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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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槙已經不想呆在這個地方了。

他覺得再呆下去,他會被活生生氣死。

然後他將懷裡所有的東西,夾雜著巨大的個人情緒,麵無表情地塞回了她懷裡,然後抬起腿走下樓梯。

“啊,等等我呀,程槙寶…呸,程同學!”薑茶茶一手撐傘,另一隻手還抱著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簡直忙不過來,慌忙地收拾好後,她跑下樓梯趕緊追了上去。

程槙剛離開教學樓在空地上走了幾步,就聽見了後麵急急忙忙的腳步聲,還一邊叫著他的名字。

神奇的是,薑茶茶這隻生物每次都能他引起他心裡最極端的厭惡。

冇一會兒,那把黑色的傘又重新撐在了他頭頂上,薑茶茶跟他並行,她彷彿意識不到自己很不受他人的歡迎,聲音帶著朝氣蓬勃的元氣,“程同學,你走得真快。”

程槙目不斜視,覺得多看一眼她都會汙染了自己的眼睛,他又咳嗽了一聲,虛弱一笑,“是我的錯,那我走慢一點。”

誰知薑茶茶像被踩了尾巴似的,瞪大杏眼,一臉嚴肅地反駁他:“程同學,你怎麼會有錯呢!肯定是我的問題!以後你可不能說你自己錯了,就算全世界彆人都做錯了,你也肯定冇錯!”

薑茶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瘋狂的私生飯。

嗚嗚嗚,在她的眼裡,程槙就是小天使的存在!!

小天使怎麼會犯錯呢!!

程槙怔了怔,隨即露出無害的笑容,意味不明地道:“會長好像變活潑了點呢。”

這話說得薑茶茶心臟一跳,她心虛地移開眼神。

她暗罵自己,改變性格應該是循序漸進的,但是她這人確實就很跳脫,性格也就是這樣的不成器,應該不會暴露什麼吧……

她也咳嗽了幾下,然後故作高深地說:“我前陣子大夢一場後,就一切都想通了,程同學,你會原諒我以前的所作所為嗎?”

程槙這時腳步停了下來,他轉過頭注視著她好幾秒,最後抿出一個讓人心生保護感的笑,他甜甜地道:“副會長這麼漂亮的人,我怎麼會不原諒你呢?”

說完後,一股黏稠的惡寒感被擴大了好幾倍,但被他剋製住了,掩飾得很好,不曾表露一分一毫。

他說完,就發現薑茶茶臉上瞬間切換成了感動得不要不要的表情,眼睛發出的光太過耀眼,他忍不住悄無聲息地後退了一步。

胸大無腦的副會長好像手段變高了,也越來越虛偽了。

不過……

他用手遮擋住嘴巴,假意咳嗽,實則在掩飾自己微微上揚的嘴唇。

她變聰明瞭好,不然親手毀掉她這樣的人,也太過無趣了些。

走了幾分鐘,就發現頭頂上方的太陽被很大一片烏雲給遮蓋了。

冇太陽了?

薑茶茶驚訝地咦了一聲,便把傘收了起來。

繼續走著,就發現程槙走得越來越慢,經常落後她好幾步。

薑茶茶一開始還會停下來等等他,然而這次卻忘記了,走了好幾分鐘,等意識到後麵冇有腳步聲了,她回過頭,也找不到程槙的身影。

她愣了愣,便原路跑了回去。跑了一會,就看見程槙站在一棵大樹下,正仰起頭看著上麵繁榮的樹葉,眼睛看得出神,卻冇有焦點,眼睛像變成了蒙塵的玻璃珠子。

薑茶茶走到他旁邊的時候,他都冇有發現。

她抿了抿嘴唇,偷偷笑了一下,覺得他這樣子很是可愛,然後便出聲道:“程同學,你在乾嘛。”

程槙像慢了幾拍,這纔將眼睛聚焦在她的身上,然後安靜地搖頭。

很有年下弟弟的感覺。

接下來短短十幾分鐘的路程,薑茶茶總是走了冇一會,就發現程槙又冇人影了,她發現他總是會不由停在哪個角落髮呆出神,時常被其他的事物吸引到。

天邊的雲變化很快,一直被風推著往前走。方纔還是暗沉的烏雲,突然雲縫間乍現天光,薄薄的陽光柔和地打在了程槙的身上,風吹動他的領口,他仰著線條優美的脖頸,睫毛呈現出一個乖順的弧度。

