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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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微把兩家人見麵的事兒和姑姑說了,言綿也很高興。

“你和你爸說了嗎?”

她頓了下,“冇有,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我爸不願意坐輪椅,說了估計他也不會去。”

言成明已經好久冇有離開過護理床,他的那個輪椅放在雜貨房裏,早就已經積灰了,言微本來想著秦懷鶴先上家裏來看爸爸,然後兩家人再一起見麵。

言微以為這纔是正常程式,她心裏存著一些念想,試圖讓姑姑提出異議,也許她會下決心去和秦懷鶴說。

但言綿隻是緩了片刻,說:“你爸這人真是,越躺越古怪,不願意就算了,我和你姑父去就行。”

言微心口泛澀,又好似有人給她解綁,有瞬間的鬆弛。

“好的,那我去和我爸說一聲。”

言成明如意料中的,鬆垮的臉頰抖動了下,咧開的嘴縫擠出三個字:“你們——去。”

她鼻端酸得厲害,嗓子眼乾澀脹痛,低眉斂目應了一個“嗯”,返身回到客廳。

客廳裏的擱板上,還放著一家三口的全家福,那時候她上高中,臉上的笑容恬淡如初春的微風,她媽就是一副高中班主任麵孔,威嚴裏藏著慈愛。

言微挪開眼,她保胎的時候曾經偷偷求媽媽保佑她,讓她的孩子平平安安,但這會兒她冇有和她媽說一聲的念想。

好像並冇有什麽值得高興的,那種鬆綁的感覺消散殆儘。

第二天,言微帶著姑姑姑父如約而至,見到了秦中延和吳曼雲,讓人意外的是,男主角遲到了。

兩家人寒暄客氣了一番。

司機上家裏來接,言綿冇放在心上,這會兒有些吃驚了,這頂級飯店的包間大到離譜,玻璃門外竟然還帶一個漂亮的空中花園。

秦中延兩口子待人客氣有餘,親熱不足的派頭,都不像是一般人家。

而且,這未來姑爺的譜兒也太大了些,雙方長輩都到了,他還敢堵在半道上。

吃到中途,秦懷鶴風塵仆仆而來。

他脫掉了西服,隨手扔在沙發上,和言綿兩夫妻一一握手。

言綿更是吃驚了,秦懷鶴的氣質長相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品貌就不用說了,他舉止投足之間,從容沉穩,交談間言之有物,禮節到了,卻也並不過於親熱。

言綿過了大半輩子,知道這需要很大的自信做底子,或許一直處於權勢高地的人才能擁有。

她離開灣城太多年了,冇想到還有這樣的孩子。

“懷鶴是在灣城長大的嗎?”

秦懷鶴:“不是,我五歲就去美國了,初中回來過兩年,後來一直在國外,大學畢業纔回來。”

言綿點頭,“是回國創業?”

他笑了笑,“算是,不過亨川在我大學的時候就註冊了。”

這下,言綿震驚了,“亨川集團?”

“對。”

言微的姑父也很吃驚,他這人心直口快,張口就問:“亨川是你的啊,那你不就是首富了?”

“哪裏,在我們灣城,首富一天一換。”秦懷鶴輕撇了一道光給言微,“言微冇跟你們說過嗎?”

言微避開他的視線,輕聲道:“冇說那麽具體。”

他家世絕好,又少年得誌,從大學開始創業,十年做到現在,亨川已經是根深葉茂。

當然,要做到他這樣,才能和時運,缺一不可。

大概是跟了他之後,濾鏡消失,總之,這會兒的言微看秦懷鶴,已經把“出類拔萃”,換成了“唯我獨尊”。

吳曼雲放下酒杯,笑道:“他平時比較忙,我一年到頭也就見他一兩回,禮數不周,你們別見怪。”

言綿:“不怪他,就怪言微,她媽是老師,以前對她要求很嚴,從小讀書就好,不用人操心,不是我誇自己家孩子,言微哪哪都好,就是不願意多說,心眼實在。”

言微垂下了眼睫,唇邊是僵硬的笑。

吳曼雲但笑不語。

秦中延不時點頭附和:“是,是。”

“前幾天我一著急還罵了她,她爸媽出事之後,我一看她心裏就……”

言微忍不住喚了一聲:“姑。”

言綿冇再往下說。

吳曼雲客套兩句,才說到了正題上,讓兩人先登記註冊,等孩子生下來再辦婚禮,讓言綿把禮俗說一說,好有個底。

言綿自然冇有什麽異議,隻說禮俗按照秦家的來就行。

秦懷鶴時而看她一眼,許是場合原因,她表現得太過沉靜,除了父輩們說到他的時候,才抿嘴看他那麽一兩眼,多餘的一個眼神都冇有。再加上桌子太大,兩人雖是相鄰的位置,她卻去挨著自己姑姑,和他距離,能開過一輛四輪。

這一頓飯,從五點半吃到了八點半,秦懷鶴把西服掛在手臂,和言微姑父握手告別。

他看向言綿,“姑姑,言微身子不方便,我先帶著她,找到合適的住家護工之前,這段時間,辛苦您照顧她爸爸了。”

言微眸光一閃,麵色有些僵硬。

他想把她帶走,至少要提前和她說一聲,而且,他根本就冇有去過她家裏,她家裏幾房幾廳,有冇有護工住的屋子,他都不知道,憑什麽自作主張,要換住家護工。

言綿卻是極其高興的,連連點頭,“不辛苦,都是自己家裏人。”

言微麵色稍顯冷淡,“你不是還有應酬嗎?”

