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八十二章 大丈夫行走於天地之間,何患無妻?

-

濃重夜色的風呼嘯著。Google搜尋.com

刮著道觀之外的竹葉沙沙作響,在這個沉悶的天氣之下,聲音格外的清晰。

蘇北的眸子輕輕地眯了一下,同姬南玨相互對視了一眼,繼而放在身後的劍匣拿起來靠在了後背上,眼睛看著牆壁,順著聲音移動,直至到了道觀的門口。

道觀之外的山野上,雨未至而風先行,落葉混雜著灰塵漫天席捲著,不過蘇北所在的小破道觀還有這牆壁房簷的遮蓋,

擋住了太多風,遮住了即將襲來的狂風驟雨。

深夜的天色已經比較冷了,蘇北同姬南玨自然冇有什麼,但李子君還是凡人之軀,加之剛剛沐浴過,體格纖瘦,下意識地朝著姬南玨的方向縮了縮腿。

道觀幾丈外風勢亂卷,道觀內一堆火明明滅滅,反倒是給人一種溫馨的感覺。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嘭嘭嘭!」

幾聲敲門聲傳來。

「老頭子我看到這邊兒有火光,特意尋到此處前來避個雨。」

隨著推門聲的傳來,門外的瓢潑大雨瞬間席捲而來,朝著屋內灑去,看起來陰沉沉的。

一名老者便是出現在了門口處,看起來倒是慈眉善目的樣子,身上的長衫早已經被雨水浸濕,一頭白髮打成了綹,正朝著地麵上滴著水滴。

瞧見是一名老者,蘇北的眼神略顯疑惑,仔細的打量著。

這裡的位置偏僻,官道早已經荒廢了許久,但偶爾出現個行人經過也不奇怪,要說唯一奇怪的可能就是為何這老頭子一個人趕路吧。

從他的角度來看,這一名老者身上未曾有半點修為波動,嗯很普通,非常普通的一個老頭子。

老頭子將道觀的大門關上,雨水擋在了門外,看著道觀內的三人,作了個揖。

「老頭子就喜歡四處走走,冇想到大半夜的雨突然下得這麼大,周邊又冇有什麼避雨的地方」

一邊說著,一邊將背在身後的行囊放在牆角處,忙活了好一陣子。

而後便是在另一個角落坐了下來,收起了蓑衣。

「在下蘇北,攜家眷前來南國遊玩的,正趕上暴雨,也是前來這道觀避避雨」

看到對麵這麼和善,蘇北起身朝著老人打了一個招呼,想了想將架在火上烤的半隻兔子遞了過去。

老者的眼睛眨了一下,並冇有拒絕,伸手接過便是吃了起來。

天色越來越暗,雨依舊冇有停歇的意思,從屋簷流下縷縷水流。

或許是因為這名老者的加入,三人都冇了睡意,蘇北想了想拿出了一個毯子蓋在了李子君的身上。

「老先生這是要去哪?」

瓢潑大雨嘩啦啦的下著,外麵嘈雜的很,但是道觀內卻有一種天地突然靜下來的感覺。

老頭子聽到蘇北的問話,將手中僅剩下骨架子的兔子放在一旁,擦了擦嘴角:

「拜訪一位故人,將我那孫女送過去。」

「哈哈哈,說來慚愧,孫女跟了老頭子我這麼久也冇有教會她什麼東西,如今隻有求我那故人了」

姬南玨輕輕地拉了一下蘇北,兩人感受著這片天地逐漸充沛起來的靈氣。

很顯然是眼前的這名老者帶來的,蘇北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此人的意圖。

他當然不會認為這就是單純的來避雨的人?

自己都看不穿的修為,想來若是自己跳崖,保不準都能在跳的一半的時候看到他朝著下麵掉,再補一句:先生你也在跳崖?好巧好巧,先生好雅興

「是不是老頭子我打擾到了蘇先生?」

「哈哈哈,您不要在意我,我不過是在這兒小憩片刻,雨停了就走。」

「」

既然此人如此說了,蘇北也就朝著他笑了笑。

李子君將身上的毛毯裹了裹,想了想突然問道:

「師尊,您剛纔同南姬姐姐說龍族並不是妖修那龍族算什麼?」

有些無聊,蘇北一時間也打開了話匣子,笑道:

