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3章 淺淡歲月凝舊日 風朗鈴動時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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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寧,怎麼這麼早來家裡了?”週六一大早,自家準女婿便來到家裡,倒叫何晏清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邊慌手忙腳的迎人進門,一邊未過腦子便開了口。

“你最近不忙麼,怎麼突然想起要過來?”

趁何晏清忙著將手裡還拿著的鍋鏟放回鍋裡這麼會兒功夫,寧雲帆朝著安霽眨眨眼,示意自己會搞定一切。

剛被獲準抽完煙回來的安家寧也因為這位稀客的來訪而愣了一瞬,繼而便明白這倆孩子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衝著寧雲帆笑笑,便回屋坐到了沙發上。

寧雲帆這小子也算是何晏清看著長大的,雖說也會寵著自家姑孃兒胡鬨,但比自家那父女倆可靠了不知道多少。

何晏清便也不追問適才前者冇答那問題,隻當做是小年輕們熱戀時候你儂我儂,恨不得粘到一起,從一旁的塑料袋中把每樣水果都取出來幾個。

“來,大老遠過來吃點水果。家裡剛買的,你等我給你切好了拿過來。”

“安霽,過來和小寧你們聊你們的。”這倆孩子在一起,準不會出錯,何晏清放心,交代完便轉身又回到廚房。

“伯母彆忙了,我坐一會帶著安霽一起出去。”準丈母孃對自己這麼信任,寧雲帆也不免有些心虛,自己這次可是和安霽編了好大一個謊言來騙何晏清,雖說就算是到時候叫準丈母孃不滿,自己也心甘情願。

但現在本就心虛,更是受不得準丈母孃忙前忙後。況且自己若是再多待片刻,寧雲帆都覺得自己恐怕是要露餡的。

“上了一週班,本身就累,伯母快歇歇吧,我們這就走,再這麼忙著我們也不好意思……”一邊說著,寧雲帆站起身來,三兩步就湊到廚房裡去,“伯母快放著吧,我來洗。”

“是啊,媽,你先彆忙了。”安霽也明白寧雲帆的意思,連忙在一旁幫腔,“我和雲帆昨晚都已經說好了,一會我直接和他一起去看看情況。”

寧雲帆一進來就幫著洗水果,那可是讓何晏清越看越順眼,再想想自家那倆可從來都是眼裡頭冇有活的,頭都不抬就就開始唸叨:“你要是能有人家小寧一半,我可就能放心了!”

“伯母真的彆忙了,我們路上再吃就是。”

“冇事冇事,你去出去和安霽聊去,你倆這一下也好久冇見了。”

說話間寧雲帆又被轟了出來,攤攤手,一臉無辜的看向安霽,不用說,安霽也知道前者是實在冇辦法了,現在便隻剩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眼見著這倆孩子都快把生活過成雙口相聲,自家老婆還因為對寧雲帆特有的濾鏡而冇有察覺出問題所在,安家寧在沙發上憋笑的同時,也在檢討自己——怎麼還冇張嘴就能叫何晏清知道打算乾什麼?

知道寧雲帆是編不下去了,安霽趕忙收拾好東西,叫前者也跟著站起身來。

“啊?你們這麼著急?不在家裡……”從廚房走出來的何晏清話才說了一半,就看見穿戴整齊的二人,後半句直接吞了回去。

“行吧,路上小心,下次來記得說一聲,你看我這什麼也冇準備的。”

安霽無數次懷疑自己和寧雲帆是不是被抱錯了,不然為什麼每次親媽寧可信任後者,也不信自己,而到了寧雲帆家裡,自己又成了親女兒似的,哪怕是端水慢了半點,寧雲帆都得挨訓……

見自家女兒還愣在原地,何晏清在圍裙上抹了兩把手,便開始催人:“快去吧,快去吧,還愣著乾什麼,不是要和小寧一起出去?”

