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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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梅季的席郊悶熱而潮濕,濕漉漉的散發著一股黴味。
鐵門吱嘎一聲打開,“哦喲!昨天下雨也不知道說一聲的,我昨天早上晾的衣服……”一個滿嘴泡沫的捲髮女人跑出來,時不時操著滿嘴臟話朝屋內的人罵。
“本來就是下雨天,你自己天氣不看的,是你自己要造孽的!”
“我真的受不了了這個破地方,是人能住的嗎?明天我就想搬走,你從哪裡借來的,明天搬走!”女人依舊冇停下來,她撇撇嘴,滿臉嫌棄地取下衣服丟進麵盆裡,“煩死了!又要洗了!”
男人笑臉相迎地哄著女人:“搬搬搬,明天就搬。”說完拿起手機,翻找聊天記錄裡的號碼,撥通,“您好你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
“騙子吧!”女人說。她又罵了一聲,將麵盆丟在地上,夾雜著泥土的小石子濺在濕透的衣服上,“算了,今天就搬,進來收拾東西!”
“那這些衣服呢?”
“彆管了!要麼垃圾桶一扔麼好了……”
對話不過二十幾分鐘的時間,此後又陷入一片寂靜。屋頂的雨水順著瓦片滑下,滴落在後院一顆光禿禿的樹上,在一片清冷中透著幾分淒涼與黯然。
其實這裡本不該是無人的寂靜之地,相反,曾經這裡也曾擁有過一絲生機。
02
岑希討厭下雨天,非常討厭!
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味道,悶悶的,總讓她感覺像是被什麼東西壓著一樣喘不過氣。
03
淩晨的席郊剛經曆一場雨水的刷洗,隨一陣響亮的雞鳴拉開一天的序幕。
岑希也總是被這一聲雞鳴吵醒,但她並不會因為被吵醒而再翻身做個夢,而是坐起來讓自己清醒兩三分鐘再起來洗漱。
因為岑希什麼時候出門上學,奶奶便什麼時候去席中賣早點。
“希希起床啦?”聽見樓梯傳來腳步聲,奶奶笑著從廚房出來,“吃飯糰還是三明治?”說完她又拉著岑希走到餐桌旁,不同口味包裝好的早餐任她挑選。
岑希拿過一塊三明治,笑著說:“三明治吧,還是肉鬆口味的。”
“你昨晚跟說我你同學很愛吃肉鬆的,學校門口的同學也是,所以今天我特地多做幾個,給你們多放點哈哈!”奶奶笑得更加開心,每天岑希回家都會從她口中得知她同學說奶奶做的早飯多麼好吃,醬料放得很足。
岑希也總是開玩笑地問奶奶能不能賺回本。
奶奶是怎麼回答的呢?“你們小孩子吃得開心就好了。”和“奶奶有的是錢讓你讀書,你不用擔心奶奶有冇有錢。”
“對了奶奶,姚頌呢?”岑希吃完看見已經五點半了,一樓的房間始終暗著。
“小頌啊,他老早就出去了,好像飯也冇吃,你也給他拿一份吧。”奶奶一邊將早點放進小攤車一邊說。
“哦。”岑希洗完手在自己的米色帆布袋裡裝了四塊飯糰和三明治。
在奶奶蓋上保溫被後兩個人坐上車子從小院出發。
岑希坐在奶奶身旁,小車緩緩使出狹窄的小路,接著拐彎,向另一條狹長的道路前進,直至小車的身影模糊,留下兩條淡淡的水泥地上的車痕。
04
姚頌不是借住在岑希家裡的親戚,也不是居住在附近的鄰居,而是奶奶收留的。
三個月前的一個週末,岑希醒來發現家裡多了個人,那時她並不知道他是誰。
也是下雨天。
光線昏暗迷離,男生站姿懶散的靠在門上,指尖上銜著根菸,另一隻手插在褲袋裡,烏冬則靜靜地趴在他的鞋子上。
“你是誰?”岑希下樓快步走上前抱起烏冬。
男生抬起眼皮,神色倦倦,眼尾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笑意。他伸出手,聲音平淡道:“姚頌。”
岑希無視他伸出的手,又問:“你怎麼在我家?”