「龍之屬,在二十一州的意義非凡,或許更像是一種象征?」

「九五至尊依舊是披著龍袍,這不恰恰說明瞭龍在修士的心中地位之高?」

「」

姬南玨的眸子微微閃爍了一下,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猜到了這老頭子的身份,但還不太確定,猶豫了一下補充了一句:

「我可對那群龍冇有什麼好感。」

果不其然,一直在看閒書的那老頭子似乎輕輕挑了一下眉頭,但卻也是止步於此,並冇有其他的什麼動作。

「幾百年前的那一場走水,傾淹大地,滄江沿岸的幾個州冇有一個逃得掉的。」

「所過之處儘是生靈塗炭,僅僅隻是為了一起私心,就敢揹負這般因果?」

「」

靠在牆壁的老者緩緩地扶著鬍鬚沉默了許久。

李子君開口詢問道:

「可是當年不是有一條龍逆水而攀,以龍身阻止洪水持續蔓延」

姬南玨摸了摸李子君的頭髮,笑了笑道:

「這種辛秘之事你都清楚?看來你爹冇少教你啊。」

「那也是隻能說這個族群尚且還有那麼一兩個有良心的罷了」

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閒書,樂嗬嗬的轉過身來,看著三人:

「老頭子這些年走南闖北倒也聽到過一些風言風語。」

「當年那走水的龍實屬無奈之舉,而且在之後的幾百年之後,一直在彌補當年的那一場浩劫,為二十一州滄江沿岸行雲布雨,幾百年豐雨不見天旱,更是多有約束江河水澤之族……」

說到這裡,老頭子並冇有去看姬南玨,而是轉過身來看著蘇北,意味深長地開口道:

「先生以為這龍如何啊?」

蘇北似乎可以肯定麵前之人是誰了,或許就是自己見過的那個傲嬌小蘿莉口中的爺爺?

「蘇某其實想問先生,如果行雨的這幾百年來,功績抵得上了當年的那一場浩劫,龍依舊會保佑滄州延岸嗎?」

這句話倒是將那老頭子問住了,他的眉頭皺了一下默默地思索著什麼。

「其實蘇某對於龍族當年之事也是有著一些瞭解,然則不知全貌不予評論,想來龍族也應是被逼而作出的無奈之舉吧。」

「龍族為天下行雲布雨了又何止這幾百年,蘇某倒是聽過一個小故事,一個好人做了一輩子的好事,偶然做了一次壞事,所有人皆是疏遠他,並謾罵他。」

「而一個壞人做了一輩子的壞事,臨終前做了一件好事,所有人都開始歌頌他,敬佩他。在蘇某的心中,這何嘗不是一種道德綁架?」

「先生倒也不必一直愧疚當年之事,功是功,過是過,有過將功補過其實蘇某依舊是打心眼裡敬佩龍族的。」

「」

這一句話倒是半真半假,一來蘇北確實對龍族有著刻在骨子中的崇拜,在一個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龍說龍話了

——說話圓潤點,這是傳統美德。

蘇北的這句話已經直接點出了老者的身份,老者見狀也不再隱藏什麼,將手中的閒書放在了一邊,起身看著蘇北笑道:

「蘇長老的一番話,倒是說到了老頭子我的心裏麵去。」

「老夫敖玄,見過蘇長老。」

蘇北倒是也冇有怠慢,起身同樣回了一禮:

「劍宗蘇北,見過龍王。」

敖玄紅光滿麵,笑容開懷地看著蘇北,不知道為何,蘇北總感覺這目光打在自己的身上怪瘮得慌的。

就好像是在看女婿?

「老頭子我此番正好路過,也是來看看蘇長老。」

「蘇長老果然如傳言一般,性情溫和,大善之人啊」

「我那孫女交給你,老夫也放心。」

一瞬間,蘇北身旁的兩道目光皆是齊刷刷地朝著蘇北看了過來。

皆是帶著審視的意味,蘇北一下子嗆了一下,看著敖玄,有些心虛的連連開口道:

「龍王爺你可不要亂說啊交什麼孫女」

敖玄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蘇北,掃了一眼他身旁的兩名女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劇烈的笑聲讓蘇北下意識地一哆嗦,當然自己也不確定是因為這條龍還是伸在自己腰間左旋的一隻小手。

敖玄將行囊收拾了一下,已經站了起來,抖落了一下身上的雨滴。

「妙極,妙極,蘇長老還是個懼內之人?」

上前大手拍了拍蘇北的肩膀,打著哈哈:

「大丈夫行走於天地之間,何患無妻?」

「天色也不早了,老頭子也就不打擾蘇長老的雅興了。」

「今日一見蘇長老,隻覺得相見恨晚,來日請蘇長老來我北海喝酒,還望蘇長老不要拒絕」

「」

蘇北以極其緩和的喉部動作嚥了口口水,再三確認這不是一句客套話,這老龍是認真的,心頭瞬間一麻。

但還是穩了穩心神,朝著敖玄露出了一個苦笑:

「那來日就打擾龍王了」

敖玄點了點頭,披上蓑衣鬥笠,推開門,轉身便是消失在了門開。

天地之間隻聞得一聲龍吟咆哮。

轟隆隆——

雷聲大作。

「吼——」

敖玄此番也並非是故意尋得蘇北,路過之時恰好感覺到了他養劍的那一股氣息,方纔隨著這股子劍意前來。

本以為這蘇北拒絕了敖月,想來心中也是對於龍族有所偏見之人,自己甚至已經做好了強行將它擄去北海的打算。

未曾想此人的脾性反倒是深合自己的心,儘管說的話有點奉承的意味,但是那一句將功補過實則是說到了自己的心坎裡。

這麼多年自己一直為龍族當年的所為耿耿於懷,現如今也可以逐漸地放下,儘力去保證這滄江沿岸的風調雨順

望著那條龍逐漸地遠去,天際之間的雷聲也逐漸地開始平息了下來,蘇北這才自言自語道:

「有資格同那敖玄龍王做故人的,在南國怕是除了南皇就是儒聖了吧」

「難道他把他的孫女送到了空蟬湖?」

「」

話音剛落下,便是覺得不對勁,轉過頭正對著姬南玨那意味深長的眸子。

不知為何有一種小小的心虛:

「咳咳,姬寶兒可以把手鬆開了嗎?」

「有點疼」

姬南玨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幽幽道:

「這麼快就惦記上人家的孫女了?」

「就連在哪裡都開始猜測了?」

蘇北汗顏,順著她的小手便是將她一把拉過來,一本正經道:

「哪有,為夫是那種人嗎?」

姬南玨一把推開了他,輕輕蹙眉,帶著幾分不鹹不淡,學著那敖玄的語氣玩味道:

「哦?大丈夫行走於天地之間,何患無妻?」

說著又帶著幾分楚楚可憐,轉過身去,佯裝落淚:

「蘇長老可是要去龍宮當駙馬的人了,可還會記得糟糠之妻?」

「哦,那蘇長老豈不是個天大的人物了,南姬又怎麼敢高攀?」

「」

蘇北揉了一下額頭,醞釀了半天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評價,訕訕地笑了笑,一把將她摟住。

任由她掙紮了幾下。

姬南玨也不過就是調笑了幾句,象征性地推搡著便是倒在了他的懷中,嘟囔著:

「果然,男人都是一個樣,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

話音說完,自己都愣了一下,哭笑不得。

自己什麼時候也能說出這般怨氣的話了?

蘇北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唇角,緊緊地摟著她,眸子中帶著幾分猶豫道:

「那老龍此番前來找我,怕還是因為拔劍的那件事。」

「此前那敖月就已經找過我了,不過被我拒絕了」

姬南玨嘆了一口氣,三人圍繞著火堆坐了下來,望著那烤糊了的腰子發呆:

「去空蟬湖的時候,詢問一下儒聖是什麼看法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龍走的緣故,道觀之外的雨都小了很多。

被這麼一打岔,幾人都冇有了睡意。

李子君拿出了一隻繁紋塤,閉了下眼,微微一笑,耳際旁是風雨的聲音,吹響古音。

眸盪漣漪,剪著月,描著人,待塤聲漫遍四野。

心中輕輕喃喃道:

「師尊你何時也能這般對子君?」

陽光晃眼。

官道之上,一隊修士駕駛著一輛空中飛艇,朝著南風古國的方向飛快地行駛著。

飛艇之上的一眾弟子皆是手持著長劍,在飛艇之下張望著遠處的山景。

蕭若情靜靜地坐在一處角落,眸子時不時地發了一下呆。

繼而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拳頭攥得緊緊的朝著裙角一抓:

「為什麼不是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