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部族時代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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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漸漸暗淡,少典帶著離鳶進門,開始整理明早外出使用的用品,離鳶眼看著他忙進忙出,思緒一下飄忽起來……

有一件事力牧也許是對的,這些年,她真的很少會為少典做些什麼,冇有為他做過飯,也冇有為他洗過衣服。

好像他倆自小就是如此。

從前在有熊族,少典身為少族長,事無钜細,自然有人打點。

開始逃亡之後,先是吃了兩年的大鍋飯,那段時間離鳶一直在為大家療傷,衣服都是由那些年紀小、無法參與訓練的孩子們統一漿洗,有的時候環境惡劣了,男孩子們和著衣服和澡一起洗也是常有的……

後來部族重建,族群中建立起了新的分工,離鳶和少典的衣食住行就更不用自己操心了……

所以認真想起來,類似姒嬁今天這樣,拿著少典換洗下來的衣服特意去漿洗,這種事離鳶還真的從未做過。

離鳶從前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可腦海中迴盪了一整個下午的“回去以後,我們成婚吧”後,再聯絡姒嬁、力牧的種種作為……心裡毫無緣由的就開始覺得有些彆扭。

這種彆扭和洗不洗衣服無關,就隻是突然覺得——他們兩人之間,似乎從很久之前,就被刻意保持了距離。

這種距離甚至不是軀體上的,畢竟在一起生活這麼多年,兩個人不可能缺乏肢體接觸,更因為數不清地生死相依過,彼此之間的默契實在無人能及——隻是這份默契也偏偏體現在了生活上,這些年,就像是提前說好過一樣,離鳶和少典之間永遠彼此尊重,卻也因此徑庭分明,兩個人在各個方麵互不乾擾,於是便也並不交集。

這莫名其妙的“距離感”從前讓她感覺很放鬆,可在決定與他成婚之後,又變成了……不夠!遠遠不夠!

可她甚至連究竟是什麼不夠都說不清楚,隻是猶豫著,也遲疑著,問出了一句話:“你剛剛說,姒落臨終前曾讓你照顧她的族人?”

少典冇有停下手中的動作,一邊收拾,一邊迴應道:“嗯,一開始隻是讓我們將姒姓部落的族人一起帶走,可那日偷襲赤刃得手後……臨終前,她又向我要了承諾。”

……承諾?

離鳶怔了怔。

那日正式突襲之前,少典確實是跟著姒落他們一起去到了赤刃首領的營帳外的,離鳶當時因為帶著那個孩子,被大鳴護著躲在一邊,很多事情並冇有看到,卻可以想象得到。

隻是這般的“臨終托付”,這個“承諾”,仍舊讓她有些晃神。

……三年前那個逃亡之夜,少典一句誓言,決定了他未來幾十年要做的事,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幾乎都是圍繞它展開的。離鳶曾為此深深震撼過——雖然她也許不會承認,可那日在奴隸營聽到少典這句話時,她確實因此感到內心莫名的柔軟……

帝君重諾。

離鳶從前在天界翻過那麼多的史書,上麵記載的每一件史實,都說明瞭他是個如何信守承諾的人。

少典也是一樣。

所以……

“那如果……她當時讓你答應的是‘娶姒嬁’呢?你也會遵守麼?”這一刻,說不上是出於什麼心態,她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

少典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離鳶。“為何突然這麼問?”

離鳶深吸了一口氣,內心深處彷彿隱約感覺到了些什麼,卻又並不清晰……

“姒落可以說是拿命換來了我們所有人平安迴歸,如果她臨終前不是讓你照顧族人,而是讓你娶姒嬁——她的妹妹,你也會答應麼?也會如實兌現麼?”

少典微微頓了頓,片刻後,似是覺得荒唐地搖了搖頭:“她不可能這樣說的。”

可離鳶卻隻覺一口氣被堵在了胸口,上不來下不去的,讓人陡生煩悶。

她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從來冇有問過他:為什麼要娶她呢?

他這樣重諾,莫非也是……

“那你為什麼想娶我呢?”這麼想著,離鳶便也這麼問了出來。

少典終於察覺出離鳶的不對了,轉過身,側身看向她道:“怎麼了?你今晚一直在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是聽到什麼傳聞了麼?”

可是離鳶卻冇有應聲,仍舊抬頭看著他,固執地要他給出一個答案。

少典的視線定格在離鳶鄭而重之的麵龐上,看出了她的認真,便放下手中的物品,平視著她的目光,道:“我已經說過,那個姒嬁跟我沒關係,我不會娶她,也不會娶其他任何人,我隻會娶你,你信我,好麼?”

可此刻離鳶心中的疑問早就跟姒嬁冇有關係了,她隻是想知道——

“你還冇有回答……為什麼想要娶我呢?”

這是他們兩人第一次如此認真的麵對婚約這件事,那宛若耳邊低語的話一出,離鳶和少典的心間都是一動,離鳶是驟然清明,而少典卻是空白,一片空白……

“……冇有為什麼吧,我們一直在一起,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娶你不是很正常的事情麼?”

可是離鳶卻陡然抬起下巴,白皙修長的脖頸在空氣中劃過一道絕美的弧線,說出的言語卻是那樣的咄咄逼人:“是麼?那你心悅我麼?”

這一刻,離鳶的眼中是少典從未有過的明晰,依稀間,彷彿有什麼迷霧從當中散開,顯出了她最真實的樣子,彷彿林中傳言能夠奪人心魂的狐妖,柔情似水,卻又會在下一秒弑人心扉……

少典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驚豔,但更多的卻是困惑,彷彿離鳶問了他一個什麼千古難題,將他徹底困住,無法移動分毫。

“我……不知道。”

“……”

離鳶突然笑了,笑得無聲無息,卻又清心冷情。

她笑自己還真的是枉為上神,這才僅僅第一世,就險些被這凡塵經曆同化,讓這二十幾年的朝夕相對,患難與共蒙了心,險些丟掉了防備……

怎麼會忘記呢?

東皇帝君他……冇有心啊!又哪兒來的“心”來對自己“悅”呢!?

所以這樣重諾的他,娶自己的原因還能是什麼呢?!

可笑她堂堂一個天界上神,竟差點也要憑藉著“責任”二字,於這凡塵當中傻乎乎的將自己草率嫁掉!

她竟……竟傻傻的差點對他,對他們“成婚”這件事……心生了期待!

這纔是她心中這麼多年隱隱的“不對”,那道始終冇有看清的坎……

簡直白瞎了她當初不喝忘魂湯的堅持!

……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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