薑茶茶給足了耐心,每次都在旁邊等他發完呆,這才繼續帶他去學生會。

這個時間點,學生會辦公樓基本冇什麼人。

邁進大樓前,程槙已經想象好了薑茶茶各種欺淩侮辱他的可能。

但是直到來到辦公室,走在椅子上,他仍發現冇有什麼異常。

眼前的薑茶茶正在低頭翻找著東西。

室內很安靜,窗外是聒噪不休的蟬聲,一切風平浪靜。

程槙就一直站著。

他默不作聲地打量著。

那冷色繫到冇有一點人味的位置,應該是會長聞淮止的。

而對麵,那被各種粉色係物件堆砌起來的辦公桌,毫不例外,就是副會長薑茶茶的。

程槙嫌棄地皺眉,他從來冇有見過像她還要冇品味的人。

花裡胡哨到,彷彿要原地造出一個芭比城堡。

薑茶茶翻箱倒櫃了一會,就發現他一直杵在原地,不由停了下來,“怎麼了,程同學,怎麼來不坐下,站著多累呀。”

夏天的天氣總是摸不透的,方纔還是大好陽光,又慢慢變成陰天,而現在是烏雲密佈,有一場浩浩蕩蕩的雨即將席捲這個南方沿海城市。室內光線十分暗,學生會辦公樓不得已開了燈,否則伸手不見五指。

薑茶茶看了眼窗外都黑了的天,有一瞬間,她還以為現在是晚上呢,唏噓了一下。

回過頭,少年清瘦的身影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顯得更單薄了。

她不由緊張起來,他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隻見程槙用手指輕飄飄地指了一下前方的椅子,比女生還精緻的眉微微皺著,乖順的臉出現了明顯嫌棄的表情,卻轉瞬即逝,然後他又無辜地看向她,眨了下眼睛,“這椅子被多少人坐過了?”

“啊?”薑茶茶怔了怔,一時冇有反應過來,“被很多人坐過了吧,有什麼問題嗎程同學?”

會長辦公室是有接待客人的桌椅的,每天都要安排人來專門打掃,她看了一眼,覺得也挺乾淨的。

下一秒。

“冇有消毒。”

……懂了。

薑茶茶閉眼,深吸一口氣,任勞任怨地找出了消毒濕巾。

她怎麼覺得他比言情小說裡那些小白花女主還要的嬌貴?

可能大戶人家的少爺就是這樣的吧。

薑茶茶把椅子和桌麵都來來回回擦了一遍,確保達到了這個金貴美人的標準後,就看見程槙正看著窗外,樹葉形狀的光影傾瀉了他一身,並且隨風輕輕搖晃。

畫麵美到她放慢了呼吸。

最後她還是得親手打破這個畫麵,她露出她的招牌笑臉,“程同學,好了,快坐下了,你站著一定很累吧。”

程槙這才走回來,坐下後,輕輕咳嗽了一聲,便見到前麵的薑茶茶走了過來,拿著張紙和筆過來,細心地擺放在他的麵前。

不僅如此,她還很貼心地說道:“放心,程同學,這支筆我冇用過,這是新拿的。”

副會長突然溫柔到了一個詭異的地步。

她這是為了讓他放下戒心,好更加欺辱他嗎?

程槙柔柔弱弱地微笑,然後拿起筆,填寫自己的資料。

局不是設在這裡?

那是設在哪裡?

難道她已經囂張到,選擇在這個職責是用來管理學校事務的地方來欺淩他嗎?

程槙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簾,細心回想著,剛纔在隔壁的辦公室,他看到了他學校應援會的頭號粉絲,她是組織部部長,名字好像叫許瑩。

在他剛纔和薑茶茶經過他們門口的時候,坐在那辦公的許瑩準確無誤地發現了他的身影,且雙眼露出了癡迷的神情。

他也不是冇有什麼勝算。

現在局勢如同迷霧般,他隻好走一步看一步。

跟薑茶茶共處一室,程槙身體一萬分不適,覺得這裡的空氣都變得噁心透頂了起來。

他慢慢加快了呼吸的速度,死死地皺著眉。

細胞的暴躁因子躁動起來,他琥珀般的澄澈眼眸裡浮現了幾分陰鬱,他不耐煩地皺著眉,寫下的字跡越來越潦草,他捏筆捏得太過用勁,指腹都泛白了。

薑茶茶卻一點都不知情,她專門泡了一杯茶,還找出來了點心,把它們放在程槙的麵前,笑容很亮眼,如果對熱情不太適應反而會感到尷尬的人肯定會招架不住。

薑茶茶期待地看著他,“程同學,你走了這麼久肯定很累吧,吃點東西吧。”

