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祭典之始

-

[]

白小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連山,從未這般冰冷無情過。從微笑到肅殺亦不過短短一瞬。

隻是,這樣的連山卻是叫白小露感到陌生,甚至白小露根本想不明白,為何連山忽然變作了這般模樣。

“你到底想做什麼?”白小露急忙拉住連山的衣袖問道。

“解決眼前的問題。”連山淡然地說道,“至於其他我暫時亦想不到辦法。”

一旁的蜉蝣聞言亦是不免驚詫,從前的連山是斷然不會這般想亦不會這般說,大抵相柳受傷昏迷一事確實叫連山受了不小的打擊,又或是他曾言及的那位“蓮”如今生死不明的緣故。

思及於此,蜉蝣立即對連山說道:“連山,不要這般衝動。若是你衝動之下殺了使徒而招致神使前來,又當如何是好?屆時的危險便就更難以應對了...”

其實蜉蝣之擔心並非無理,畢竟前次初代神使靜與繁前來的時候,連山對於她們根本可說是束手無策,甚至最後險些身體碎裂而亡。

此刻的姬少瑞心中亦是有些陳雜,自從回到帝丘的那日起,似乎所有的一切皆是脫離了自己的掌控與預料,族中之事已是讓人疲於應對,更何況使徒之事。倘若連山真的殺掉了使徒紫薇垣,那對於帝丘城而言便成了一場無止境的災劫,神使降臨之時,便是城中八十萬族人無辜死去的時刻。

“你可是打算前去不周找蓮?”白小露忽是問道。

連山並未回答,隻是靜靜地望著白小露。這一瞬間,連山彷彿覺得自己變作透明一般,輕易便被白小露看穿了自己的念想。

這幾次的談話彷彿總是這般久輕易陷入了維穀之間,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想法與執著,亦是有著自己不可退讓的一麵。隻是無論怎樣,總會在這般情況中做出退讓。從前退讓的人總是相柳,他會依著連山的性子,這一次退讓的人卻變成了白小露。

“待到阻止了使徒之後,我便同你一起回到不周去。”白小露深吸一口氣說道,“隻是你不要衝動去找使徒,這裡畢竟是帝鴻氏的城池,我們還是應多聽聽姬將軍的說法。”

姬少瑞聞言亦是立即將話接了過來,正色道:“其實諸般因由亦是有我的過錯,待到祭典那日我會親自前去阻止使徒的陰謀。”

此言一出倒是叫蜉蝣極是意外,如若姬少瑞當真那般做了,其實亦與前去送死無異,甚至會毀掉他半世之英名...蜉蝣斷然不願此事的發生,便立即說道:“即便如此亦不能證明使徒所為乃害人之舉,你何必冒這般風險。”

姬少瑞聞言淡淡一笑道:“以我姬少瑞之名,必會有人相信。事後即便我受些懲罰總好過一場浩劫的發生。”

……

“連山,姬將軍所言的方法你覺得可行嗎?”離開姬少瑞的房間後,蜉蝣拉住連山問道。

連山搖了搖頭,說道:“恰如你所言,老伯不過是想犧牲自己罷了。”

“我還有一個辦法,雖是有些冒險之嫌。”蜉蝣思慮半晌,終是附耳對連山說出了自己的一番想法。

一旁的白小露很是好奇蜉蝣到底說了什麼,連山的臉上竟是出現了一絲笑意。當蜉蝣說完之後,連山更是不住地點頭,似是讚同了蜉蝣的說法。

“你們在悄悄說什麼?”白小露疑惑地問道。

連山微微一笑,將蜉蝣所言輕聲地對白小露道出。隻見白小露亦是不斷地點著頭,嘴角亦是輕輕上揚。

其實蜉蝣的辦法雖是冒險了一些,但是卻可免除不少的麻煩,三人商議著一旦解決了帝丘城的祭典便立即回白荊城去找到相柳。

……

九州四極萬民最為期盼的一天終是到來了——媧皇祭祀大典。千萬載前,神明創世造人,功德可頌千秋,為世人所永世傳唱。對神明的禮敬,乃是所有氏族唯一共同不變之處。

帝丘城中皆是一派歡樂喜慶之色,自各氏族前來的節使與巫者皆是紛紛趕往帝丘城外的祭典廟宇。城中帝鴻氏族人亦紛紛換上新衣,紛紛奏響和美之笙樂,以歌唱神明之恩賜。

而城外的祭典廟宇更是佈置的極是隆重華麗,掛滿了祭典彩幡,巫者們亦是早早就在廟宇之中吟誦著悠遠空靈的巫語。

帝鴻氏一族幾乎所以權貴之人皆是到場,便是連在承興宮之中久不見人的族長姬少典亦是身著一襲華服,出現在了祭典廟宇之中。作為族長公子的姬玄囂亦帶著兩位新婚的妻子一併來到了祭典廟宇。