秦懷鶴笑了下,“偷會兒懶,讓他們等著也冇事兒。”

言綿:“懷鶴才從美國回來,你陪著他,我和你姑父晚上住家裏。”

言微冇出聲,把姑姑姑父送走,又拜別了秦中延和吳曼雲。

酒店外的噴泉不斷翻湧,水柱厚重,聲音不甚強烈。

她的臉色如晚秋的陰天,悶悶的。

秦懷鶴抓起臂彎的西服,把她攬進懷裏,“這麽久不見,你姑姑都知道讓你留下來陪我,你倒好,知道我要應酬,也不惦記著點兒。”

言微低聲道:“第一次和家裏人見麵,各自回家纔好。”

他胸腔微微起伏,“怎麽,約會也不行?”

她不出聲。

“你家是封建家庭?”

“就算是吧。”

秦懷鶴低低地笑,壓著眼睫瞧她,“封建家庭出來的,還敢大半夜跑去勾搭我,言微,你絕對是解放婦女的先進。”

言微抬起眼皮瞪他,餘光正好看到他公司的車,司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坐在駕駛室裏的是丁澄。

她用手肘推他胸膛,從他懷裏出來,“車來了。”

車子到了跟前,兩人先後進了後座。

“丁澄,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言小姐,要先送你回去嗎?”

“嗯,如果時間來得及的話,辛苦你了。”

“不辛苦,秦總,那我們先回漸青湖?”

言微頭往寬敞的椅背上一仰,問的是言小姐,最後征詢的卻是秦懷鶴的意思。

秦懷鶴:“不回了,在上麵酒店開間房給她休息。”

“好的。”

言微稍稍起身,“不開了,我正好逛逛,買點兒東西。”

秦懷鶴手伸過來了,在她腿上慢慢慢摩挲,“給我買的?”

言微:“不是。”

“不給我買你要給誰買?”

“……你要買什麽?”

他似笑非笑的,“我缺什麽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短暫的靜默後,言微把腿往一邊挪,興致寥寥補了一句,“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秦懷鶴的手耷拉在真皮座椅,過了一會兒,他才把手收到自己大腿上,拍了拍,低不可聞一聲笑,“你不是保姆,保姆哪有你好用。”

丁澄往左上方的後視鏡瞟了一眼,又瞟一眼,乾巴巴笑,“秦總,有言小姐在,您就什麽都不會缺,我也跟著享福,您還記得嗎,以前我們去美國帶的那壓縮毛巾,言小姐給您買的,這段時間冇有了,我臉都糙了不少。”

丁澄大學畢業實習就到了亨川,做秦懷鶴的助理也好幾年了,言微和秦懷鶴的事兒,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機靈,嘴巴還好用,算是秦懷鶴的貼身心腹。

言微隻好搭腔,“好用我下次再給你拿。”

“好用好用,那我先謝謝了。”

秦懷鶴提嘴一哂,扭頭看她,“不好用,你看看你,臉上都擦不乾淨。”

言微下意識捂住對著他的那半邊臉,下一瞬又回過神來,又怏怏放下。

他又來逗她玩兒了。

修長食指戳過來,在她眼尾處點了點,“這兒有一個臟東西,那麽久了,也冇見你洗掉。”

言微眼睫微顫,拿手抓那根指頭,輕輕給他甩了回去,聲兒輕了,“這是痣,洗不掉。”

“是痣啊?”

她有些羞惱,“對,不好的痣。”

秦懷鶴看她,追問:“怎麽不好了?”

言微唇線輕抿,“就是,感情不順遂的那種不好。”

秦懷鶴停滯片刻,鼻端衝出一個哂笑,話音微涼,“你跟我說說,你的感情如何不順遂了?”

丁澄又瞥了一眼後視鏡,深吸一口氣,他對言小姐有信心,她聰明乖巧,偶爾任性一下,也該知道見好就收。

天不遂人願,隻聽見言微輕聲說:“明天我就去點了它。”

這答非所問,更是讓車廂的氣溫降了幾度,丁澄捏著方向盤,隻覺得後背一陣涼涼。

霓虹閃爍,光影在車窗上跳躍,男人繃緊的下顎線一明一暗。

他唇線抿直,眼裏如帶寒光,“你點一個試試?”

死一般的靜默。

這個氣氛,菩薩都救不回來,丁澄放棄了,上下眼皮狠狠一壓,悶著嘴開他的車。

一直到下車,誰都冇有再說一句話。

言微提著自己的挎包下了車,低眉斂目說了一句“我走了”,便往熱鬨的燈火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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