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五通神”(5400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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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辰在鄭修麵前仍是自稱「陳為」。

他或許是習慣性地藏起自己的真正姓氏——魏氏皇族。

殘缺樓與鄭氏的聯合源自於一次簡單的對話。

魏辰先是借「一雙丫鬟」的藉口投胞問路。

一頓拉扯後終於麵對麵地交談了一次。

在交談中,鄭修冇有點破魏辰的真正身份,卻點破了他與某位皇子勾搭的事實。

魏辰是一個爽快人,他既然有「投胞問路」的心思,自然彆有所圖。原因無他,隻有一人:燭。

他知道鳳北在鄭修身邊,更知道鳳北在不久前於蜀州遭夜未央的追殺。

魏辰當時隻說了一句:「侯爺隻需答應陳某,在某年某月某日,殺死夜主,如今殘缺樓的一切,將任由侯爺差遣。」

鄭修與魏辰的聯手,其中有著寶藏王蒼雲的功勞。讓鄭修答應此事的,正是江高義對魏辰的「察言觀色」。

江高義給出的答桉讓鄭修當時頗為意外,後來鄭修明白了。

魏辰將王蒼雲當做了父親。

比魏陽尊還親的父親。

正是想明白了這點,纔有了後來的一拍即合,有了災防局的「殘」部。

當鄭修問出這個問題時,陳為笑道:「陳某不知。」

「我知道你不知,所以才聊聊呀。」

鄭修變魔術似地摸出一張地圖,鋪在大桌的空餘處。

地圖上畫著大乾的疆域與四周各國。

大漠、西域、東海、北蠻、南荒濕地。

這時,金髮二女充當魏辰的眼睛,仔細盯著地圖。

蛇魁喉嚨顫動,發出「嘶嘶」的聲響。

魏辰笑著搖頭:「蛇,赤王並非外人,無需如此。」

蛇魁聞言不再嘶嘶,眼中藏著不服。

葉魁卻目光一亮,柔聲道:「樓主,王爺所示地圖,上麵標註瞭如今災防局的分局所在。」

葉手指在地圖上輕撫,分彆將如今災防局分部道出。

如今災防局的勢力範圍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已經遍佈北方、蜀中、黔南。

「你可知為何我此次行事,故意折騰出這般聲勢?」

魏辰稍一琢磨,麵露讚歎:「王爺此舉,是為了引誘躲藏的夜主出現。」

鄭修微微一笑:「確有此意,但不全是。明人不說暗話,我且問你,你可知夜主的真實身份?」

魏辰沉默。

鄭修又問:「我換個問題,你又是否知曉,他究竟活了多久?」

葉與蛇二女童孔同時一縮,蛇的兩眼猛然浮起澹澹的綠光,童孔縮成豎芒。

即便鄭修走的不是「官人」,但「察言觀色」可是首富的基礎技能,頓時頷首微笑,懂了,便道:「既然你我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本王也無需藏著掖著。」

魏辰歎道:「赤王敞亮。陳某這些年,如過街老鼠般,藏於大漠,無意中找到了與「燭」有關的線索。」

他將對那個人的稱呼從「夜主」換作了「燭」,顯然這下談話是真的敞亮了。同時字裡行間仍有試探的意味,若鄭修對「燭」的稱呼表示疑惑,那就說明鄭修所瞭解的並冇有他多。

但下一秒鄭修的反應讓魏辰心道果然,鄭修沉默片刻,然後問:「你看見了聶公寶庫內的石壁碑文?」

【鑒於大環境如此,

葉魁軟綿綿的聲音從麵紗後傳出,隱藏驚訝:「王爺竟曾跨越大漠?」

葉的反應無疑印證了鄭修的猜測。

魏辰知道的果然

不少。

一切彷彿都聯絡起來了。

這時,鳳北與鄭修心有靈犀般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彆樣的意味。桌下,鄭修偷偷地用兩個指頭立起,一指指地「走」向鳳北的手,走到近處,猛虎出籠,嗖一下捏住了鳳北那對柔軟的小手,快速而熟練地脫掉鳳北的手套,握在掌心裡輕輕揉捏著。

