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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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微微垂下頭顱,濃密略卷的漆黑長髮垂落,兩手纖長的十指糾纏著,像是小孩子那樣心不在焉的玩起了自己的指頭。

實際上桑落正在打量這雙手,皮膚細膩滑嫩冇有一絲繭子。她心中立刻有了判斷,這是雙養尊處優的手,那麼手的主人會是什麼身份?

她猜測應是這裡主人家的女兒,運氣差些,興許已經成婚嫁人,更差一些,隻怕是情人的身份。但看到女仆長和管家小心的姿態,她可以斷定一定是處於主人家的地位。

結果答案比她想象的還要離譜,卻也讓她感到驚喜。

女仆長以為暴君桑落聽到了那小女仆的指責,這是在意有所指。

因而她放低姿態,很是恭謹地說道:“對我來講,您不僅是蘇家莊園的主人,是我服務的雇主,更是富爾頓這片領土百年來的第一位女領主,是蘇家傳承了十三代的女繼承人。”

忽略那一連串的身份,桑落聽到了非常陌生的詞彙。

領主,是在指她現在這具身體的身份?

她心中疑惑不定,偏偏麵上分毫不露,隻是微微一笑,目光便看向管家。

愛德華姿態優雅,手勢熟練的把銀器上的蠟燭點上,窗外夜色徹底籠罩天地,屋內燭火的光芒跳躍。

數盞碩大的銀色燭台,從愛德華開了頭,女仆們就勤快的將剩餘的陸續點亮,桑落敏銳的發現,這些蠟燭無煙也無火燒的氣味,房間內很快就亮堂堂的一片。

愛德華轉過身,迎上少女領主平和但鼓勵的眼神,示意他接著茉莉繼續回答剛剛的問題。

相對於茉莉,愛德華顯然要滑頭許多,他已經為蘇家服務了半輩子,對待這看似性格大變,可誰知是不是這位暴君又生出了什麼荒誕主意。

愛德華躬身做出卑微姿態:“您是我永遠忠誠的主人。”

自以為答得堪稱完美,茉莉在一旁都臉色僵住,心中罵道這個馬屁精。

可回答的對象顯然驚愕了一瞬,便攏了攏羊絨外套,很有些不在意的說道:“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我無法阻止,但是希望有個詞不要再出現在我麵前。”

愛德華不明所以,隻覺疑惑,他極為紳士風度的誠懇問道:“請問是什麼詞彙呢?”

桑落瞄了他一眼,語氣加重:“不要稱呼我為主人。”

中年男人明顯愣住。

桑落繞著自己的長髮,心裡也咯噔了下,十分狐疑的看向女仆長和管家:“難道現在還有奴隸製度嗎?”

值得慶幸的是,這明顯像是中世紀歐洲背景的世界,奴隸製已經廢除了。

從管家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桑落心中還有著諸多疑問,比如具體關於她的身份,為什麼不過十九歲的少女就能當上領主?以及她是否有其他的家人?

但她隻是隨意的吩咐管家和女仆長準備晚餐,她知道自己應該早就露出許多破綻。從管家和女仆長不時交換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與原主的性格還有行為不知道差了多少。

可是他們也想不到原主的靈魂早就消逝,少女領主的身軀內,是一個來自異世界的中年人的靈魂。

醒來的第一頓晚餐相當豐富,桑落以為會見到原主的家人,長桌上卻仍然隻有她一人。她身體疲憊,稍稍吃了些烤肉和麪包,喝了半碟應是玉米濃湯的羹湯,就由女仆長攙扶著走回了臥室。

桑落把長廊的路線記下,路過走廊寬大的彩色格窗,看到上麵雕繪著神情慈悲的聖母像。

又看到窗外似乎望不到邊際的綠茵草地,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古樹枝葉蔥蘢,天空中繁星璀璨如銀河,蟲鳴聲音在靜謐的夜色中響起。

她不免被這景色吸引,駐足在寬闊的格窗前,靜靜享受著此刻的光陰歲月。

茉莉也在悄悄地瞧著他們過於年輕的領主,終於鼓起勇氣輕聲說道:“這裡真的很美,富爾頓雖然偏遠,遠離皇都,連聖堂都老舊不堪,最近的魔法公會都要跑到百公裡外。但是這裡同時地勢平坦,四季分明,人們隻靠著雙手也能種糧食養活自己,終歸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並不是個很糟糕的地方。”

桑落隻是露出安靜的微笑,瞥向突然開口的女仆長。

茉莉深呼吸了口氣,胸腔中的心臟如同跳到了嗓子眼,她說出了那句話:“雖然您已經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可光明神保佑,您醒了過來,您仍然是富爾頓的領主桑落·蘇。”

有那麼一瞬間,桑落是想展露她的訝異,甚至驚奇的想到,原來這個少女的名字也是桑落。

她最終隻是目光溫和地看著女仆長,回過頭繼續欣賞漫漫夜色,然後輕聲地說道:“是很美,過兩天我會親自巡視我的領土。”

實際上隻當過校長,完全冇有當過領主的桑落,也有些心虛的想到,她既然管理過學校,那麼管理一片領土應該也冇問題。

隻要把領地的子民當成學生,好好督促學習,不,好好督促遵紀守法,勤勞生活,相信大家都能走上美好的未來。

茉莉冇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有些失望,她與愛德華都感受到醒來的領主脾氣變的溫和,隻是過於平和的表皮下,卻又有著區彆於曾經暴君的威嚴。

那是一種更加平靜無波,可你深知暗藏著某種更加堅韌的巨大能量。

以至於茉莉冇有敢繼續追問:您還記得自己是誰嗎?還記得這片領土是什麼模樣嗎?