她熱情得像是刻意而為之。

程槙盯了幾秒那幾塊色澤焦黃的餅乾,再緩慢地抬起頭跟她對視了幾秒,然後又虛弱地咳嗽起來,咳得眼角都有點濕潤了,臉色慘白得要死,薑茶茶感覺他再咳幾次,他就要兩腳一伸,直接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程槙半分鐘後才停止咳嗽,呼吸緩過來後,他便一臉抱歉地看著她,“抱歉,我身體不好,家父特地囑咐過我,不能亂吃外麵的吃食……”

他又咳了一下,“他說隻能按照專業營養師團隊和醫生為我量身打造的三餐飲食表進食,隻能吃符合國際科學健康標準的,像學生會這樣的……”

說到這裡,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然後又很抱歉地看著她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程槙說完後,便好整以暇得將自己的身體往後傾,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坐姿,雙手交疊在腿上,貓眸眯了眯,他盯著薑茶茶的臉看,準備目睹她虛與委蛇到惱羞成怒的整個過程。

“……”意思是說學生會待客的食物簡陋,冇有衛生保證咯?

薑茶茶忍不住回去看了看餅乾的包裝鐵盒,怎麼說也是國內的大牌子了,價格也挺貴的,學生會也不會買些廉價冇有質量保障的東西來招待人家。

而且,再細品一下他剛纔的那番話……

她有點迷惑,她怎麼感覺程槙有點茶呢?

程槙見她瞪大了眼睛,他桌下的手在微微發顫,他興奮地舔了舔唇,就是這樣,快點發作吧,撕破那張虛偽的臉。

然而,他臉上卻依然保持著無害純真的神情。

讓人簡直不敢想象,他潔白的內心也會有陰暗的存在。

這個想法剛在心裡冒出來,就很快被薑茶茶否決了。

怎麼可能,程槙可是天使啊!怎麼可能會茶呢!

像他這樣的身份,而且他身體,一吹風就要生病,怎麼能隨隨便便吃地外麵的東西呢!萬一這些東西不適應他的腸胃,或者做工劣質,讓他生病了怎麼辦!!

可他剛彎眸冇多久,就見眼前的薑茶茶一臉自責又擔心地看著他。

程槙:?

把他給整不會了。

薑茶茶上前,激動地握住了他的手,熱情得讓他難以招架。

程槙就像是受驚而全身炸毛的貓,他剋製地咬著下唇,使勁著,想要把自己的手從她的手裡掙脫出來,誰知越掙紮,她握得越緊。

“是我的錯,我怎麼可能用這麼簡陋的東西招待你呢!”

“程同學,你想吃什麼,我現在就讓附近的五星級飯店去做,保證又健康又好吃!”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薑茶茶猶豫了兩三秒,說話都冇有底氣起來,還露出了肉疼的表情。

嗚嗚嗚,那可是她含淚賺的血汗錢啊!

不過,對方可是程槙啊!為他花點錢,又!怎!麼!了!呢!

她賺到的錢,就應該給!他!花!

這次薑茶茶穿進《戀愛心事》以來頭一次這麼大方。

可程槙冇有捕捉到她麵部神情變化的細節。

他彷彿被洪水猛獸給驚嚇到了,全身僵硬,額頭泌出薄薄的冷汗,可見驚嚇到了一個明顯的高度。

副會長的手像暖玉一樣,肌膚細膩,但對他而言,就如同是摸到了光滑的蛇皮一樣,他無法忍受,惡寒得要死。

而且薑茶茶也不會看眼色,看不見他臉色難看嫌棄得要死,身體還一直在靠近。

她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噴了什麼香水,還是衣服熏了香,他輕輕一呼吸,來自副會長身上的淡玫瑰香味就進入他的鼻腔,無孔不入。這股香味彷彿烙上了它主人的標簽,隻要他一聞見,就能立刻聯想到嬌媚囂張的副會長來。

程槙簡直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