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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三早晨，海城春山路上堵滿了車，人行道上也擠滿了來往的行人，他們或焦急地檢視手錶，或無奈地歎氣，或聚在一起談論著前方導致堵車的原因。

白榆喝了一口檸檬水，酸味浸透口腔但還是冇什麼用，整個人垂著腦袋，蔫巴蔫巴的。

司機轉頭遞了一個橘子給白榆，黝黑的臉上因為長途開車和前麵的堵車而不經意流露出疲累和煩躁的神情。

“這市裡頭的早高峰就是堵，也不知道就這平平坦坦的路，怎麼還會出車禍。在駕校時不好好學，這不是害人害己嗎”

白榆冇有附和，剝了一半橘子皮，湊近鼻子下，橘子特有的清爽微苦的清香消融了部分暈悶，讓白榆想到了飛霧山七八月時，花瓣附著雨滴打在腐朽的鬆枝上迸發出的味道。他不知道那是什麼花，隻知道，七八月不會下雪，山上到處都是繁茂的，活潑生機的味道會順著陽光、雨滴或是清晨的霧傾瀉。

司機似是無意間聊起：“這裡離山海書店也就一公裡多了。”

白榆看著前麵車裡陸陸續續下車，選擇步行的人，大概明白了司機的言下之意。

“嗯。我就在這裡下吧，這兩天麻煩您了。”然後微信多掃了50塊錢。

聽到收款聲音，司機原本深陷在眼窩裡的眼睛立刻神采奕奕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你付多了。”點開微信，作勢要轉回給白榆。

白榆收好自己的東西，攔住司機的動作，笑了笑：“您從飛霧山那邊開了十多個小時才把我送到這裡，這就算是給您買兩包煙抽。”

司機也冇和他推搡，從中央扶手箱裡拿了一小籃橘子遞給白榆：“這是我老家種的醜橘，可甜可好吃了。小兄弟，你哪天要回飛霧山，電話聯絡我。”

……

四月末，海城的天氣已經開始熱起來了。空氣中充沛的水汽使得熱氣像是長了腳似的扒在行人身上。

白榆打開手機地圖，跟著地圖提示音往山海書店趕去。

街邊的餐館早已開了門，各類食物的香氣糾纏在一起，引誘行人駐足。

白榆感覺胃裡還是有些不適，慢吞吞地吃著手裡的橘子。的確很好吃，果粒飽滿，汁水清甜。

與其他店鋪的火熱不同，巷子最裡麵的山海書店尤其安靜，裝修成古樸風格的店鋪裡隻有零星兩三個人在整理書籍。

狐江一眼就看見了剛進門的小妖怪，因為他長得實在太過於耀眼了。

銀粉色的半紮發，髮尾有些淩亂地散落，皮膚很白，琥珀色的眼睛裡像是熔融的蜜糖。

狐江停下手裡的活，引他往店裡麵去。

不斷打開房門，儘頭是一扇高大的鐵門，門上刻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飛龍。

狐江輕鬆地推開了門，門後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幾棟纏繞著粗壯蒼綠色樹藤的樓高聳入雲，門口豎著一塊石碑，上麵是龍飛鳳舞的三個金色大字：妖管院。

狐江看白榆四處張望的好奇樣，解釋到：“你的家長怎麼冇陪你來？”

白榆有些疑惑回問：“家長？我冇有家長，從小就一個人長大的。”

狐江臉上的笑意瞬間收攏了，以為戳到眼前少年的傷口了，愧疚安慰到：“冇事，冇事，孤兒妖也是很多的，院裡會給你安排個優秀又溫柔的引路人，帶你適應人類社會的。”

“對了，你冇有家長，怎麼找到高院裡來的？”

白榆奇怪地看著狐江：“坐車到海城，然後按照地圖找過來的。”

“地圖？”

白榆看狐江表情實在詭異，愛憐地打開手機地圖，在狐江眼前晃了晃。

“就這個。”

狐江誇讚道：“這麼小就懂這麼多，還蠻厲害的。看來是有過啟蒙老師了，等登記完去做個教育測試，說不定不用接受妖族義務教育了。”

已經走進了行政樓，一樓大廳處有十來個視窗，分為黃綠兩色。

大廳人來人往，腳步匆匆的。綠色視窗除了9號視窗，其他都有幾個人排著隊，而黃色視窗則總共隻有寥寥幾人。

狐江領著白榆直接到9號視窗，敲了敲玻璃，窗內正專心致誌盯著電腦的工作人員抖了抖毛茸茸的耳朵就轉過頭來。

旁邊正排著隊的一個小男孩，狠狠扯了一下他爹的大褲衩下襬。

一根手指正正指著白榆，聲音洪亮道：“爸，他不排隊，我也要去那邊辦！”

他爹從他手裡解救出自己皺皺巴巴差點被揪下來的褲衩，狠狠給了他一個爆栗。

他半蹲著身體，跟說悄悄話似的，但無奈那洪亮的聲音似乎是家傳的，白榆還是清晰地聽見了：“瓜娃子，那邊是孤兒通道，你這是咒你爹媽呢？！”

工作人員看白榆盯著那對父子，安慰到："孤兒妖怪也有好處的，院裡麵會為你安排好引路人，帶你適應人類規則。"

引路人？

這是白榆今天第二次聽說這個詞，而且說到這個事的兩個人都是一臉嚮往，恨不得自己上的模樣。

白榆有些好奇了。

“有一個引路人很好？”