隻是空幽曇的臉上卻是冇有那般喜色,這般祭典倒是讓她想起了若水城。昔時,她還是若水城廟宇的巫者,亦是隨著大巫空應囚參加了多次的祭典...不知大巫現在到底在哪兒,亦不知小師妹空有靈如今是否還好...空幽曇的心中想起他們的時候總是充滿了惆悵。

不過此時更叫空幽曇擔憂的卻是另一件事,那便是帝鴻氏的大巫姬桓彗。

那天傍晚,姬玄囂曾是帶著她前去了城西的廟宇去借閱上古典籍。便是在那時候,空幽曇便瞧見了大巫姬桓彗,他一人站在一間偏殿之中,仿若雕像一般。由於距離較遠,空幽曇亦是隻能看到姬桓彗的背影。

空幽曇憑著自己的巫法當即便感應到那大巫姬桓彗竟是冇有一絲呼吸,身上亦是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氣息,隻是那氣息卻是叫空幽曇心生畏懼。隨後回到雁意閣之後,空幽曇卻並冇有將此告知姬玄囂。其實今日祭典相見,空幽曇亦是想著細細觀察那姬桓彗一番,以期盼解開自己心中的疑惑。

此刻祭典尚未開始,大巫正站在神台下最前方,拄著白玉長杖,與其身旁的巫者輕聲地說著什麼。一時間,空幽曇亦是看不出什麼異狀,便隻好默默地站在姬玄囂的身旁,不作多言。

而站在姬玄囂身側的博琅珠卻是滿眼喜悅之色,不斷開心地說著,從前在尊盧氏時,媧皇祭祀大典也是極熱鬨的,如今瞧著帝鴻氏的祭典,卻更為盛大隆重。說著便將姬玄囂輕輕地拉向自己的身邊,麵帶桃紅道:“皆言媧皇大人乃有造人之大德,我便期盼著能早日生下一個健碩聰慧的孩兒,以不負神明賦予世人繁衍之責。”

姬玄囂聞言亦是溫柔一笑,抬手輕輕地摸了摸博琅珠的長髮。

若說此刻眾人心中皆是一派喜悅之情,那有一人倒並非真正喜悅。

帝鴻氏的族長姬少典雖是麵上帶笑,不斷地應付著上前與他說話的族中權貴,而姬少典的眼睛卻是不斷地望向殿門的方向。

大抵有十載未見了吧...姬少典的嘴角微微上揚,想來如今帝鴻氏的一切皆屬於自己,而弟弟啊,你終究還是輸給了我...姬少典即便隻是這般想著便會心中舒暢,隻是這般舒暢卻是不願見到自己的弟弟姬少瑞。甚至某一刻,姬少典害怕姬少瑞回忽然出現然後奪走屬於自己的一切。

然而,那個金色的身影終究是出現了殿門之前,就連那金甲身側的利劍亦是深深刺痛了族長姬少典的眼睛。

“瞧,是‘金羆夜刹’姬少瑞!”殿內的人群中傳出了陣陣驚歎,一時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金色鎧甲主人的身上,外氏族的節使與巫者更是隻在傳聞中聽過“金羆夜刹”的威名,亦是不住伸長脖子向那威嚴的金色鎧甲望去。

隻見姬少瑞的身後還跟著三位年輕人,一位蒙著麵巾的高大男子,一位腰繫木劍的男子與一位容貌冠絕九州四極的女子。四人徑直朝著族長姬少典的方向走去,便是步伐亦是透著不可侵犯的威嚴!

連山與白小露不斷地望向四周,尋找著使徒的身影。蜉蝣卻是如狼一般緊緊地看著站在眼前不遠的帝鴻氏族長姬少典——這便是他那位殘忍的父親。

蜉蝣不禁握緊雙拳,麵巾之下亦是咬緊了嘴唇。姬少瑞答應今日帶他一齊前來祭典的前提便是不準蜉蝣在姬少典麵前失了態,更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招致殺機。

瞧著眼前這氣質高貴的中年男人,以及他臉上那般不屑於任何人的嘲弄笑意,蜉蝣眼中幾乎快要噴出了火焰!是什麼樣的男人纔會對自己的妻子與孩子不屑一顧?是什麼樣的男人纔會對自己妻子與孩子被宣判死亡而無動於衷?

“少瑞,你我多年未見,你還是這般英武啊。”姬少典看著姬少瑞,意味深長地說道。

“族長之風姿不減當年,倒是叫人意外。”姬少瑞淡然道。

兩人如今這般說話早已不像同胞之兄弟,更像是兩位積怨已久的陌生人那般。有時,甚至姬少瑞亦是想不明白,昔時善良謙和的大哥為何會變作了一幅完全陌生的模樣。

隻是時間終不會流轉倒退,那些被深埋的秘密便也就冇了答案,空留下遺憾與揣測,終成為心底最深的那一根刺。即便隻是稍稍想起,亦會刺得心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