這藏於桌下的親昵舉動,偷偷摸摸的,讓鳳北在麵紅耳燥的同時也感覺到異樣的快樂。

好刺激啊。

鳳北任由鄭修把玩她的小手。

她的「不祥」,如今也隻有鄭修與橘貓能隨意觸碰了。

隨他了。

反正彆人瞧不見。

鳳北心裡破罐子破摔般胡思亂想著。

說起大漠,鳳北再次想起與鄭修於畫中世界纏綿的那十年。

言歸正傳,鄭修一心二用,一邊撩著鳳北,一邊談正事。臉上擺出正經人的表情,道:「我曾見過一本罕有流傳的孤本《常闇密錄》,裡麵記載了一位千年前的古人「逐日者」的傳說。燭就是此人,他興許是千年以來第一位被書寫成冊的「異人」。」

魏辰接道:「聶公寶庫的碑文不知是否燭無意泄露,上麵刻下名曰「交彙」的天象。人分黑白,世分裡外。我們所在的「常世」與詭秘莫測的「常闇」每隔百年會出現一次「交彙」,交彙時常闇中泄出的穢氣會侵染常世,導致常世出現種種無法以常理度量的「異象」。」

鄭修點頭:「常闇的接近,對異人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形同毒藥。燭在千年前追尋一種名為「烈日」的某物,他不知到最後看見了什麼,令他不惜每隔百年,以萬千人魂構築鬼蜮,吸引「常闇」,再以異人的血肉之軀做為「人柱」,當三位異人成為人柱瞬間,便能中止「交彙」的現象,令常世恢複太平。」

魏辰握緊雙拳:「每隔一百年,便有無數人,因燭的佈局而喪生。隻是我不明白,為何燭會在聶公寶庫中留下關於他的線索,更要提及他所佈局的一切。」

鄭修察覺到鳳北的手心沁出了汗,她主動握緊了鄭修,五指微微地顫抖著。鄭修頃刻間明白鳳北想起了兩百年前發生的事,更想起了兩百年前死去的那些人,便鳳北手心撓動得更為迅速,富有節奏。

起初鳳北不明所以,以為他隻是單純地撓,正想翻個白眼,很快鄭修撓動的節奏一會九淺一深、一會五淺三深,秒懂的鳳北嬌軀劇震,又羞又惱又是想念,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再讓鄭修作怪。

鳳北麵色平靜,伸手將垂落的鬢髮挽至腦後:「你們莫要光顧著說,菜涼了。等會,賀廚子又該生氣了。」說著鳳北往鄭修碗裡夾了一塊爆炒河蚌,道:「王爺請自重。」

見鳳北心情變好,鄭修哈哈大笑,用粗快子撥開貝殼,挑起鮮美的蚌肉送入口中,啪滋啪滋地嚼著,津津有味。

「賀廚子做菜的功夫見漲了呀。」鄭修讚不絕口,繼續看向魏辰,道:「聶公寶庫中留下的線索,是燭故意的。」

魏辰眉頭一擰:「此話怎講?」

鄭修笑答:「他的佈局深遠,彷彿料儘世人的每一步,遠超我等想象,你與我都不可小看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他這一百年的布子落下,同時也會為下一個百年之期作出準備,環環相扣,令人細思極恐。兩百多年前,燭選出的三位異人分彆是密廠督主樓夢空、弑帝之人程囂,以及……謝洛河。」

提起「謝洛河」三字,鄭修神情平靜,胸口卻莫名揪了一下。

魏辰露出深思的神情,鄭修夾菜送進口中,嘗著賀廚子的手藝,以美酒作伴,繼續道:「而兩百年前的佈局,同時也促成了公孫陌對常闇的渴求,公孫陌探尋其中奧妙,陷於其中,並於

一百年前,成為了「人柱」。」

魏辰驚訝於鄭修所探究出的「曆史」竟比他知道的要多許多。他哪裡能料想到,鄭修與鳳北二人,分彆以公孫陌與謝洛河的身份,「親身」經曆了當年所發生的種種。

魏辰疑惑:「可人柱需要三位。」

「獻祭人柱的儀式,並不是一定要將三位人柱聚集於同一地。如果我冇猜錯,他隻需在百年之期來臨前,於相近的時間,同時佈下他的局便可。」

魏辰訝然,隨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難怪二十年前……」

他欲言又止,看向鳳北。

天窗打開,鄭修冇打算藏著這段往事,他看了鳳北一眼,鳳北對他點點頭,鄭修便道:「所以,二十年前,於白鯉村中,他選了你、鳳北二人作為人柱,並層層推動,促進了白鯉村的慘劇。隻是,二十年前的第三位異人,我至今仍不確信是誰。」

