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驪連氏之變

-

[]

這日,連山四人曆經數日的奔波,終於到達了帝鴻氏南奎城。

這南奎城乃是帝鴻氏一族專司礦脈開采與冶煉鑄造的城池,自是比不得白荊城那般富庶和樂,城中處處皆是一派嚴肅景象,亦是整個帝鴻氏一族役奴最多的城池。不過這倒也不妨礙這些奔走與九州四極各地的行商之人,照樣是在這南奎城中東市販售交易。

而這南奎城的城主便是帝鴻氏一族的靜山長老,他算起來也可說是族長姬少典的父輩之人,眼下年歲已高,便不在前往帝丘城參加長老議會,重要之事亦是由其子姬明齊代為向帝丘城呈報。

南奎城建於奎山之南,城中約有人口十餘萬數,城外耕地所產不夠本城所耗。奎山南坡卻是平緩綿延,城中便主以畜牧為重。

而由於這南奎城是帝鴻氏一族重要的冶煉鑄造之地,城西之外便是司卝堂所管轄之地,當中有兩萬役奴於其中日夜苦勞。為了防止冶煉之術的辛秘外泄,司卝堂便圍築高牆並亦重兵守之。

多年下來那司卝堂竟是不比南奎城主城小多少,形成了城外有城、雙城拱衛的獨特格局。自然尋常之人是不得靠近城西半步。城主大殿及城中重要司職之所儘在南奎城城西。

那城主靜山長老素來是最崇敬神明之人,時常親臨廟宇與巫者共同祝禱。所以城中廟宇的巫者們便備受權貴們奉迎,每每祭禮之節當屬南奎城最是隆重。

連山四人自南奎城東門而入,進城之後雖還未至傍晚時分,卻是直接去了西市尋了間客棧投宿,欲修整一番。

這喚做“雲舒”的客棧卻不如其名那般,客棧大堂內臟亂擁堵,各種氣味刺鼻,且吵鬨異常。大堂之中多半坐著的皆非帝鴻氏衣著之人,喝酒吃菜亦是粗魯難視。

連山四人坐在了靠窗邊的一方桌榻,等待著夥計送來飯菜。

不多時,客棧的夥計便將飯菜端上,相柳叫住那夥計便問道:“夥計,這大堂中為何會這般的吵鬨?平日裡也是這般嗎?”

那夥計見相柳麵色冷峻,當即便哈腰笑道:“客家有所不知,如今這南奎城中每一處客棧皆是如此,好多自西北驪連氏之人前來南奎城避難,咱們這兒都算是好的了...”

“冇事了,你下去吧。”相柳不待那夥計說完便打斷了他。

那夥計倒也懂得觀人麵色,道了聲“客家慢用”便退下了。

“這麼多驪連氏一族出現南奎城,倒也有些不尋常。”蜉蝣低聲說道。

連山卻是有些不以為意,正欲開口之時,卻是被白小露扯了扯衣袖。連山一時有些不解,白小露卻是以眼神示意他暫時不要說話。

原來,鄰桌的幾個人正說起了驪連氏之事。

連山幾人便耐著性子,聽著鄰桌之人的言論,隻是那幾人卻是不疾不徐,喝酒談笑間竟是過去了一個多時辰。隻是連山哪裡耐得住性子那麼久,吃飽了飯菜便回到客間睡覺去了。白小露亦是覺得無趣,便也回了客間。

留下相柳與蜉蝣兩人繼續在大堂聽著周圍之人擺談。客棧大堂之內眾說紛紜,自是少不得胡言亂語之人,不過總算是聽了個大概。

在西極之地與北極之地交彙之處,乃是驪連氏一族領地之所在。

說起這驪連氏,那曾經是無一不知的西北大氏族。數百年前,驪連氏非但領地遼闊,更是這九州四極實力最盛的氏族。隻是這驪連氏一族好大喜功,常年南北征伐,戰事龐大的消耗,雖得一時之利益,卻無法維持其強勢之局麵。

便是在其他氏族皆在積極發展之時,驪連氏反是越來越弱,最終成了北方五大氏族中最弱的氏族。

驪連氏一族族長康文石已任族長約四十載,許是這數百年的征戰導致了驪連氏的衰弱,以致族長康文石平日做人便是畏手畏腳、瞻前顧後,對其周邊的葛天氏、尊盧氏、祝融氏與魁隗氏皆是小心謹慎,更是刻意討好著葛天氏一族,隨著尊盧氏一族崛起,便又討好起了尊盧氏一族。

族中長老本就對族長這般討好外氏族的態度早已不滿,哪知前些時日尊盧氏一族與帝鴻氏一族聯姻的訊息傳回之後,族長康文石更是如坐鍼氈一般,連夜便召集了長老們共同議事。

所議內容不過是竭力表達著康文石自己的焦慮,前有尊盧氏大敗祝融氏,如今若是尊盧氏再打起了驪連氏的主意,怕是驪連氏一族根本無力應對雲雲。

驪連氏的長老們當即便怒從中來,回想驪連氏一族數百年前是何等威勢與榮光,現下早已儘失了不說,還出了這般無能的族長,非但不能帶領驪連氏再續輝煌,而且還是這般的唯唯諾諾。

思及於此,族中幾個脾氣火爆的長老當即便提出了讓族長康文石禪位於能者。那康文石聞言亦是惱怒,立即便下令將那幾個長老抓了起來。

其餘長老皆是人人自危,隻是族中有個出了名的狠辣長老康回,當即便抽劍而出,竟是將族長康文石一劍斬之!

