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髮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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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可真多啊。”

“畢竟端午節麽。”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李昂與柴翠翹行走在江邊街道。

道中間是一群穿紅衣、戴紅帽的漢子,他們舉著用板凳串聯起來、並在外麵紮上彩紙燈籠的舞龍龍車,走在最前麵的,會將龍頭舉高、降低,做出種種騰挪姿勢。

這是新糧社,也就是米店會社的龍車。

虞國民間的互助會社種類繁多,每個城市都有什麽米社、織錦行、金銀社。在新糧社後麵的是酒社的龍車,除了一樣的板凳造型外,四隻龍爪上還各抓了一個酒壺造型的燈籠,看上去栩栩如生。

幾十條舞龍龍車,伴隨著熱鬨喧囂的鼓樂聲,帶領著市民一起,在洢水河兩岸由北向南前進。

“老丈,麻煩來兩個煎堆。”

李昂在食品攤前停下腳步,笑嗬嗬地掏錢買了兩個煎堆——也就是麻球。

糯米粉和水製成球形,在上麵撒上芝麻,放進鍋裏炸,香脆,酥化,可口,一如記憶中校園早餐的味道。

傳說吃煎堆是上古習俗,女媧為了補天疲乏不堪,地上新生的人們擔憂愛戴女媧,就家家戶戶用麪粉做成球形煎堆,係上紅繩,放在屋頂,以補天穿。

‘這算是最正宗的千年美食了吧,製作工藝和味道完全冇變,連放的餡都一樣。’

李昂吃著裝在紙袋裏的麻球,掃了眼邊上淚水汪汪、目光幽怨的柴翠翹,嘴角笑意又濃了一分。

小女仆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胃口,晚飯的時候吃了太多粽子,路都差點走不動了,現在就是想吃也冇有多餘的胃容量。

‘讓你晚飯吃這麽多。’

李昂笑了一下,轉頭又從食品攤那額外買了四個麻球,邊走邊隨意說道:“現在可不能吃,省得吃撐了。等晚上回去了再下油複炸一下。”

“好耶!”

柴翠翹一揮小拳頭,突然縮短腳步長度,加快走步頻率,看上去像是在快步走,嘴裏還不斷髮出“嘿咻嘿咻”的聲音。

李昂一頭霧水,“你在乾嘛?”

“快步走,加速消食。”

柴翠翹一本正經地在李昂麵前走來走去,剛走幾十幾步就又覺得累了,扶著河邊柳樹感歎道:“運動量還真是大啊,可能這就是少爺你說的馬拉鬆吧。”

“拉個頭啊拉。你這馬拉稀還差不多。”

李昂無奈又好笑地拍了下額頭,順著柴翠翹的目光,看向河岸下方的洢水河。

河上行駛著不少遊船畫舫,每一艘船的四角都掛著燈籠,隔著薄薄帷幕,能聽見裏麵傳來的優雅絲竹樂聲、觥籌交錯聲與笑談高聲。

後方傳來一陣孩童們的銀鈴般歡笑,一群額頭點著黃酒的孩子在龍形彩車的縫隙中穿梭,胸口掛著用綵線連在一起的鴨蛋,時不時停下來用草鬥著玩——兩方各拿一根草,相互勾住,用力拉拽,不斷者勝,斷者輸,另覓新草。

和千年後一樣。

望著萬家燈火,

李昂的腦海中,浮現出模糊混沌的記憶,進而產生猛烈而複雜的情感。

欣喜,哀愁,感傷,以及,孤獨...

千年之隔,美食一樣,節日一樣,風俗一樣,但他隱藏在內心最深處的千言萬語,卻找不到任何一個人傾訴。

“少爺,怎麽了?”

“冇什麽,走吧,龍舟就在前麵了。”

李昂笑著擺了擺手,收回了看向深沉河水的視線,帶著柴翠翹繼續向前走。

感謝學宮改進的鐵鍋鍛造、植物榨油和香料種植工藝,在沿街食攤上,李昂還看到了大量類似後世小吃的美食。

煎魷魚、炸鴿子、炒板栗、雞肉串...

就是價格比起尋常小吃要稍微貴上幾文錢。

既因為今天過節,也因為多加了香料。

家裏還剩幾十貫的李昂,也終於體驗了一把零食自由的快樂,買了十幾袋小吃,手上拿不下了,就讓店家找根細繩,穿過油紙袋包裝,拎著走。

經過一處飾品攤時,他掃了眼柴翠翹頭頂的老舊簪子,心底一動,停下腳步,指著一根做工精美的貼銅牡丹髮簪,對飾品攤後的老婆婆說道:“老夫人,麻煩給我來根這個簪子...”

“阿婆,這個簪子怎麽賣。”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根瘦小手指也指向了那根貼銅髮簪。

李昂轉頭看去,隻見和自己看中同一款簪子的是個九歲左右的小女孩,她旁邊站著一位穿著價格中等襦裙的三十歲左右女子,麵容柔美,保養得當,看上去懷有身孕。

李昂笑著拱了拱手,“小娘子是買給自己戴的嗎?”

“不是的。”

小女孩有些侷促地貼近了自己的母親,“我娘已經很久冇買首飾了,我攢了一百文錢,想給我娘買一根。”

李昂點了點頭,“這樣啊。”

小女孩的母親微笑著問道:“小郎君是要買給心上人麽?”

“不,是我家小女仆。”

李昂笑嗬嗬地擺了擺手,一旁的柴翠翹莫名鼓起嘴巴,氣呼呼地看向星空。

“女仆麽?那,小郎君要是想要的話,就讓給你吧...”

小女孩的母親話音未落,人群後方就響起驚喜叫聲,“李大夫?”

李昂回頭望去,隻見那位得了麥地那龍線蟲的沙德的三弟,和幾個夥計擠出人群,一臉驚喜地小跑過來。

他們都穿著半袖服飾,胸口用白線繡著自家商號的名字,一看就知道要參加今晚的賽龍舟。

“沙三郎啊。”

李昂拱了拱手,“你大哥好些了麽?”

“好多了,回家以後再也冇頭暈、嘔吐、腹瀉過。而且我們聽您的醫囑,今天冇讓他喝雄黃酒。”

沙德三弟回答道:“今晚我帶著幾個夥計來賽龍舟,尋思著拿個第一回來,為我大哥沾沾福氣。”

李昂笑著點了點頭,“那就祝你們旗開得勝了。”

“李...大夫?”

一旁的襦裙女子和她女兒好奇地眨了眨眼睛,“小郎君是大夫?”

“那當然!保安堂的李小大夫是全洢州,不,是全江南道最好的大夫。”

李昂還冇自我介紹,旁邊的沙德三弟就拍著胸口說道:“我大哥的命就是他救回來的。

還有牧監司的軍馬,城裏幾百人的骨折。

李小大夫,你們保安堂的廣告怎麽說來著?

包治百病哪家強,洢水橋頭西岸找保安堂。

我這可不是瞎吹,純路人,隻是單純覺得李小大夫醫術高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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