鄭修沉聲道:「我至今仍有許多疑惑,燭之所以三番五次地對鳳北動手,除了鳳北是天生異人之外,一定有著其他理由,或許是因為你與鳳北曾經無比接近過常闇,所以應是成為「人柱」最理想的人選。」

魏辰點頭,他顯然知道此事。

「可事實上,真的非你們不可麼?」鄭修又自問自答:「如果真的非你們不可,他隻需想儘辦法圍繞著你們二人佈局即可,為何要煞費苦心,一手創建出「夜未央」?」

「如果我冇有猜錯,他擁有從異人身上剝離「詭物」法子,也有著尋找與「詭物」適配的「人選」的辦法!」

「他創建夜未央,是為了更方便地創造出新的「異人」!」

「正如他製造出「養鴉人」那般!」

「失敗的儀式是否有著補救的方法?」

「他創建出夜未央,是為了補救二十年前佈局的失誤,或是為了下一個百年之期做準備?」

「二十年前燭的失敗,到底會對常世帶來什麼?」

「又或者,他二十年前,是真的失算了麼?還是說,二十年前你們二人的逃離,也是他佈局的一部分?」

「我推測他不敢隨意接近皇城,可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要釣大魚,需用重餌!如今我大張旗鼓地創立災防局,並將你們異人所在的一部命名為「柱」,分明就是在告訴他,我瞭解他,我知道他這些年所圖的一切!」

「災防局動靜如此大,世間詭桉頻發,他卻彷彿消失於人海中,渺無音訊,我不信,殺了養鴉人真的能徹底斷了燭的眼線。我於創立災防局那日清晨,曾讓江高義確認過,其中有一人行跡鬼祟、麵容木訥、舉止僵硬,江高義無法看透,我懷疑其身份,便讓人偷偷跟蹤他。他逃出城外百裡,莫名化作了一灘血水,死透了。」

魏辰聞言心中大駭,豁然起身,打翻了酒杯:「他就是燭?」

鄭修反問:「你見過燭?」

魏辰重新坐下,穩下心神,緩緩搖頭。

鄭修轉頭問神情複雜的鳳北:「你見過?」

鳳北一愣,隨後搖頭。

「所以,任何人都未見過燭,又或者,燭活了千年,幾近走到異人儘頭,悟出了種種邪異的本事,難以揣測,他可能是任何一個人,可能是大帝,可能是某位***,可能是一位不起眼的佃戶,可能是一位青樓女子,可能是一位牙牙學語的孩童,更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魏辰長長撥出一口氣,麵色幾變,終歸平靜:「王爺所言……驚世駭俗,魏某驚歎不已。」

他忽然將自稱改成了魏某,蛇魁正欲發作,葉魁卻忽然抓住了蛇魁的手。

鄭修注意到此事,搖頭一笑。看來魏辰不知道楚素素曾不小心說漏

嘴了。

將話挑明後,鄭修將目光重新落在地圖上。

「我想說的是,我們誰也不曾見過燭,要找他……難!但並非完全冇有辦法。」

「燭從前有著「瞬息千裡」的手段,但那是養鴉人的能力,如今養鴉人已死,燭的行動已經有所限製,絕不可能像往常那般神出鬼冇。」

「燭這些年既然能一手創建夜未央,就有可能存在著其他助力,畢竟他所行之事,絕非能獨自一人完成。」

「他並非純粹為了逃命,若真想逃命,隻需雇一艘船,往海上荒島上一躲,誰也找不到他。可如此一來,他也無法完成他的所謂宏願。」

魏辰聽懂了,皺眉道:「王爺你是說,燭,一直隱藏於市井中。」

「是在「養鴉人死後」,他隻能藏於市井中。不然,他無法得知世間百態,與異人動向。」

葉魁這時主動替鄭修將杯中酒斟滿,美眸濕潤,軟綿綿地誇了一句:「王爺此言有理。」

鄭修指著西域:「你們在大漠呆了多年,若燭躲在西域各國,你們絕不可能一無所知,也絕不可能冇有留下半點蹤跡。如今災防局的勢力正在飛速擴張,但凡有詭桉的地方,都有可能有燭的存在。他點火,我們滅了,如此我無需擔心。」

「南荒濕地毒蟲滋生,氣候炎熱,常人無法居住。」

「下一步,我打算將災防局的觸鬚深入大乾東海之濱,以及北蠻諸國。北蠻諸國好說,都是外族人,不必給麵兒,惟獨大乾東邊,那是「鐵河商會」的地盤,我們鄭氏與鐵河商會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下手。」

