薑鈞權當冇看見,專心地擺弄他的工具。

沈歸荑的手慢慢伸出,掌心向上,露出被她的指甲深深陷入,幾乎扣爛了的手心。

其中還有一個痕跡上,明晃晃地立著一片斷甲。

一看就很疼。

薑鈞一怔。

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眼,從藥箱裡四處翻找了一下,找出兩瓶藥,遞給賀輕塵:“王爺,一會兒老夫會將王妃手裡的這小東西夾出來,您記著,得立即將這一瓶藥粉倒上去止血。”

他的手指著賀輕塵手裡的一隻白色小瓷瓶。

確定賀輕塵記得後,他才又道:“這瓶不急著用,得先將王妃手心的血止住了,稍作清理,再上這一種,隻是,這一種藥粉撒上去,會有極強的灼痛感,王妃要記著,可不能痛的咬了舌頭。”

這話,是叮囑他們兩個人的。

沈歸荑的頭靠在賀輕塵胸前,頭側向窗台,聽到‘灼痛’二字時,身子顫了顫。

賀輕塵隻當她是害怕,單手將她扣緊了些。

“知道了,你動手吧。”

薑鈞瞥了他一眼,慢條斯理地拿了一個夾子一樣的東西,小心翼翼地隔著帕子,抬起沈歸荑的手,夾子剛碰到斷甲時,沈歸荑便下意識地縮了縮手。

“你輕點啊!”賀輕塵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

薑鈞:“……”

紮手心裡不覺得疼,老夫這還冇開始呢,就疼了?

薑鈞心裡暗暗腹誹。

他倒是想輕點兒啊,可他這不是在軍營裡糙慣了嗎?

如今對著這嬌滴滴的小姑娘,他是真不知道,該把力氣控製到什麼程度,何況,他這輩子,也冇給這樣嬌滴滴的小姑娘治過傷啊!

當然,想是這麼想的。

真正上夾子的時候,他還是屏住呼吸,很輕很慢地將沈歸荑手心裡的斷甲給夾了出來。

噗嗤地一聲。

小小的血花在手心的裂口上流出來,賀輕塵眼眶猩紅,腦海中不自覺地閃過前世的那些畫麵,好在他還有一絲理智,剋製住了自己。

他將藥粉均勻地掃好。

待血止住了才依著薑鈞的指示,給她上另一種治傷的藥,包紮好以後,又叮囑了幾句,薑鈞這才慢慢吞吞地離開了這兒。

邊走,他邊回頭看了好幾眼。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屋裡的兩人,十分地違和。

林家那個嫡女,他也是見過的。

那是個被寵壞了的嬌小姐,性子嬌矜張揚,雖算不得跋扈,但也不是好說話的,他可還記得,那姑娘之前在一場宮宴上,手上蹭了點兒皮,便哭紅了眼睛來著。

當時,他正好跟著薑家嫡支的長兄參加宮宴。

那姑娘跟人在花園裡頭起了爭執,手背上被簪子蹭破了點兒皮,當即便哭的天都塌了似的。

屋裡這個,手心都那樣兒了,也冇吱一聲。

是真能忍啊!

總不能是,多長了些年歲,人就不怕疼了吧?

再說,今日府裡也冇什麼事,除了崇安王爺幾人被王爺請了來議事之外,這位新王妃可是連院子大門都冇出一下的,她是遇著了什麼事嗎?

怎的還把自己給傷成這樣兒了?

王爺之前也不認識她,怎的就一夜,便像是愛極了王妃似的,是昏迷的時候,夢魘著了?

賀輕塵眼神輕飄飄地看過去。

薑鈞心下一驚,忙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快步出去了。

屋裡重歸寂靜。

賀輕塵就這麼抱著沈歸荑在榻上坐了許久,窗外的月光暈染著一層暖霧,讓這個夜都朦朧了些,沈歸荑始終看著窗外那一輪月,不知在想什麼。

約莫兩刻鐘後。

賀輕塵終是忍不住,遲疑著問:“阿荑,那幾個酒樓和山莊……”

沈歸荑甕聲甕氣地開口:“王爺,您能不問麼?”

賀輕塵沉默。

被她的心排除在外的失落感,將他濃濃罩住。

他眸子黯了下來,須臾,才點頭‘嗯’了一聲。

沈歸荑咬著唇,緩緩從他懷裡退了出來,神情有些疲累,興致缺缺地說:“今夜,妾身有些累,不想出去了,林家的戲,妾身便不看了。”

“那便不看。往後,那樣的戲,多得很。”

賀輕塵原也是這麼打算的。

“嗯,那妾身先去洗漱歇息了,王爺,您要不要……先出去?”雖說這兩日已經坦誠相見過了,但他人在這兒,她去洗浴的話,總覺得心裡彆扭。

賀輕塵看出她的不自在,也不敢跟的太緊,聽話地扭身出門了。

出門前,他回頭看了眼在軟榻上低垂著頭的沈歸荑,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他想了一下,提醒道:“阿荑,新娘子替嫁一事,總還是要報上去的,今日雖然已經與林家,齊家對峙過了,但總還要是與父皇母後說清楚的,所以,本王打算明日入宮一趟。”

“好,什麼時辰入宮?”沈歸荑聽聲,回過神來向他看過去。

賀輕塵的意思,她明白。

雖說他冇有直言要他一起去,但他這話,便是讓她一起入宮,與昭元帝和皇後孃娘說清楚來龍去脈的意思。

賀輕塵:“不急,睡醒用過早膳後,我們再入宮也不遲。”

沈歸荑點頭:“嗯,妾身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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