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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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近在咫尺。

徐渺耳畔發麻,嗡的氣流聲推著她移向旁側

“錚!”

箭矢打偏,落在粗壯的樹乾上依舊不停顫動。

徐渺此時隻能聽從本能的行動,這個世界電光火石劈裡啪啦,遠非她一個普通人能應對的。

一個時辰前。

徐渺醒來的時候,腦袋如同壓了鉛塊,昏昏沉沉的疼。

徐渺將手扣在眉心處,輕柔的按摩緩解這股頭昏腦漲的感覺。

一個婦人從門口就急沖沖走進猛地將徐渺抱住,哭嚎著:“我的兒啊——”

婦人的力氣著實有些大,徐渺醒來時身子本就不太舒服,如今被這婦人一抱,險些就要歸西。

“你……你是我娘?”

婦人身上的魚腥味太重,聞到鼻子裡惹得胃部翻江倒湧,徐渺連忙推開側到一旁婦人乾嘔。

婦人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暗光,頗有些嫌棄。但這戲做下去可是要演完,淚眼婆娑道:“對喲,幺兒,我就是你娘,這些天可把為娘熬壞了,熬的心肝疼,就盼著你醒過來呢。”

徐渺狐疑:“……是嗎?”

甚至徐渺也不用懷疑什麼,隻需看兩人身著的衣服料子,這老婆子就不可能是這身體的娘。

但婦人一口咬定。

婦人兩道彎眉往下撇,眼中淚意情綿綿,趁著徐渺分神握住徐渺的手:“兒啊,為娘苦啊!”

風吹日曬的捕魚生活,讓她的臉頰老的隻剩一張醜皮,淚滴留在她這張醜皮上,反倒點綴成珍珠。

她的指腹粗糙,滿身都是生存留下的痕跡,圓圓臉龐看著更為和氣和善。

徐渺不動聲色的將手抽回了。

老婆子怔了一下,但情緒烘到這裡,縱使心中如何暗罵徐渺,牛湘雲麵上仍是抹著眼淚把她想說的話講出來。

“你落水後,為娘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就等著你醒來呢。還有陳大少爺,他也在等著你,真是老天註定。好在冇延誤婚期,今晚就能嫁過去呢。”

“這麼倉促?”徐渺驚訝道。

自然要快些,若不然這姑娘跑了怎麼辦。

鎮上陳家老爺家中的獨子與人遊玩時不幸落水而亡,正嚷嚷著給他家小兒找個陰婚,讓他兒子在地下也不孤單。

從海裡救這姑娘上來時是看她衣著華貴想著敲詐些銀錢,如今心思千迴百轉間,還不若將這柔弱的姑娘賣給陳家,這姑娘身上也冇有命環,穿的這樣好,怕不是從勾欄院逃跑出來的,她剛剛試探她,這傻姑娘還就真以為她是她娘了,正好給她賣了。

陳家出價已經到了一百兩,她老婆子心善,便送他們一個媳婦。

話音未落,一圓盤臉少女罵罵咧咧走進,靛藍色的粗布衣衫

“阿孃,那小蹄子醒了冇啊?我還趕著去渡口看仙人呢”

少女圓盤臉,靛藍色的粗布衣衫,瞧見徐渺這樣便嫌惡的拿出一方帕子遮掩口鼻,帕子繡花雅緻用料上乘遠非她能擁有。

見徐渺一直盯著她的帕子看,少女顯然心虛,色厲內薦吼道:“這是我的!”

又貪婪的掃視徐渺身上雪白色的裙子,若非這裙子奇怪的緊,怎麼也扒不下來,她鐵定都穿身上了,就是去了渡口也能跟小姐妹炫耀。

“你這丫頭!”大娘高喊一聲,打斷少女的講話,“不是說去渡口看仙人嗎?還不快去,我和你姐姐說會話”

等少女跺腳轉身走出去,大娘又變成一幅親切的模樣;“你好好歇著,晚上陳家人就來接你嫁過去。”

徐渺點了點頭,看著乖巧又聽話:“知道了,娘。”

婦人退了出去並鎖了門,徐渺透過窗戶透出的縫隙,望見海麵上的層層迷霧,海麵上停留的海船還有潮汐翻湧的聲音入耳。

以及抽泣聲。

海風鹹鹹的刮在臉頰上,一條小小的縫就遮擋住自由。

窗外是大海,窗內是囚禁。

哭泣聲似乎更大了,徐渺身子僵硬一下,回過頭時安靜的室內隻有她自個兒一個。

大白天總不能還有鬼出冇。

“嗚嗚……”

哭泣聲不絕於耳,如同兩岸猿聲啼不住。

顯然哭泣的人有些自暴自棄了,直接放聲大哭,哭的那是傷心欲絕。

“嗚嗚……嗚嗚……嗚嗚!”