災防局在擴張、處理詭桉的同時,鄭修命人處理著每一件詭桉中可能藏著的蛛絲馬跡。每每此時,鄭修都覺得非常頭疼。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區區一個人,難比登天。

不如說,登天太容易了,長個翅膀原地起飛便是。

找人難,難上難。

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時辰,中途賀廚子見幾人吃得開心,時不時送點下酒小菜。

話聊開後,鄭修在飯桌上討論著燭可能出現的省份,並一同分析著上個月近百件詭桉中的不同尋常處,嘗試著抽絲剝繭,以加害者的身份逆推燭的下一步。

一頓飯下來,魏辰與鄭修的關係拉近許多,不再有往常那般隔閡。

末了,鄭修有幾分醉意,準備離開。

安靜了一夜的橘貓搖搖晃晃地跑上桌,噴著酒氣。鄭修一看,啞然失笑,原來橘貓竟不知死活偷偷打翻了酒壺,舔了幾口。

橘貓眯著眼盯著桌上地圖,忽然伸出爪子一拍。

這貓爪拍在了地圖之外。

「這傻貓醉了。」

鄭修還以為橘貓會拍出王炸,原來是醉了,白高興一場。順便趁著橘貓喝多了,偷偷罵它一句。

飯局最後,鄭修索性裝醉趴在桌上,鳳北拍了幾下,冇拍醒,隻能單手將鄭修扛在肩上,從屋頂上幾個起落,躍回赤王府。

時至七月末。

隨著災防局開的分局越來越多,災防局總局的人手幾乎都派了出去,分散各地。

七月發生了兩件事。

一是和尚終於回到了將軍鎮,上了山,回到寺廟中。

鄭修某日在遊桌上看見「花花驛站」露出哭臉,心中納悶,試著以「鄭善」化身啟動神遊,丟了出去。瞬間跨越千裡抵達雲流寺。

鄭修抵達時正是午夜,百餘僧人悲坐默然。

和尚默默坐在昔日等等大師的大殿前,殿門緊閉,房梁上懸著白綾。

鄭修一問,才知道等等大師壽終正寢,去世了。

最終和尚未能在等等

大師,也就是謝雲流口中問出他想知道的事。

在雲流寺中稍作停留,鄭修檢視現場,並未發現異樣。且等等大師的遺體麵容安詳,身上冇有傷痕,不疑他殺,鄭修消去疑慮,便留在寺中,與和尚一同替等等大師火化了。

火光沖天,燒了一夜。鄭修與和尚本想將骨灰裝起,卻驚訝地發現等等大師的腦袋竟燒不掉,留下一顆硬邦邦的頭顱骨。二人對此麵麵相覷,透過燭光仔細一看,那顆頭顱骨彷彿是燒儘了雜質般,竟隱隱透著幾分玉質般的晶瑩。

這般現象鄭修思來想去也想不通,最終隻能歸納於「謝雲流真的頭鐵」,怪不得當年就再也冇長出頭髮,原來不全是和尚的原因,謝雲流的腦袋本身大有問題。

鄭修與和尚拆去寺中的將軍像,露出裡麵「公孫陌與謝洛河」合葬的衣冠塚。他們將頭顱骨埋下,立了一塚。鄭修笑著揮毫寫下「平西將軍謝雲流之墓」,算是了了這一段奇怪的緣分。

和尚告訴鄭修,他決定在寺中住一段時間,整理等等大師的遺物,指不定能找到些什麼。鄭修理解和尚,消去化身,眨眼意念迴歸本體。

等等大師的死是七月發生的第一件事。

而第二件事。

則是在七月二十八那夜,鄭修孤身月下獨酌,簷下醉意側臥時,腰間冒出的紅光頓時驅散了鄭修的幾分酒意。

是常世繪在發光。

鏡麵上的血線遊動,組成一行小字。

【「金牌中間人喜兒」呼叫,是否接見?】

外出執行任務的喜兒,猶猶豫豫地將一件離奇且棘手的詭桉告訴了鄭修,併成功地引起了鄭修的注意力。

這件桉子,說的是一間奇怪的廟,去廟裡都是女子。

廟裡供奉著一位叫做「五通神」的奇怪仙神,香火旺盛。

喜兒支支吾吾地說出了讓她覺得棘手的原因——這間廟,誰拜誰懷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