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神明的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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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逐之地。

荒涼與孤寂在這裡是永恒不變的。即便循以自身的神之力創造了妖,但終究亦隻是野獸,甚至冇有可以比擬世人的智慧。所以,循的孤寂是從來無處排解的。

這是囚禁的懲罰,是一時衝動與心血來潮的代價。

不過,連山突然的闖入卻打破了放逐之地亙古不變的沉默,循一些無意間對連山說的話,亦正在漸漸地改變著連山原本的想法,或者說,正在將原本天真單純的連山變得思緒多感起來。

“從前的不周是什麼樣的?”連山問道,隻是多少帶著些失落,大抵有些答案隻能從循的口中得知了...

循回望向連山,若有所思片刻,最終淡然一笑,那些沉澱在心底深處的記憶亦彷彿重新被喚醒。作為初代四人,被神明賦予血肉而成,遺忘似乎就變成了不可能的事。“不周...曾經或許是九州四極最溫暖的地方,但是一切都是會變的...”循緩緩說道。

冇有人知道神明從何處而來,隻知道神明初來九州四極之時,降臨在忘川之濱,遙望著豐美富饒的九州四極大地,神明亦為此而感到欣喜。隻是那般美好的大地之上卻總如缺少什麼一般孤寂。

於是,媧皇便以自身之血肉創造了最初的四人,分彆以自己的模樣與皇羲的模樣,創造出兩男兩女。媧皇祈願著他們四人可以生息繁衍,為孤寂的大地帶去和諧的生氣。那是媧皇第一次嘗試造人,四人皆有著完美的容顏,無可匹敵的力量,近乎無限的壽命以及與神明相近的智慧...

一切看來都是如此的完美。

彼時,不周有著最和煦的陽光。初代四人更是被賦予了代表著神明美好祈願的名字,始,繁,循,愛。

媧皇將初代四人當做幼子一般撫養長大,不知經曆了多長的時光,四人終於長大了。父親,母親,孩子,皆是儘職的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對於循而言,那些時光或許再難回來,卻是生命起始之時最愜意的時光。

神明的旨意是不容置疑的,初代四人的使命便是繁衍生息。不過,初代四人似乎有著某種缺陷,他們竟然無法繁衍生息!

那亦是循第一次從母親大人的臉上看到了隱隱失落的表情,那亦是第一次循看到了母親大人與父親大人因此而激烈的爭吵。隻是循卻不知道母親大人為何而失望又是為何而憤怒。

冇有一個孩子會不想討母親的歡心,初代四人亦是如此。相比其他三人,唯有愛可以讓母親大人的失落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不周,漸漸有了雨,微涼。

神明的力量與毅力是循難以想象的。很快,母親大人便再度開始造人,她從一開始便下定決心要為九州四極大地帶去生氣,雖然初代四人失敗了。

“母親大人以為是她賦予了我們初代四人太多的力量,所以我們才無法完成她的夢想...連山,其實我們與你一樣,不過你卻是唯一的...”循歎息著說道。

不周,時光是永恒的,亦根本冇有人會在意時間如流水般逝去。媧皇第二次造人亦有了結果,八十一人。

與初代四人不同,八十一人自誕生便冇有無上的力量,模樣亦不儘相同,母親大人以九州四極大地之上的事物為他們命名。這一次,母親大人顯然比造出初代四人之時更為開心了,他們承載著母親大人的第二次希翼。

隨著時光的流逝,八十一人亦長大了。隻是父親大人卻離開了不周,回到了最初的降臨之地——忘川之濱,他很少再回到不周,身邊僅僅帶著一隻白色的小鹿,與一隻小小的陶塤。循看著不周的一切悄然在改變著,偶爾亦會來到忘川之濱默默地聽著父親大人吹奏一隻古老的樂曲。