那康回長老本是軍中將領,威逼利誘之下當場便籠絡了那五位被康文石抓捕的長老,並在他們的擁戴之下當上了驪連氏一族的族長,並揚言若是不順服者將皆會是與康文石的下場一般。

剩下的長老們隻好兢兢戰戰拜服於康回,再是不敢有多餘之言。

至此一事,那驪連氏一族中的部分長老權貴皆是畏懼新族長康回,擔心自己從前或與前族長康文石過從甚密而遭了康回的毒手,攜家帶口便紛紛出逃。有人逃回了自己的領地城池,有人便是連自己的領地城池亦不敢回,乾脆逃出了驪連氏領地,去了其他氏族。

南極帝鴻氏一族眼下是九州四極實力最盛的一族,便有驪連氏一族前來投靠。剩餘的權貴亦是投靠了周邊最近的氏族。

而留給驪連氏一族新族長康回的領地,還不足從前的一半大小。隻是那康回畢竟是行伍出身,根本意識不到那些權貴出走之危,還盤算著領兵收拾那些背叛之人。

雲舒客棧大堂之中的人,對驪連氏一族所知也不過就是這些,隻是人多口雜,更有甚者還妄言道驪連氏的新族長康回不日即將領兵攻打帝鴻氏一族。

便是蜉蝣聽到了此處亦隻能是搖頭不斷,無奈對相柳說道:“那驪連氏與帝鴻氏中間還隔著尊盧氏一族,這些市井之言怕是難以儘信。”

相柳點點頭道:“此言雖虛,但是驪連氏一族分裂或將是戰事再起之誘因。”

“眼下還是回房休息,明日早些啟程纔是。”蜉蝣亦不再談論驪連氏之事,起身與相柳一同回到了客間。

客間內,連山早已躺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著。不多時,相柳與蜉蝣也躺在了床榻上休息了。

說來此時亦是多事之秋,夜半時分,南奎城外忽是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響之聲,滿城之人無一不聞,隨即那轟響之處便是火光沖天!

熟睡的連山三人當即便清醒過來,相柳隻道了一句他去看看便匆匆離開了雲舒客棧。無奈之下,連山與蜉蝣隻好在客棧等著相柳回來。

一個時辰之後,相柳又是匆匆而回。

連山急忙問道:“城外到底發生了何事?”

“城西司卝堂冶煉之爐發生了事故,隻是城西已經完全被司卝堂封鎖。”相柳回答道。

蜉蝣搖了搖頭,道:“我兒時曾也聽聞過南奎城冶煉出過事故,記得當時因是七金冶煉之術尚未成熟,不知此次又是因何緣故。”

隻是三人皆是無法猜測出這當中原因,便隻好繼續躺下歇息。

幾個時辰之後,那城西司卝堂方向的大火終是滅了,南奎城中卻是敲響了急促不斷的鼓聲。

連山有些煩躁地嘀咕道:“這南奎城果然比老伯的白荊城差遠了,便是睡個安穩覺都是難事。”

鼓聲自南奎城城樓傳來,城中之人大都出了門,站在街道之上互相議論著發生了何時。

不多時,一隊隊的巡邏兵士在城中各街道宣告著:昨夜司卝堂三百役奴大意出錯,以致冶煉之爐損毀燃燒,正午之時將在城東之外執行刑天之罰,以儆效尤。

城中之人聞後皆是議論紛紛,俱不信昨夜那事故乃是因役奴之過。隻是司卝堂斷然不會告知事件之真相,所言種種無非亦是街巷揣測罷了。

連山四人亦是在那客棧大堂之中聽聞了此事。便是連山亦是未想到,這南奎城的司卝堂會如此草菅人命。蜉蝣卻是告訴連山,役奴雖是人命卻是從未被那些權貴之人當做人命看待,從前在帝丘城便是這般無二。

隻是連山忽是有些惱怒,更是有些不解,眼下世人這般作為分明是違背了母親創世造人之初心,若真是如此,那世間果真不能冇有...隻是這念頭一閃而過便是讓連山自己有些意外,隨即便也不願再去多想。

一旁的白小露看著連山的臉色陰晴不定,眼中亦是有些黯然。

相柳與蜉蝣的臉色雖也有些難看,卻還是起身付了住宿的貨貝,準備離開雲舒客棧。待四人纔剛走出南奎城南門之外,連山便下馬不走了。

“我不想看著那三百個役奴被刑天,我們去救人吧。”連山堅定地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