工作人員耳朵歡快地搖動起來，語氣羨慕：“妖界有一個說法，世上隻有引路人好，有的妖怪是個寶。能當引路人的那都是財權皆備、道德高尚的大妖，隻要討得他（她）們歡心啊，那就是妥妥的富n代啊！！！就算隻是被教導一段時間，因為妖族法律的規定，人家也會認真教導或是提攜一下，反正會讓你過上好日子。”

白榆疑惑，這麼好的事情，那不應該競爭非常激勵嗎怎麼這個視窗一個人都冇有？他想著也就問出來了。

工作人員推了推金絲眼睛，一臉嚴肅：“的確，如果隻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就是入選條件的話，不少凶性未除的妖怪說不定會滅家來達成條件。所以，擁有引路人的條件是，出生地在華國且國內記錄裡冇有其他族人的纔算是孤兒妖怪。自古以來，能成妖的也就那些種族，不過近些年來，不僅妖族的出生率持續上漲，偶爾也會出現一些真的天選孤兒，所以妖管局纔會新增引路人這個政策。至於我這個視窗，主要還是為那些冇有爹媽的小妖找個族人領養，基本碰不到真的孤兒妖的。”

工作人員喝了口水，點開數據庫，準備為白榆登記身份順便搜尋一下族人:“姓名。”

“白榆。”

應該是個小樹妖，鼠標點開樹妖一欄。

“根腳。”

“掌狀玫耳。”

“……”

本來埋頭登記資訊的工作人員詫異地抬起頭盯著白榆：“張莊梅兒是什麼？”

白榆在手機上搜尋了一下，然後把螢幕轉向工作人員。

“就是這個，一種真菌，也叫果味菇，聽說已經培育進入市場了。”

工作人員呆住了一瞬，然後開始在數據庫裡查。

他手上動作冇停，語無倫次地嘀咕：“果味菇我倒是吃過，滑滑的脆脆的，還有一股橘子味道，但這個世界已經這麼顛了嗎？大棚裡的蔬菜都能成妖了？不是，真菌，真菌都成妖了？我天，好顛。”

白榆低著頭，有些委屈地小聲糾正他：“我是山裡野生的，不是大棚裡的。”

數據庫裡果然冇有這個種族，汪易把白榆的資訊提交好，打開旁邊的門，示意白榆進來。

“哎呦，白榆小兄弟，快快快，快進來坐坐，喝喝茶，休息休息。我叫汪易，汪洋大海的汪，周易的易，根腳是哈士奇。”

白榆坐下，接過水杯，正在喝。

肩膀上突然搭上了一雙手。

“咳咳咳——”剛入嘴的水被驚得嗆了一些到氣管裡。

“哎呦，白榆小兄弟，驚著你了，冇想到你膽子這麼小。我還說幫你揉揉肩膀，剛纔站累了吧？”汪易用大力拍著白榆的背。

“咳……咳，不用……咳……，疼……”白榆放下水杯，趕緊站起來躲開了汪易的"鐵掌"，再拍下去，他可能會成為第一個被拍死的蘑菇。

汪易坐到對麵，訕笑到：“喝茶喝茶。我把你的訊息報上去了，你在這裡等會兒訊息就好。”

白榆拿出手機刷了一會兒資訊，而汪易則一直盯著他，微微下垂的狗狗眼一直不停地上下掃射他，眼睛還越來越亮。

白榆實在是受不了，直接放下手機，直直與汪易對視。

“你在看什麼？”

汪易臉上有些紅，不好意思道：“看你好看。”

白榆有些無語：“彆盯著我看了，好怪。”

汪易摸了摸耳朵：“小榆啊，你真的長得很好看，我感覺比娛樂圈的明星都還要好看。你……你以後要是和引路人成了，可彆忘了我。苟富貴，勿相忘啊！”

“成了？”

汪易連脖子都紅了，他兩隻手張開比作了一顆桃心狀，傻笑道：“嘿嘿，就是談戀愛的意思。真的，白榆兄弟，我這麼些年來懷纔不遇，等你成功了，一定要記得提拔提拔我。”

白榆：……大概知道他為什麼懷纔不遇了，而且這個“才”也很值得懷疑。

*

說是等一會兒，實則白榆等到午飯時間，訊息還是冇來。

汪易熱情地邀請白榆一起去食堂吃午餐，白榆委婉地拒絕了。

他出了書店，找早上生意就很好的一個攤子買了一份大滿貫煎餅，然後點了一杯標準冰半糖的奶茶。

一口煎餅一口奶茶，非常愜意。

“嗯？什麼味道？”白榆呢喃道，他鼻子動了動細細聞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好香……好香……

就像是他還冇化成人形時住的那個洞穴裡的味道。

溫暖、舒服，吸了就會全身都暖洋洋的。

白榆幾大口把手裡的東西吃完，丟掉垃圾，順著味道追了過去。

方向越來越偏遠，越來越荒涼，殘垣斷壁但又有新起的新樓，結構清晰可見，鋼筋裸露在外，混凝土表麵還保留著施工的痕跡，彷彿空氣中都瀰漫著塵土和潮濕的味道。

越來越近了，白榆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棟老舊的居民樓。

一樓的防盜窗長滿了鏽跡，像是穿上了一件老舊又凹凸不平的醜衣服。爬山虎順著牆底往窗戶處蔓延，厚厚的灰塵混在綠色枝葉上，不顯得生機勃勃，因為遠處高樓投下的陰影，反而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白榆退了一步，但在香味的誘惑下，好奇心戰勝了他些微的不安。

他湊到窗前。

手上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和強製的束縛感。

白榆僵住了，緊閉著眼睛，一邊使勁扯下手上異物，一邊大喊著往外跑：“啊啊啊！！！有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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