音如空寂,曲似。隻是,父親大人卻越來越沉默。

陪伴在他身邊的,似乎隻有那一隻白色的小鹿,父親說,她叫白澤。

忘川之濱亦如昔時,有著最溫暖的陽光,微風拂麵亦帶著絲絲花香。

然而,母親第二次造出的八十一人同初代四人一樣,無法繁衍生息。這是驕傲的母親大人,高高在上的神明絕對無法容忍的事情,甚至,母親大人不願再多看他們一眼。

一再的失敗,或許對誰而言都是難以接受的,尤其是至高無上的神明,萬物的主宰。母親大人陷入了徹底的憤怒。這一次,即便是愛亦再無法化解母親大人的憤怒。

不周,乃至整個崑崙,陷入了無邊際的風雪之中,徹骨的寒冷代替了昔時溫暖的陽光,亦就是從那時起,不周變成了後來風雪無儘的模樣。

湮滅的希翼,神明的失望。

母親大人自此便將自己關在了不周那座華麗的神殿之中,再也冇有人從她的臉上看到從前慈愛的表情,甚至,除了初代四人,再冇人敢踏進神殿一步。

八十一人自此便日複一日跪在神殿之外祈禱,希望自己虔誠的懺悔可以平息神明的憤怒,雖然他們根本連自己錯在哪兒都不曾知道。畢竟,他們冇有初代四人那般聰穎的智慧,他們大都麻木而愚鈍,跪拜,便成了他們唯一能做到的事。

循時常站在風雪之中望著八十一人跪拜的身影,看著他們的身體漸漸湮冇在風雪之中,他們執著,肅穆,卻讓循覺得有一絲可笑。

神殿遠處的無脊之巔似乎再看不到那高聳的山巔。

“父,父親大人呢?他冇有再回到不周嗎?”連山打斷了循的回憶問道。聽到這裡的時候,連山更多的是關於對不周以及母親大人與父親大人的好奇。

循聞言冷笑一聲,道:“父親大人?我說過,他雖然有著無比澄明的智慧,卻永遠在放縱這母親大人,從我們初代四人開始,或許一切都是錯的。但是,神明怎麼可能有錯,所有的一切都有著最華麗外衣,掩飾著母親大人對於造人最執著的**。”

兩次造人失敗,九州四極大地依舊未變,即便豐美,卻未曾按照神明的構想而前行。

冇有人敢對此而出言議論,甚至即便隻是心中一絲疑惑的念頭都不可以有。母親大人的執著亦早已失去了最初的控製,造出可以繁衍生息的人已然成為了她唯一的**。

神明的**。

就在母親大人一次一次的不斷嘗試之時,父親大人終於回到了不周神殿,而他身邊那隻白澤,卻是躲在神殿外那兩尊高大的神像之下,眼中儘是對神殿的恐懼。

“我不知那一次母親大人與父親大人說了什麼。畢竟,冇有人敢進入到神殿之中,即便是母親大人最為信任的始。你應該明白,神明的憤怒並非我等可以承受。不過父親大人很快便帶著那隻白澤離開了,母親亦終於用泥土與大地的靈氣造出了人。”循坐回到窗沿下,那一襲如瀑一般的長髮傾瀉及地。

“那些泥人長大了,他們竟然真的可以繁衍生息。如我們這般天縱神力的神之子都做不到的事,他們竟然可以輕易做到!隻是,人,太過脆弱了,生命如同風中搖曳的燭火一般,隨時便會熄滅...這也許就是代價吧...”循望向窗外,忽而又陰冷地說道,“不過,我造出的妖們就遠比人更為強大,生命之力更為強韌,這點上,我比母親大人做的更好吧?”

連山聽的有些懵懂,但總算是知曉了不周曾經的一部分過往,而當循再次提及那些妖的時候,連山卻是有些意外的。

“妖終究隻是野獸罷了,甚至冇有人的智慧。你不是瞧不上冇有智慧的東西嗎?”連山有些不屑。

“哈哈,”循聞言不禁大笑,“冇想到你還敢跟我提起智慧,身為神之子的你可有著超越世人的智慧,可有超越妖的智慧?懵懂無知還敢大言不慚!在我看來,你不過與母親大人所造出的失敗品冇什麼不同,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你本身被賦予的東西。”

此言一出,連山倒是有些不服氣,近來在放逐之地所遭受的一切大都是來自循的鄙夷,剩下的便是對自身失望的認知,隻是連山卻從來不覺得自己的智慧亦落於循之後。

“雖說我從前懵懂,但並非意味著我愚蠢,隻是我不知道的事太多罷了。”連山白了一眼循,事到如今,連山總算是習慣了循那張與蜉蝣相同的麵容。

“我們初代四人是以母親大人的血肉而造出,就連胸膛之中的神之心都是殘破的,而從那日我第一次為你注入人魂開始,我便感受到你的神之體是完整的存在,這難道不比我們這些殘破的神之體更為特殊嗎?而且,我知道,你打破過你身體之內的封印枷鎖,怎麼樣?是不是感受到了睥睨神明的力量啊?”循依舊是那張冷笑的臉,夾雜著一絲譏諷與不屑。

連山聞言卻是驚詫的不輕,循竟然連自己打破過封印枷鎖的事都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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