“岑奶奶收留了我一晚,我剛剛本來想走的。”姚頌收回手,舉止從容地指指外麵,“你看,小雨。”
岑希抱著烏冬向前走了幾步,又細又綿的雨撲麵而來。烏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嗷嗷兩聲,蹭了蹭岑希的手心。
“你這小土狗還挺有靈性。”姚頌踩滅菸頭,“你一來它就醒了,剛剛這小土狗一直趴在我腳邊,怎麼叫都叫不醒。”
岑希稍稍側頭仰起,這才發現姚頌不知什麼時候在看她。突如其來的對視像是陰暗角落的偷窺者被風吹開窗簾的一角,許久未見的陽光令偷窺者無法適應。
姚頌慌忙錯開視線,密密麻麻砸下來的雨聲掩蓋住他砰砰的心跳聲。
“烏冬的小窩在樓梯那,怎麼可能一直趴在你旁邊。”岑希眨眨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謊言。
深藍色玻璃反射出少女輕薄的身影,烏黑的長髮散落在肩頭,彎眉下一雙明淨澄澈的鹿眼彷彿能洞察一切,眼角下的一顆淚痣給靈動俏皮的外表增添一絲清冷感。
寂靜,隻剩下淅淅瀝瀝的下雨聲。
“又下雨了……還有,你剛剛的動作有點裝,下次彆做了。”
……
05
岑希走進教室,看見徐書蘭趴在桌上睡覺。
六點一刻,教室裡零零散散冇有幾個人。
岑希敲打桌麵,指尖下的敲擊聲是一段歌詞的旋律。
徐書蘭一聽動靜,立馬睜開眼,嘿嘿一笑。
“就知道你在裝睡。”
“睡了也會馬上醒來!哈哈!岑奶奶做的早飯實在是太香了!”
吃完後差不多二十五分,教室裡開始有人陸陸續續進來。
岑希也從一開始時不時瞟一眼後門口到背英語單詞。
“姚頌呢?他又惹到你了?”徐書蘭問,她總覺得這幾分鐘內的岑希有些心不在焉。
岑希搖頭:“奶奶說他很早就出去了,早飯也冇吃。”
姚頌住在岑希家的事隻有徐書蘭一個人知道,岑希也隻告訴過徐書蘭一人。
原因很簡單,就是有次她留在岑希家吃完飯時撞見了正在開隔壁門的姚頌。
徐書蘭:?
還冇來得及嚥下最後一口飯,徐書蘭毫不猶豫地丟下門口曬太陽的烏冬,跑進廚房,睜大眼睛指向外麵。
在岑晰不解的眼神中嚥下飯,用極其誇張又小聲的語氣說:“姚頌怎麼是你鄰居?!”
三十九分五十八秒……五十九秒……教室門打開,進來的不是姚頌,而是一個身穿白T牛仔短褲的女生,緊跟其後的,是數學老師。
岑希莫名左眼皮突突地跳,心也跟著跳。
她冇有注意講台上女生的自我介紹和老師所講的話,又看了眼手錶,六點四十六分,他怎麼……又遲到了?
06
岑希從冇見過姚頌冇打架的樣子,但見過他打架後受傷的樣子——臉上常常會掛彩。
岑希也從冇問過緣由,畢竟問了他還是會打架。
她隻會給他塗點酒精,再貼張創口貼,至少不讓奶奶看見姚頌有傷的臉。奶奶看了會擔心,姚頌有的時候也找藉口說是他走路摔的。
其實誰都知道謊言總有被戳破的一天。
畢竟路有千千萬萬條,總不會有人一直會在同一處摔跤吧?
07
空蕩的室內體育館空無一人,岑希站在門口看到籃球架後的一截白色短袖,走過去。
正如她所想的,是姚頌。
以及他的臉上又多了兩道印子。
“又打架了?”岑希皺了皺眉,將帆布袋扔向他懷裡,“兩份早餐,不過冷了。”
那雙漆黑的眸裡不見半點波瀾,“你冇吃?”他問。
“是你冇吃!你知不知道奶奶有多擔心你,早飯也不吃,去你房間人跑哪去都不知道。”岑希瞥了他一眼……這傢夥還在笑,哪來的臉笑??!
姚頌斂起笑意,撕開包裝,懶散地靠回籃球架上:“怎麼?被我帥到了?”
“你神經吧,被打了還笑。”岑希從包裡拿出一瓶消毒酒精和一根棉簽,“你過來。”
“我今天冇破皮,不用貼創口貼。”姚頌嚥下嘴裡最後一口飯,往岑希那挪了一個身位。
岑希一轉身蹭到了他的胳膊,她瞪了姚頌一眼。
“是叫你的臉過來。”
“人和臉有什麼區彆?我人過來那我的臉也過來了。”
“嘶……你輕點……”
“你不是說冇破皮嗎?那應該不疼的吧?”
“還有,你真的很愛裝酷……”
08
“跟誰打架了?又是高程?”
岑希與姚頌並排行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下午雨漸漸停了,枝葉上的雨珠滴落在水坑處,激起一小圈波紋。
一排昏黃的路燈將倆人的影子拉長,岑希每有一步踩在落下的樹葉上,腳下就傳來清脆的沙沙聲音。
她從小就喜歡踩樹葉,尤其是秋天落葉的季節,這條通往回家的路上將會鋪滿金黃燦爛的樹葉,等待她踏響歸家的協奏曲。
“嗯。”
“因為他又說你,我很生氣,反正隻要讓我知道他在背後說你我就會打他。”
岑希“嗤”的笑出聲,“你就隻會動手不會動嘴嗎?彆去管他們說什麼,或者……”
“或者什麼?”
“讓我來罵死他!他說我,我就給他說回去!”
聞言姚頌嘴角漾起淺淺的弧度,烏黑深眸裡皆是岑希繪聲繪色講話的模樣,耳側幾縷碎髮隨微風飄動,黑白色校服,還是那個低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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