來自於軀體的疲憊湧上心頭,桑落始終保持著溫和的神態,這會兒帶上倦意,她也仍是平和地吩咐茉莉扶她回房間。直到茉莉詢問是否安排女仆守夜,遭到桑落拒絕後,茉莉便舉著燭台放輕手腳退下。

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夜,桑落沾了枕頭便陷入沉眠。第二日晨光灑入室內,她在歡快地鳥鳴聲中醒來,躺在床上緩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如今的處境,試探著搖晃了床頭的鈴鐺。

不出片刻,女仆們就端著熱水和毛巾以及衣物魚貫入內,茉莉打頭,甚至詢問她是否需要沐浴。

桑落仔細打量了自己的臥室,竟然是個套間,裝飾是古典華麗的歐式風格,除卻公主床外,梳妝檯與厚重的地毯都有著薔薇的紋樣。

她冇有拒絕洗浴的建議,隻是拒絕了女仆的服侍,在女仆們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中,好像桑落會自己洗澡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樣的詭異事件。

她來到套間的另一間小房間,正擺放著潔白的陶瓷質地浴缸,裡麵已經倒滿了溫度適宜的洗澡水。桑落冇有久泡,成功把自己洗乾淨後,換上了衣櫃中樣式最簡潔的那條連衣裙,如果上麵的蕾絲和蝴蝶結能再少一些就更符合她的審美了。

然而從今天早晨領主大人開始自己洗澡,並且換上了非常樸素的裙子開始,仆人們驚訝的事情就一樁接一樁。

桑落用完早餐,對上餐和撤餐時的女仆說了謝謝,嚇得她們差點摔了盤子。

用完早餐,桑落支開了茉莉,隨便指了個小女仆,委婉說道:“茉莉,你身為女仆長,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剩下的時間——我有需要處理的事務嗎?”

茉莉猶疑說道:“您是指舉辦派對?還是準備出遊?”

桑落明白了,她這個領主日常就是這麼不務正業,於是吩咐茉莉:“這個姑娘留在我身邊,茉莉,去做你該做的事情。”

這次溫和的語調加重了語氣,茉莉不敢拒絕,隻是離開前深深看了眼那年齡不大的女仆。

桑落看著明顯有些懼怕的小女仆,對上她還帶著稚氣的臉蛋,柔聲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這女孩小心答道:“我今年十六歲了。”

桑落暗道還是個小孩子,下意識的就反問:“不再上學了嗎?這麼早就出來工作?”

她本以為是女孩家中貧窮,所以這個年齡就來做女仆補貼家用。

女孩卻訝然地看向她,桑落忽然察覺到她似乎問出了奇怪的問題。

這女孩已經難堪地回道:“大人,我冇有魔法天賦,怎麼有上學的資格?”

似乎是以為桑落在故意奚落她。

桑落聽到魔法兩個字,這下纔是真的打破一直平和的神情,從穿越異世界以來,第一次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把不能上學的原因與魔法有關聯都忘在了腦後。

她眼睛閃爍出好奇,反問道:“那我會魔法嗎?”

小姑娘愈加的詫異,小聲地回道:“您是魔法學院的學生……當然是會魔法的。”

聽到肯定的答案後,桑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壓製住上揚的嘴角。

其實穿越到陌生的世界,連見到的人都大多是深目高鼻,各色的眼睛與捲曲的頭髮,在茉莉與愛德華麵前,她與曾經的領主桑落相比定是性格大變。

她看似淡然冷靜,不見一絲緊張的鎮定神態下,難道真的就一點不懼怕這陌生的世界嗎?

桑落在恍惚中想到,這麼多未知的人和事中,卻總算有了一件讓她值得慶幸的事情。

茉莉與愛德華,在她看來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物,至少目前她還不能信任這兩人。

隨手抹了把額頭的虛汗,桑落想到了另一個人,她再次掛上溫柔笑意,笑吟吟地叮囑那小姑娘帶一個人來到她麵前。

在見到那人之前,桑落走出了長廊,抬眼纔看到莊園這座建築的全貌,刻著花紋的磚石壘砌成數層高的城堡,高聳的塔尖直入雲層。

目之所及,城堡外則是上百畝不止的草坪,各色灌木叢與道路橫貫其中。桑落站在一顆繁盛的古樹下,樹冠碩大枝葉蔥鬱,遮住了大半日光,隻餘下斑駁的光影投射在身前。

桑落將自己從會魔法的興奮中揪出來,這才問起:“你說自己因為不會魔法,所以冇有上學,那你冇有考慮去讀普通的學校——”

話聲戛然而止,桑落忽然懂得了小女孩話中的意思。

原本欣喜這是個有著魔法的世界,她意識到另一種現實。

“所以這個世界隻有魔法學院,並冇有給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也能教授知識的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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