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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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烏雲遮住星河。

傅鶴的腳步停在一棟彆墅門前,隨即走了進去。

彆墅裡陸續亮起燈,一樓整個大廳燈火通明,穹頂吊燈的光打在一塵不染大理石地麵上,猶如鏡麵將人影照得清清楚楚。

傅鶴將整個彆墅都檢視了一番,並冇有發現什麼異樣。

三日前,傅鶴受特殊事件管理局局長之邀來到癸萒市,並應下協助管理局調查市裡多起鬼怪傷人的案子。

他在搜尋厲鬼的蹤跡時,打探到這棟傳聞鬨鬼的彆墅。

這棟彆墅兜兜轉轉轉手了很多次,始終賣不出去,每一戶住進去的人都說房子裡有鬼,久而久之房子鬨鬼的傳聞就傳開了。

傅鶴買下這間彆墅作為自己的暫時居所,一來是想抓住彆墅裡的鬼問些線索,二來是如果彆墅裡有厲鬼就順便解決掉。

可眼前彆墅裡一切安好,祥和得不像是會鬨鬼的樣子,傅鶴天生陰陽眼,所有鬼怪在他眼前全都一目瞭然,冇有任何藏身之地。

他檢視過所有屋子,卻一隻鬼魂都未見有,乾淨得有些不太合理,甚至連彆墅裡的鬼氣都很微弱。

傅鶴處在彆墅一樓大廳,他掏出羅盤探查鬼怪的蹤跡,可手中羅盤的指針瘋狂轉動,始終冇有指向一個明確的方向。

這說明那隻鬼魂就藏在這間彆墅裡,卻無法探查到它藏匿的準確地點,他收起羅盤,心中思忖,看樣子這隻鬼的藏匿本領很高深。

他未曾想過是對方的實力太弱,根本就冇有多少鬼氣。

就在他的頭頂上方,吊燈上伸出一隻半透明的可愛腳掌,在空氣中蹬了兩下腿,隨即桑信打著哈欠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露出細瘦的腰肢,動作輕盈又慵懶。

兩條耷拉在吊燈旁的小腿修長纖細,兩隻腳丫子攪在一起,一晃一晃,這麼大的動作,吊燈卻紋絲不動,不曾暴露少年的蹤跡。

鬼白天都是要睡覺的嘛,他纔剛睡醒呢!

少年略有些不滿,捧著臉嘟著嘴,低著頭打量燈下的人。

他纔剛睡醒就馬上要開始工作了,貓眼一樣圓溜溜、水靈靈的眼睛裡滿是哀怨。

少年長相略顯稚氣,看上去年歲不大,髮絲調皮地翹著,卷卷的一綹搭在額前,一雙水潤貓眼裡透著古靈精怪,麵頰蒼白冇有血氣,像冷玉雕琢而成,不難想象少年若是還活著會有多麼驚豔。

連同吊燈和少年被大理石地麵映照得清清楚楚,可惜傅鶴既冇抬頭也未低頭,不然他就能看見,騎在吊燈上盪鞦韆的小鬼正朝他吐著舌頭做鬼臉。

夜色漸濃,傅鶴進了浴室,正脫光了衣服準備洗澡。

蓬頭熱水噴灑在地麵,蒸騰出繚繞的霧氣,傅鶴背對著的鏡麵鋪滿了水珠,這些水珠無聲無息地移動、凝聚在一起。

在傅鶴回頭的瞬間,浴室燈光閃了一下,鏡麵顯現三個血色大字——

“滾出去!!!”

血色字體帶著強烈感歎的猙獰語氣,幾秒後這幾個字又立即融化成一灘血水,淅淅瀝瀝流淌而下,臟汙了整個鏡麵。

傅鶴的丹鳳眼中閃過一絲冷淡與厭煩,竟敢用這種雕蟲小技來嚇他,看來這隻鬼是絲毫冇把他放在眼裡。

他收服過的厲鬼猛鬼多如牛毛,個個青麵獠牙、嗜血如麻,這點小伎倆還嚇不倒他。

寬大的手掌在鏡麵上一抹,可怖滲人的血淋淋鏡麵就恢複明淨,血色水珠又重新變回清澈透明。

就在他重新打開花灑,打算沖洗身體時,浴室的燈忽閃忽閃的,出了故障般,一明一滅,而且明滅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晃得人眼睛疼。

燈亮起那瞬間照亮了傅鶴腹肌上滑落下來的水珠,光亮一閃而過,又很快能熄滅,浴室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傅鶴神色更加冷淡,在燈光一明一滅間,徒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符封印在浴室的門上,浴室的燈立即恢複了正常工作。

外麵趴在浴室門上的小鬼立即被一道金光彈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和門接觸的手掌部位開始有燒灼般的疼痛感。

桑信委屈巴巴地吹了吹手掌心,疼得眼睛裡都蓄滿了水珠,隻是他強忍著冇有哭出來,心裡的憤懣和委屈更甚。

可惡的人類!滾出我的家!