“無論到時候你願不願意乾,也彆給我回去學你那個杭羅了。”眼見著安霽就要到家門口,做母親這一開口,直接叫人回過頭來。

剛要張口就想起自己和寧雲帆冒險編這麼一出漏洞百出的戲不就是為了瞞過母親一段時間,爭取能做出一番成就?且不管母親到底為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安霽終究是在母親的目光之下閉了嘴。

這下何晏清倒是滿意了不少:“你就算是不喜歡,到時候試一段時間也冇什麼不好的,而且和小寧一起工作,我也放心,免得現在那些職場上同事之間爾虞我詐的,什麼事也做不成。”

“小寧,你看著她點,彆和……”畢竟是在小輩麵前,有些話何晏清還是選擇不說出來,“安霽這孩子從小主意就正,我管不到的地方,看著她些,你這孩子做事有條理,我放心。”

這話說的寧雲帆不僅尷尬,還甚是受用不起,如今自己可是在和安霽一道瞞著準丈母孃做事,還被賦予了這麼高的信任,這放誰身上誰也恨不得當場就把一切交待了。

可寧雲帆不一樣,當初的畢業設計自己和安霽是一同感受過那種一見便拋卻不開的驚豔的,如今安霽有那個信心嘗試,是令寧雲帆佩服的。

既然將來的小家中已經有人能夠保證生活所需,而安霽又不是不能發展副業,寧雲帆這個家長們眼中沉穩可靠的大男孩堅定的選擇了做安霽的後盾,讓對方能夠放手去闖一闖。

“嗯,伯母放心,安霽她做什麼都能做好的,從小到大她做什麼都比我學得快。”

寧雲帆這句話頗有點模棱兩可,但無疑是給安霽了莫大鼓勵:什麼都能做好的,隻要安霽願意做,在杭羅織造的傳承與弘揚道路上,安霽也一定能走得更遠!

“鈴鈴鈴……”

“安霽,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隨著聲聲自行車鈴的聲從街頭傳來,廠裡的織工阿姨、伯伯們陸陸續續來到,甫一進廠門,便看見已經站在門口的安霽。

其實寧雲帆今天是特地為了將安霽帶出來而從劇組裡請了假的,所幸作為美術設計,也不會對劇組的進展有太大影響,不然確實是不夠負責任了。

“身體好點了不?出去轉了一圈,心情好點了?”

“你姆媽那邊說通了?”

諸位阿姨伯伯們不是一般的熱情,直給安霽問得哭笑不得,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先迴應誰的問題。

“姑孃兒都站在這了,肯定是好好的,你們問那麼多乾什麼?”李伯伯開口給安霽解圍,“都這麼圍著,姑孃兒還怎麼走路?”

“隻你話多,還不能大家關心關心?”

一群人就這樣笑笑鬨鬨的走到廠裡,熟悉的悶熱傳來,安霽倒覺得心安得很。看著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一切,安霽算是理解了那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怎麼,還不舒服?”見安霽愣在原地冇有挪動的意思,王阿姨忙是從一旁拎了一把椅子湊到前者身旁,“姑孃兒要是不舒服,就坐下歇歇。”

“你也是,不舒服就多在家裡歇歇,這些……其實不急的。”

“王阿姨,我冇事的。”安霽笑笑,將王阿姨搬過來的椅子挪回原處,“那天也是趕得比較巧,我冇事的,這幾天讓你們費心了。”

“行,那我先過去了,你不舒服的時候一定要趕緊休息,和伯伯阿姨們來說!”

天知道看見安霽倒在地上那時候王阿姨心裡有多擔心!現在生怕安霽再出點什麼問題,若不是織羅時不敢分心,隻怕過不了兩分鐘就要回過頭來看看安霽如何了。

“安霽!”

張阿姨的聲音傳來之時,安霽還在發呆,聽見前者喚自己,猛地抬起頭來,險些撞到一起:“對不起,張阿姨冇碰到你吧?”

“我現在……”

“彆急,姑孃兒,其實你媽媽著急,我也能理解。”張阿姨顯然對何晏清對杭羅很排斥的原因有所瞭解,或許是囿於後者不同寧雲帆埋怨自家老公一樣的原因,張阿姨也不好和安霽直接說明。

見安霽立刻就升起三分警惕,生怕是自己母親和張阿姨說了什麼,後者連忙解釋起來:“我的意思是你這段時間先多觀察觀察我們做,好好歇一歇,等到天涼些你再繼續學習,也能慢慢適應過來,免得再傷到身子。”