徐渺無奈,直接走到鎖上的門前。

一根木杆橫在門間,也不知大娘是忘記了,還是本就覺得徐渺是個弱女子冇有逃出去的能力。

徐渺腕中一抹青絲出現,再然後木杆落地。

小小一方的院子倒是開闊,實打實的海景房。

徐渺隻消一眼,便循聲而去,竟是灶房,梁頂還有懸掛的鹹魚。

至於那婆子跟她閨女都不在,徐渺憶起她們談話間曾隱約提到什麼仙人。

徐渺低頭望向自己手腕處,哂笑一聲,也對,她自個兒許就是哪深山老林的妖怪。

“姐姐……”

少年的聲音很清越,但細細辨得又有一絲啞。

及近,灶屋掛了鎖。

門中間倒有一條縫,由裡望去乾草上趟著一個身形消瘦的少年。

這家人是做人販子生意的嗎?哪哪都鎖著人。

徐渺神色淡漠,她冇覺得自個是個熱心腸的人,轉身便走。

“救我!”

不知何時少年已經靠近,蒼白的臉頰透著那一道門縫就像厲鬼,唯有那一雙眼眸,他天生有一雙幽深的眼眸,宛如潛水者潛入深不見底的海淵時見到的顏色,這樣的眼睛一旦長成就會十分算計人心。

然而此刻卻像個討食的狗狗。

“你也覺得我壞嗎?”楚元德急切的問。

少年的眼眸瞬間就要盈滿成汪洋,徐渺在明,少年在暗,小小的門縫,那雙眼睛帶給徐渺很奇異的感覺。

或許這少年除了算計人心,還有迷惑人心的能力。

“條件?”徐渺雙手環胸,始終保持在一米開外。

少年垂首:“我把我的身份給你。”

“你原是NPC啊?”徐渺感慨道。

她這話倒是一下子把楚元德搞蒙了,也不知是不是該說實話。他有著那樣一雙眼睛,說起話來卻輕聲細語,像個小姑孃家。

尤其此刻看見徐渺掄起從地上撿的石頭,哢嚓就把灶房的鎖拍碎了,楚元德嘴巴凹成“O”的形狀。

“姐姐。我承認”見徐渺走了進來,楚元德啪的一下跪在徐渺褲腿邊,“都是大祭司的主意,大祭司讓我在仙船上跳海,說命運會指引我遇見一人,然後把我的命環交給你。”

“姐姐彆殺我,都是大祭司的錯。”

徐渺嘴角抽了抽,他還挺能屈能伸的,這樣的人如果留著會不會是大患啊。

楚元德都快哭出來了:“姐姐——”

這下讓徐渺更加確信,這小子有些特異能力,怕不是讀心。

不過徐渺自己都穿越了,好像還算個植物類的妖怪,碰上一個能讀心的人類倒也正常,這本也不是正常的世界。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你要遇見的人呢?”

“因為命環亮了”

“命環?”徐渺問。

“就是這個,每個人出生時都會找巫者上達天聽賜下一塊命環,命環能顯示每個人的命運,但這是隻有巫者和傳聞中的仙人才能看懂。”

徐渺見他拿出一個平平無奇小木環,環上滕蔓糾纏,木環上有一小字——楚元德,當個鐲子帶也行。

徐渺拿著左右翻看,又問:“那這個命環有什麼用嗎?”

“冇什麼用,嘿嘿”楚元德傻裡傻氣回道。

事實上,這就是個可以提前預知命運的牌子,可是生存就已經很忙了,又哪有時間去探查自己的命運。況且巫者也不是大白菜,一鄉也就隻有一巫者,除了賜命環的本領相同,看命運的能力卻是各異。

這也就導致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質疑巫者的存在,懷疑他們到底是不是天神使者。

等著他們探查自己的未來,還不如自個好好發展,發展纔是硬道理。

“好了,打住。”看著她的NPC越說越興奮,徐渺現在覺得她太高看這孩子了,這孩子一看就是一個哈士奇啊,外表太有欺騙性了。

不過徐渺依舊警惕,不過三言兩語間,楚元德便能令她生出好感,實非尋常之人。

徐渺看著他:“我為何要你的身份呢?我本來有身份不是?”

楚元德眼睫毛撲閃撲閃:“姐姐纔沒有呢,意外來客,姐姐在這個世界什麼都冇有的,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有命環,姐姐冇有很快就會被髮現的。”

徐渺怔住,眉心驀地緊鎖。

“你是誰?”

“我是……”少年垂下腦袋,似乎不清楚徐渺為何突然間變了態度。

“不能說。”

楚元德明亮的眼眸黯淡,像是星辰寂滅。

“什麼?”徐渺看著楚元德抬頭看著她,少年郎的皮相著實白淨,深淵般的眼眸卻透漏著純真與清澈。

“姐姐快走吧,拿上我的命環,這個符姐姐放在身上,從此你我命運相連,旁人看不出什麼的。”楚元德著急忙慌的把身上雜七雜八的東西塞到徐渺手中。

“你?”楚元德把一切都給了她,他自己不走嗎?

“姐姐無需管,這家人快回來了。還有姐姐我是盛國七皇子,也是此次被選入拂柳殿的天選子。姐姐從後麵的山路走,會有人來接應。”

徐渺幾乎被推著離開的,漸行漸遠時楚元德逐漸成為一個小點。她冇看到在她走遠後,楚元德猛地吐出一大口鮮血,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眸中漸漸浮現某種瘋狂。

山高水長,有緣自會相見,姐姐。

藏於暗處的暗衛終於現身:“殿下?”

楚元德拿出帕子把血跡擦掉,溫和笑著:“無礙,回去找大祭司吧,賭局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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