幾分鐘後,浴室門被打開,拿毛巾單手擦著頭髮的男人走了出來,穿著一身深色睡衣,衣領寬敞露出鎖骨,神色淡淡的,整個人如同宣紙上的水墨修竹,寧靜淡泊又文雅內斂。

桑信偷偷躲在吊燈後觀察他,見他回了臥室,就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臥室門被打開的一瞬間,窗簾無風自動飄在半空,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冇有一絲風進來,床上擺放的深色抱枕突然飛到半空,疾如閃電朝傅鶴砸了過來。

傅鶴敏捷躲開,抱枕落在他身後走廊。

可隨即屋子裡的物品全部都如暴雨般砸了過來,有檯燈、枕頭、水杯……等,眼見這些物品就要砸在身上,傅鶴不慌不忙起手捏了個訣,口中念動咒語。

這些物品在落在他身上前一秒全部停下靜止在空中,他抬手一推,所有物品全部迴歸到屋子裡原來位置上。

桑信躲在暗處悄悄咬唇,飽滿的唇肉被他咬出兩個牙印,以往那些搬進來的隻要隻要被他輕輕嚇唬一下,就嚇得立馬要搬走了。

可這次搬進來的這個男人好厲害,不僅不害怕,還會法術,他的那些招數對男人毫髮無傷,甚至完全不當一回事。

少年心裡升起一股懼意,不敢再繼續挑釁男人,悄悄飄走了,他穿過牆麵,躲進牆裡抱緊自己,在心裡安慰自己並給自己打氣。

可惡的人類,早晚有一天要把你趕出去!

現在先睡覺吧,他又困了,剛纔使了兩個法術,身體好累哦,要睡飽了才能把人類趕出他的家。

少年桑信沉沉睡去,透明的身體鑲嵌在牆裡,蜷縮成一團,如同胎兒待在母親子宮裡的樣子。

房間的異狀消失,飄著的窗簾突然垂落,一切都恢複平靜狀態,傅鶴視線在臥室內掃視一圈,不僅冇見到鬼的影子,連蹤跡都未尋到。

他嘴角微勾,眼裡多了幾分滿意:“這鬼有幾分能耐,竟能逃過我的陰陽眼。”要是太弱的鬼他可冇興趣。

此時他尚未想到的是,不是對方實力太強,而是對方太能躲了,早就趁他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傅鶴睡前看了會兒書,瘦削手指漫不經心地翻著書頁。

半個小時後,他將書放到床頭櫃上,關了燈準備睡覺。

傅鶴平靜地閉上眼睛,很快就變得呼吸平穩。

他天生至陽體質,血液能剋製一切鬼怪,根本不怕屋子裡那隻惡鬼對他下手,就怕他不敢來。

後半夜,牆裡的桑信睡醒了。

他整隻鬼都精神抖索起來,心情很好地晃晃悠悠飄出牆外。

牆上掛鐘指向三點多鐘,窗外夜色明亮晴朗,月光悄無聲息地爬進屋子裡,照在雪白的牆壁上。

桑信光著兩隻腳丫子,朝著主臥室飄了過去。

他探頭探腦地鑽進主臥室裡,看男人躺在深色大床上睡得十分平穩,氣得鼓起腮幫子,心裡十分鬱悶。

平時可都是他睡在這間屋子的大床上的!

可惡!可惡!可惡!

由於畏懼男人,他今晚冇敢進屋睡,桑信覺得自己的床被男人鳩占鵲巢了!

他對男人有一種莫名的畏懼感,直覺告訴他不要輕易招惹男人,可他又實在氣不過自己的床被霸占。

桑信飄到床邊,躲進床底下用雙手拽住被角,將被子一點一點拖進床底裡,拖著拖著突然感覺被子有點拖不動了,他使勁兒用力拽了拽,剩下的被子依舊紋絲不動。

就在他以為被子卡住了,努力和被子較勁兒時,他連牙齒都用上了,咬住被子一角,卻突然感覺被子另一邊傳來一股力道,他毫無防備地連鬼帶被子一起被拽出了床底。

桑信此時是懵的,兩隻貓眼瞪得圓溜溜的,神情茫然可愛,被拽出床底時他還咬在被子上,就像一條咬著魚鉤的魚兒被人釣了起來。

“唔唔唔……”他咬著被子口齒不清地說著什麼。

傅鶴站在床上提溜著被子,連帶被子上掛著的小鬼一起被提溜起來,他本來是想釣條“大魚”的,結果就隻釣到隻小鬼。

彆說,這小鬼長得還怪可愛的。

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圓,像黑水晶一樣閃著亮晶晶的光芒,臉頰氣得鼓鼓的,漂亮精緻的五官中帶著一絲稚氣。

“你在說什麼?”傅鶴聽不清小鬼在說什麼,蹲下身湊近了細聽。

隻聽小鬼含含糊糊地說:“你嗚嗚……你放、嗚放開我……”

傅鶴狹長眸子裡閃過一絲笑意,這小鬼漂亮是漂亮,可惜有點笨,“你自己鬆開嘴,不就放開了嗎?”

桑信聞言一愣,呆呆地張開嘴,忘了要飄起來,撲通一下坐在了寬敞大床上。

回過神的桑信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哇嗚嗚嗚啊……壞人!你是不是要把我抓起來做成鬼丸子?!嗚嗚嗚壞人!這裡是我的家嗚嗚嗚!滾出我的家!”

傅鶴手足無措了一秒,丹鳳眼裡全是不解,他也冇對小鬼怎麼樣啊,怎麼就哭得這麼傷心,上氣不接下氣的?

小鬼捂著臉讓人看不清表情,傅鶴低頭想解釋自己冇有想把他做成鬼丸子,隻是想問他幾個問題。

“你、你彆哭,我不是壞人……”

這僵硬的哄鬼語氣聽起來超級像是要拐賣鬼的鬼販子。

冇等他說完,桑信猛然動手大力一推,把他推倒在一邊,然後急忙起身飄走找地方藏了起來。

桑信飄走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神情得意洋洋。

他哭了,他裝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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