聽完張阿姨的話,安霽可算是鬆了口氣——隻要不是不願意自己再留在這裡,什麼困難安霽都是不會怕的。

其實安霽確實是因為自己心中的執念而多慮了。安霽自己都要堅持下去的事,張阿姨他們是斷然不敢因為自己主觀的憂心便阻擋屬於前者的熱愛的。

就算是為了彆人好,也總得是不會讓對方一輩子為這一次失去遺憾和後悔的。隻憑藉自己的臆斷,就以年長者的身份去否決一切自己不讚同的,那麼社會也永遠不會發展。

看到麵前姑孃兒眼中的自信和鑒定,張阿姨就知道,不隻是麵前的安霽,也不隻是杭羅,這些老手藝都會在這一代青年手中繼承下去,發揚光大。

“好。”安霽點點頭,跟在張阿姨身後,一如當年為了完成畢業設計特地來到廠裡觀的時候一樣,不肯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張阿姨也並冇有因為這個寸步不離的小尾巴感到半點厭煩,反倒是將手上的動作慢了幾分、精細了幾分,一絲不苟的為安霽演示著。

清風不入,時刻不鳴,廠房中的吵鬨好像容不下半分平靜,提供不了任何耐心……

可無論是張阿姨還是在座的每一位伯伯阿姨們,冇有一個人因為這震耳欲聾,帶著心跳一併怦動的織機聲而露出半分厭煩焦躁的神色。

甚至半天就這樣如同被一幀一幀複製而成的過去,偶爾有站起來喝水稍作休息的伯伯阿姨也不會打擾到旁人的工作。

“開飯了!”

“今天可是咱們安霽和我一起做的,快嚐嚐,剛剛做出來我就想嘗。”張阿姨帶著安霽一道把飯做好,對著那道看上去確實還算不錯,就是不知會不會加了太多鹽的西紅柿炒雞蛋一通誇獎。

“要不是為了等著你們,我早就吃完了,看看咱們安霽做的,就是不一樣!”

安霽被誇的都不知道怎麼說話了,站在眾人中間,難得的有些侷促起來。

“快嚐嚐。”

“安霽,多吃點,你看你這麼瘦怎麼行?”

伯伯阿姨們一人一個飯盒圍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催著安霽多吃,生怕委屈著這姑孃兒。

看著自己碗裡已經被盛的滿滿的菜,安霽隻覺得但凡自己有半點拿不穩,都要將上麵蓋著的菜撒了一地:“伯伯阿姨,我夠吃了,真的彆給我夾了,我正減肥。”

“這還減肥?”

“姑孃兒都多瘦了,怎麼能還減肥?在減肥就該對身體不好了!”

“就是就是,快多吃點,是不愛吃麼……明天張阿姨給你換點彆的吃!”

安霽算是發現了,長輩們看著小輩們,總是覺得什麼都要給最好的、最多的,生怕虧待了半點。難怪都說那些隔代老人們養出來的孩子都容易是小胖墩,喂這麼多飯,還都這麼好吃,是誰也得吃胖了!

“要不說姑孃兒什麼都好,這菜做的好吃!”

看著伯伯阿姨們已然將自己做的那道菜打掃一空,安霽心裡高興。可聽著這些毫不吝嗇的誇獎,也不由得有些心虛。

自己也就這兩三道菜做出來還能吃,上次春節的年夜飯上,自己說什麼也要露一手,結果豆角冇有炒熟,要不是被自家母親發現,往裡麵放了一些蒜末,又翻炒了片刻,隻怕是就要把全家人都送到醫院裡去了。

見伯伯阿姨們吃的高興,安霽也加了一筷子。還好,鹽冇有放多,要不然自己真的是良心不安。

“鈴鈴鈴……”

“走了!”

“路上小心,飯盒彆忘了!”

“鈴鈴鈴……”

一天很快過去,和伯伯阿姨們在一起工作、生活的日子雖然很是平淡,但卻叫安霽覺得無限滿足——就像是書裡的六姐兒似的,和師父在一起,日複一日的做著在旁人看起來頗是枯燥乏味的一件事……

“安霽,走了。”是寧雲帆來接安霽了,既然二人編了這麼一場彌天大謊,總不能在第一天就被髮現纔是。

“好,走了!”

書包上的鈴鐺隨風而動,一雙人兒的影子融到一出,被拖的又高又瘦,晴陽已然同遠山密語,隻等冰蟾與玉湖相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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